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这几天路人甲发现了一件事，打他回来起，时俨好像更不爱搭理他了。
他以前见缝插针找她说话，她基本都会理，现在三句不回一句，有时候从镜子里看见她，总觉得她在发呆。
这让他郁闷。
他在那个怪异的纯白世界里闷了不知多久，不能听不能说不能动，都快逼疯了。
好不容易回到这里，唯一一个能理他的人竟然不理他。
路人甲郁闷到开始想方设法吸引时俨注意。
但一天下来，他发现自己能做的非常有限。
时俨睡觉的时候不能吵她，看剧本的时候不能吵她，拍戏的时候不能吵她……
他顶多在她吃饭的时候和睡前搞点事情。
但，闹了两下时俨也许会理他一两句，闹得多了时俨就直接忽视他，他根本没有办法。
她已经习惯了在他絮絮叨叨的情况下做自己的事。
时俨比他们刚认识的时候还要冷漠。
路人甲不知道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在闹腾了几天无果后，他坐在岩石上眺望海面，开始从头到尾反思这个事。
在他消失前还正常的时俨，他一回来就变了，那么应该是他消失的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据他所见，这几天剧组的气氛一切正常，叶纯也没有什么不同，庄辰好像跟她关系亲近了些。
难道是庄辰？可时俨并不喜欢庄辰。
还是说她在这短短几天之内变心了？
路人甲一下子站起来，咬牙一会又坐了下去。
不可能。
他想象不出时俨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而且这几天庄辰来找她时，她还是不冷不热，一如从前。
思来想去，路人甲觉得他回来时看到时俨在哭，并不是他的错觉。
但时俨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哭？她每天淡定得像一个无情的生活机器，几乎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他所见到的她能称得上不寻常的地方，也就是她生日那天。
可她也很快恢复正常。
思考无果的路人甲手抵着脑袋，无聊地发呆。
没多久，他又想看看时俨在干嘛，一站起身，突然眼前一黑。
他心中蓦地一慌。
在上次消失前，他也感到了莫名的不适。
这是他有实体以后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难不成，这是消失的征兆？他还会再次消失？
他可再也不想去那样虚空的世界里呆上一段时间了。
“时俨。”
“时俨。”
“时俨，我有事情和你说。”
正在听叶纯说话的时俨顿了一下，叶纯问她：“怎么了？”
时俨说：“我去下卫生间。”
时俨往化妆室的方向走去，等到身边没人能听到她说话了，才问道：“你想说什么？”
路人甲：“你这几天怎么了？心情不好？”
时俨：“没有。”
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连语气波动都没有。
路人甲：“可你……”
他没说完，只是觉得问不出来什么。
时俨这人看着随和，其实固执得很。她能轻易暴露的，都是她不在乎的东西。
路人甲说：“我担心，之前的消失可能不是偶然。”
“什么意思？”
“我可能会再次消失。”他说。
时俨脚步停顿，而后说：“哦。”
路人甲懵了：“哦？哦是什么意思？”
“知道了的意思。”
“知道了？”路人甲重复，“你都不关心我消失不消失，就一句知道了？”
“你要消失，我也拦不住，还能说什么？”时俨声音平静。
路人甲差点跳起来，又被按下来。
确实，他要是消失，时俨根本做不了什么。
但是……
“你都不会表示下担心吗？万一我哪次消失了，再也不回来了呢？”
“哦。那恭喜你获得自由。”
“……”路人甲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你怎么知道就是获得自由了，万一是死了呢？那地方看起来就跟天堂似的。”
化妆室里空无一人，时俨关上门，靠在门上：“你说你知道自己身份就能获得自由的依据是什么？”
路人甲：“……直觉。”
没有来源的直觉。
路人甲不知道时俨是否相信，只听到她说：“那获得自由的结果呢？”
路人甲没懂，问道：“什么结果？”
时俨说：“有件事难道你没有注意到吗？”
“什么事？”
“你是分裂出来的人格，获得自由就等同于永远消失。这样你还想要自由吗？”
路人甲沉默了。
*
时俨走出化妆室，正巧叶纯过来喊她开拍。
今天就只剩一场戏份，大概一个多小时就能结束。
整个过程中路人甲一声不吭，时俨很顺利地拍完了。
她要离开片场时，庄辰过来说：“节目今晚就播出了，记得收看。”
时俨应下，叶纯把她送到酒店之后就离开了。
时俨没有换衣服，就这么躺到了椅子里，闭上眼睛，脸上露出些疲态。
拍戏并不累，让她觉得疲惫的是这几天的思绪。
她自觉自己是个果断的人，坚信长痛不如短痛。
如果路人甲会反反复复出现又消失，然后终有一天彻底离开，那她宁愿他现在就走。
即使走不了，也不要太多干涉她的生活。
他只是一个分裂出来的人格，一切的一切都是虚幻，没有意义，那就不要来影响她。
他走了之后，她就可以恢复到以前的生活。
天气预报说今天夜里有雨，现在已经开始起风，从露着缝隙的窗框间挤进来，携着几分秋日冷意。
天色半昏。
时俨听着风声，皮肤被刺得发冷。
“时俨……”
“路人甲……”
在秋日雨前的静默中，两个人不约而同开口。
时俨：“你说。”
路人甲：“你之前一直以为我是幻影么？”
时俨默然。
路人甲：“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这么想的，不过想想也正常，怎么可能会是真实存在的人。”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不知道这个事实对他的打击究竟如何。
时俨不打算再隐瞒：“医生说，你应该不会彻底消失，只是视我的治疗情况，可能会间歇性消失很久。”
路人甲：“……可我不觉得我是你的分裂人格。”
说了半天，还是任性。
“无所谓。”时俨说。
“无所谓什么？”
“无所谓是不是分裂人格，反正你只是一个路人甲。”
“要说是分裂人格的话，我们根本没什么相像的地方。”
“分裂人格不需要相像，相反也行。”
“那你为什么会得人格分裂？这不是一个轻易能得的病吧？”
这个时俨无法解释，本来这件事从头到尾就不寻常。
或许她真的已经病入膏肓，路人甲是她彻彻底底的幻觉。
“我不知道。”她只能这么说。
据路人甲所见，时俨的精神状态当然没问题，虽然她生活得太过平静似水了些。
可即使听时俨说了这些，他的心底仍有那个深刻的念头。
当他知道自己是谁的时候，他就可以获得自由。
是他想要的那种自由。
“如果在这里呆一辈子的话，真的很无聊啊。”他说。
“我去寺庙借两本佛经给你，修佛使人心静，四大皆空。”
路人甲：“……你的思维可以平常一点吗？”
“你觉得无聊的话，这不是一个治本的方法么？”
路人甲：“可我想要七情六欲。”
“无能为力。”
手机屏突然亮起。
庄辰给她发了消息，综艺已开播。
时俨打开视频APP，搜索节目名字。
她对真人秀兴致缺缺，即使她自己也参与了录制。点了节目播放后，稍微调大了音量，就把手机放到了桌子上，起身洗漱去了。
路人甲问她：“你不多看两眼？我还想看看自己的表现呢。”
“等会。”
时俨说的等会直到一个小时后，她把剧本温习完毕。
取下耳塞后，搁在一边的手机传来了声音。
在屏幕里乍然听到自己的声音时，竟有几分陌生感。
节目已经播到后半段，她在河边钓鱼。
剪辑后的节目分了两个屏，导演和另外两个节目嘉宾成了游戏评委，观看着三组嘉宾的“寻宝”过程，一边作出点评。
节目剪辑了几个时俨钓鱼的镜头，配上了字幕。
【钓鱼中……】
【一个小时后，钓鱼中……】
【两个小时后，钓鱼中……】
屏幕左下角的小屏中，导演说：“当时劝他们继续找别的小猫，没想到光在这边钓鱼了。年轻人，还真坐得住。”
旁边的嘉宾接着说：“说明心态好，沉稳。”
调侃变成了夸奖，时俨汗颜，她只是懒得动而已。
“你打开弹幕看看。”路人甲说。
时俨点了下左下角的弹幕键，密密麻麻的字一下铺满了屏幕，晃得她一晕。
她一向觉得弹幕影响观感，很少打开。
【哇，她以为她是来这边隐居的吗？】
【寻宝游戏就这样耽误队友时间？】
【人都往高处走，她怎么静止不动，搁游戏里摆烂呢？】
屏幕上是时俨在钓鱼，这些“她”估计说的就是她了。
【前面的嘴巴干净点，人家解得快，既聪明又会享受，你嫉妒啊？】
【点到为止，这性格放娱乐圈里很特别啊。】
【我的清晨cp改叫机智cp好了！】
弹幕一闪而过，如路人甲所想，时俨对他人评价满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