第五十六章 李茉之死
正月初九下午三点半，耿乐从自己家里出发，去见李茉。中午在家吃了饭，和妈妈说了一会儿话，他就在卧室上网，等到时间去见李茉。这儿离李茉家比较近。
同学中，唯有的两个朋友之一，快要走了，得去见见。
惯例是年后正月初八上班。现在是上班时间，街上已经不再有闲散游逛的人群。耿乐不紧不慢地在街上走。从他家到李茉家大概需要半小时，正好四点到达。
四点差两分，耿乐站在了李茉家的大门前面。这一带都是老式的街区，一家一个院落。李茉家的院子门楼还是挺气派的，比这一块的邻居家的都好。在这老式的街坊邻居关系面前，院门就是一个家庭的脸面，只要家里不缺钱，都会在院门上花些心思。院门院墙的防护功能没有以前强了，它的宣示功能就成了重点。
李茉的爸爸在政府部门工作，李茉的妈妈在国企工作，李茉的哥哥在警局工作。他们家的家庭收入是很稳定的，工作又体面，在这一带算是很不错的家庭。
耿乐在黑漆的厚重大门上啪啪啪拍了拍。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他又把门环拨动得哗哗响，口里喊着“李茉！李茉！开门！”干嘛呢！这都四点了。不会还没有睡醒吧？真是个懒虫。约好的时间，都能忘了！
等了一会儿，耿乐又在门上咣咣地拍，大声地喊。这院子也不大，她家二层小楼也就在五六米之外，李茉在二楼应该能听见啊。真睡着了？睡的这么死？他拿出手机给李茉发唯信，没有收到回音。他给李茉打电话，也没有人接。
又过了一会儿，耿乐大力在门上拍，再大声喊。这一使劲拍，这厚重的大门竟然动了！耿乐一推。嗨，院门根本就没插上！在这里瞎喊半天。
耿乐推开门，反身再把门扣上。一边喊着李茉，一边往里走。还是没有人应声。出门了？大门都没锁，当是出门不远。一楼客厅关着门，二楼的一个卧室半开着门。他冲着二楼喊几声，还是没人应声。李茉要是出去了，他也不好进入她家的屋内。
耿乐又回去打开大门，朝大门外两边街道望了望，没有李茉的影子。两边也没有商店。远处有一两个流动的摊位，卖冰糖葫芦的，卖气球的，跟前围着小孩子。这样子，也不太像是李茉出门买东西了。
在大门处又等了一会儿，他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四点半了。这个李茉！办事没个准头。他决定上楼上看看，没人在就打道回府。
多年以后，他还在后悔这个决定。这叫了半天没人应，明显是人不在嘛，上楼去那不是多此一举！瓜田李下都不懂？
有了打算，他就不迟疑了，直接登上去二楼的楼梯。李茉家这是外楼梯。来到二楼，他喊着：“李茉！李茉！”就走向了那开着的房门。
房间没人。里面有一张床，一张桌。房间正中间立着一台暖风机，对着床吹。床上乱糟糟的。不对，床上有人睡着。床下有一双棉拖鞋，还有皮鞋。那是李茉的红色牛皮高跟鞋，他认得。这个家伙也太能睡了！睡个午睡都能睡这么死！
耿乐走进门大声喊：“李茉！”
就在他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床上，准备等李茉醒来嘲笑她一番之时，门后一根缠着电线的木棍捣在了他的身子。耿乐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在铁丝接触的一刹那，身体剧烈地抖动几下，就一头栽倒在地，头部重重地磕到地板上。
年后刚上班那几天，一般没什么事儿，各单位都下班早。下午四点半，李茉的母亲张蓉蓉就走出单位大门回家去。女儿一个人在家，又快要出门上学了，张蓉蓉想回去多陪陪孩子。十几岁的孩子，原来都没有在外边住过，现在一出去就是几个月，也是一种煎熬。
单位离家不远，步行也就二十分钟的路程。所以，上下班她都不骑车，都是步行，权当锻炼身体了。路上遇到熟人，打打招呼，聊几句。回到家里，就五点了。院门没锁，说明女儿在家。二楼女儿房间的门开着。这大冷天的，开着门干嘛？
打开客厅的门，张蓉蓉就对楼上喊：“李茉！”没人应声。又喊两声，还是没人应声。这闺女！肯定又在塞耳机听歌。这么喊都听不见！张蓉蓉上了二楼，走进了女儿的房间。她看到暖风机立在中间，嘟囔道：“门都不关，开暖风机有啥用！”
随即她又发现不对。暖风机并没有开。女儿床上高高的，似乎不是一个人！一只运动鞋从被子下露了出来，这不是李茉的鞋！李茉也不可能穿着鞋子睡觉。这是一个男的！张蓉蓉头上轰地响了起来。
随即她又看到，床头桌上一片狼藉。烧水的电茶壶倒了。水流了一片，被子上地上都有。连电插座上都是湿的！电！张蓉蓉顿时意识到大事不好。她惊叫一声，扑到床上，拉开被子，顿时看到一幅惨不忍睹的画面！
被子下，一个男孩半脱衣服，裤子褪到膝盖处，面朝下压在她女儿的身上。她女儿是半裸的，双手被电线缠着扬起在头部上面，身上睡衣被掀开，内裤被褪下，嘴上被封着胶带。两个人都没有声息。
张蓉蓉喊叫着，扒拉开上面的男孩，扶起女儿。女儿体温已经很低，对于她的喊叫和摇晃毫无反应。她惊慌地撕开女儿嘴巴上的胶带，试试女儿的鼻息，没有任何感觉。她又将耳朵凑到女人鼻孔，听了好大一会儿，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如果有一点鼻息，也会吹动她的发丝，振动她的耳膜。张蓉蓉崩溃地大喊：“李茉！李茉……”
哭泣的张蓉蓉赶紧拿出手机，打给儿子。儿子李翔听到妈妈的哭泣诉说，立即扔下工作，往家里跑。同时告诉妈妈，不要动任何东西，保护现场。张蓉蓉又给丈夫打电话。丈夫还在开会，闻听消息，立即开车往家里赶来。
十几分钟，李翔就开车到了家中。他跑步冲向二楼，看到了崩溃哭泣的母亲和床头附近的乱象。他抱起妹妹，测试鼻息和胸口跳动，都没有动静。由于敞开了被子，妹妹的身体已经凉了。他知道回天无力了，不禁痛哭起来。他可爱的妹妹啊，就这样没了。
他拨打电话，给警局报了案，让刑警队的弟兄们过来调查。张蓉蓉看到儿子的反应，知道事情已经绝望，又嚎啕大哭起来。她突然想起警察要来办案，那么多男人！就跟儿子说：“要不要把末末的衣服穿起来啊？”
儿子摇了摇头。
刑警队的弟兄们很快赶到了。李茉家被隔离起来。救护车随后呜呜叫着驶过来，停在李茉家门前。邻居们都过来询问围观，知道李家出了大事了。
简单取证后，两个孩子，耿乐和李茉，都被紧急送往医院。送走前，已经基本可以确认，李茉死亡，另一男孩尚有一口呼吸在。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取证和分析，案子的大致经过被梳理出来。
最可能的情况是这样的。这个男孩应该和李茉很熟悉，来找李茉玩。李茉招待男孩，用桌上的电茶壶烧了开水。男孩带来两支冰淇淋，两人一人一支。李茉吃的那支冰淇淋被放了米欢粉。李茉吃了后就进入神志不清状态。
这是男孩预先设计好的。李茉被迷幻后，男孩意欲图谋不轨。李茉意识可能还有些清醒，就有挣扎。为了控制住李茉，那男孩就用桌子边垂下的电线绑住了李茉的手腕。那电线正是电茶壶烧水用的插座的电线，电线比较长。他又怕李茉声音太大，惊动了外边，还用胶带封了李茉的嘴。
可能是李茉挣扎比较激烈，电线扯动插座并带动正在烧水的电茶壶，电茶壶被弄翻，水流到桌面上的插座和二人身上。二人触电。李茉身亡，那个男孩尚有一口气在。
初步定性，这是一起墙坚致死案。
男孩身上戴着手机。男孩的身份很快确定，他是区二中初三年级的学生，叫耿乐。他母亲是二中的老师，叫李丽萍。正在找儿子吃饭的李丽萍立即被带到警局询问。
李丽萍被问了半天，才知道儿子出事了，出了大事，和那个叫李茉的女孩有关。问询结束的时候，她才被告知，她儿子耿乐涉嫌墙坚杀人被拘捕。
听到这个消息，李丽萍顿时像被冰冻了一般。稍微反应过来，她就神经质地大喊：“不可能！”她儿子哪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而且，那个李茉和儿子的关系相当不错。耿乐能会墙坚杀人？耿乐才多大啊！那么小的男孩就会墙坚杀人了！
她拼了命地哭喊闹腾，说肯定是你们弄错了，她儿子不可能墙坚杀人。警察说，事实在那儿摆着呢，被害人已经死了。李丽萍大喊，那是诬陷！那么小的孩子怎么会墙坚杀人，他还什么都不懂呢！警察不跟她讲这些，讲的是证据。
本来问询完毕，就放她走了。但是她不走，就是哭闹着要见自己的儿子。警察没办法，只能先将她关起来。
消息迅速传开。学校家属院里的人们都震惊了。这可能吗？耿乐这孩子挺好的呀。怎么可能跑到人家家里墙坚杀人？这是谣传吧？但是李丽萍已经被警局扣留了。这消息应该是不假。要说这墙坚杀人的本事，这孩子是有的，几个大男人都打不过他。但是，怎么看着不像呢？平常温温和和，没有暴脾气，挺聪明挺机灵的一个孩子，怎么会墙坚杀人呢？
唉，人不可貌相！
初三毕业班和高三毕业班的学生们，已经开学了。第二天，消息就在学生中传开。像炸了窝的蜂群一样，学生们议论纷纷。耿乐所在的班级，议论的最为热烈。老师不得不简要说了一下情况：警察方面目前并没有定案，只是嫌疑，不要乱说乱传。
最震惊的就是陈小胖。他根本不相信会发生这种事。耿乐上李茉家做那种事情？这怎么可能！还下药！还捆绑！把人也弄死了。耿乐啥时候也不会干这事。耿乐要有那种药，怎么着平常也会露点消息吧。这么大点年龄，对男女这事都还懵懵懂懂呢，偷着干点什么有可能，怎么会墙坚杀人？再说，倒是李茉对耿乐更感兴趣一些。
两天后，证据方面的结论出来了。两方面的证据：一是耿乐和被害人在关键接触部位的基因检测证据；二是指纹证据，被害人嘴上的胶带上，被害人的脸上都采取到了耿乐的指纹证据。这两方面证据都对耿乐不利。
被害人死亡原因大致确定，就是触电致死。应该是受害人挣扎扯动电线，翻倒了烧水茶壶，水流到插座和床铺上，导致受害人触电死亡。电流传导，耿乐也触电昏迷。
有些奇怪的是，电线上，茶壶上，另一根冰淇淋木柄上，被害人身体上都没有采到耿乐的指纹。被害人的手腕被绑，被害人有些部位淤青，按说怎么也会留下一些指纹，但是除了受害人自己的指纹外，却没有采到任何指纹。
现场没有发现第三人的痕迹。
特别是，另一根冰淇淋木柄上没有任何指纹，对冰淇淋化的水进行基因检测，也没有发现什么。没有人吃它？撕开了口，为什么没有吃？如果完全没有吃，按当时的室内温度，应该不会全部融化掉。
还有一个疑问是，经检测证实双方发生了姓荇为，但份秘物中未能检测出耿乐的基因信息。这是很让人费解的事情。在份秘物中检测出耿乐基因信息，是确认二人发生姓荇为的直接证据。而且，经检查，耿乐身上某关键部位沾染的被害人份秘物的基因信息只是在表面，并没有进入皮肤缝隙内层。按说，如果双方真的发生姓荇为，而且从受害人受损伤程度看，动作比较激烈的情况下，不可能是这样的结果。
现场也并未发现耿乐带有手套和使用其他隔离措施的痕迹。如果使用了其他隔离措施，耿乐那些部位为何还有被害人的基因信息？如果说这些基因信息是事后手触碰染上的，耿乐手上却没有检测到这些基因信息。而且，两个人是同时触电昏迷或死亡的，如果使用了隔离措施的话，那些东西去哪里了？
同时警方根据受害人体征，怀疑受害人有窒息死亡可能，但受害人脖子上没有被扼痕迹。经询问受害人家人确认受害人患有重感冒，也找到了受害人服用的感冒药，有可能受害人在触电之前就窒息昏迷，甚至死亡。但是受害人家属拒绝解剖尸体，无法给出明确结论。
警方的取证还是很细致的。但是，诸多证据的指向并不一致，无法构成完整的证据链。
但是，更多人认为，有那些主要证据就足够了。被害人被墙坚致死，而耿乐被发现正伏于受害人之上，且耿乐关键部位沾有受害人的基因信息，受害人嘴上的胶带上印有耿乐的指纹。而且现场并无第三人痕迹。这就是直接的铁证。其他都是细枝末节问题。
于是，消息也很快在社会上传开。女方被米欢后被墙坚致死，而耿乐就是那个墙坚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