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过去
影山茂夫说话的时候,躺他肚子上的菊地绮良能感受到腹部连带发出的震颤,呼吸的起伏,还有身体内部“呼噜呼噜”运作的声音。
她翻了个身,脸颊贴近处的温热令人平心静气,很想睡觉,或者发呆。
选择了后者的菊地绮良思绪逐渐迷蒙,眸前的事物亦步亦趋变得虚幻、飘渺,再一眨眼,身边的男人消失,而她正推开房门——出神中的菊地绮良进入了自己的幻境,其中发展延续了昨日。
“我回来了。”
菊地绮良推开房门,跨入室内玄关;身侧是木色的鞋柜和镂空的、用于放伞的长桶,柜面上方悬挂着出门检查相貌的镜子;玄关与客厅之间的走廊,放了一张颜色可爱的绒毯;绒毯之前有两双蓝与粉的室内拖鞋,其中一双尺寸更大。
她换上较为小巧的蓝色拖鞋,余光瞥着旁边的粉色拖鞋想:欸,幻境而已,他怎么会在呢。
屋子里的一切既如往常,布置温馨且干净。
菊地绮良如同回到了等待影山茂夫下班的日子,这样的日子里……抬头看向钟表,这个时间点里的她通常会开始准备晚饭,这样辛苦一天回家的影山茂夫就会刚刚好吃到热腾腾的晚饭。
自己每次都能完美的掌控时间,菊地绮良想到这里,情不自禁地得意微笑起来。
她假装自己真的是在等待丈夫归家的妻子,蹦蹦跳跳来到冰箱前,思考今天该做些什么菜。
“噔——”闷声响动,她拉开冰箱门。
令人晕眩的低声音频在内部涤荡开来,晦暗的白光透过玻璃隔板,映在来人探向的脸上,像在流泪,泪水是灯光所做。
冰箱冷藏室中,漂浮着一朵模模糊糊的灵魂。
菊地绮良确信自己从未吞噬任何生命,可她的幻境里怎么会有除自己以外的灵魂存在?
她小心翼翼关上冰箱门。
“奇怪……”
霎眼已回到现实。
菊地绮良仍躺在影山茂夫的肚子上,颊畔接连处微微振动,年轻男人的声音随之而来:“小良又去了‘小良的幻境’里了吗?”
她安静地点头。
似乎不想多谈般闭上双眼,摹仿活人一样均匀地呼吸、浅浅小憩,思绪却在宁谧的气氛中纷扬。
“是信赖垭那次乱来么……”她喃喃自语,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
他们静静地待了一会,不想上学的影山茂夫就带上不想陪读的恶灵千里迢迢去大学上课。
为振奋菊地绮良的陪读热情,男大学生贡献出自己的手机、笔、课本与手——恶灵闲得没事会掰着他手指玩。
这次,恶灵选择了画画打发时间。
影山茂夫小声地夸她画得好,纸面上的小小人有鼻子有眼睛有嘴巴,长得十分全面。
“可爱吗?”菊地绮良问他,不知为何,神情看起来很是迷茫。
“可爱。”
定下穿越的当天,他们先去巷弄喂了流浪狗。由于狗粮和羊奶粉的贿赂,小狗似乎没那么抗拒人类接触自己的狗小孩了。
影山茂夫判断道:“可能回来后再接触一两次,就可以带它们去医院做检查了。”
“然后呢,谁养他们?”恶灵有些心神不安道,“送狗狗救助站的话,狗妈妈很难被人领养走吧,小小狗到是有可能。”
“我有问过芹泽,”他回答,“就是师父的灵类咨询所的副所长,他朋友羽鸟希似乎在科技公司压力很大,日常过得太枯燥压抑,但人很好、独居、工作稳定。芹泽很想帮助对方。”
“……”
菊地绮良寻思,羽鸟希怎么每个世界的朋友都觉得他需要养宠物啊!谈恋爱不也能为枯燥的日常增加趣味么!
“我也很想收养它们……”影山茂夫赧然道,“可我住家里,也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
菊地绮良说:“养个小生命很难的。”
她蹲在地上和小狗对视,继述道:“所以一定要是个有责任感的好人。”
影山茂夫摸摸恶灵的头顶,力度极为温柔。感受到抚摸的菊地绮良回头对他笑笑。
喂完小狗的他们准备穿梭时空。
“该怎么做呀?”菊地绮良对此满是好奇。
影山茂夫从身后紧严搂住她,躯体上升,氧气在过程中逐渐减少,高到地面建筑像一块块的像素。也许他们已经在了宇宙中,菊地绮良不免用力抱住他,无法撒手,她感到伟大的力量正由内而外,释放、涌出。
接下来的做法更是简单,他毫无技术含量、单单纯纯强行撕裂空间,打破时空界限。
无数的时空,变成了脚下云谲波诡的缝隙。
影山茂夫携着菊地绮良进入缝隙之间,漂浮在世界与时间的间隙,一时难以抉择,如同迷失那数不胜数的光怪陆离中。
菊地绮良呆呆地看着闪烁的光芒,脑中忽地一片空白。须臾,一股奇妙的感觉由深处泛起,来自心灵,指引她作出抉择。
“去这里。”
……
过去的世界并不如人们所想着笼罩一层昏黄湿晕般的滤镜。
天如此明亮,洒落的阳光都流露欢愉。
来自未来的他们轻轻落地,又迅速融入了过往的世界。
过去、现在以及未来,没有变化。
“我以为我会变成人呢。”菊地绮良放开影山茂夫的同时轻轻推开他紧搂腰际的手。
没有从灵体变作人体的原因也许是这个时代的她根本不存在,无论哪个,影山绮良还是菊地绮良。
但影山茂夫好像没有放开的意思,菊地绮良推开,他不说话地伸进,反复几次引得她噗呲一笑。
两人拉拉扯扯玩没个停时,身畔路过一个红底白色波点连衣裙的少女,浓密的乌发披散身后,皮肤灿然生光。
“那是我妈妈。”
说完,菊地绮良猛然扯开了他的手,快速跟了上去。
前方的少女才十七八岁,是她年轻的妈妈,却也不是她的妈妈。
小时候的菊地绮良见过这条漂亮的波点裙子,在妈妈的衣柜底下的纸箱里,摸起来轻轻的,薄薄的,虽然色泽已不再鲜明。
一前一后,活着的少女和死去的鬼魂走在平坦的街道上,不断踏过青白色的砖块,经过规律的路边电线杆……直到少女突然停住脚步。
回首、转身,裙摆晃动着水流般优美的弧度。
她问:“你跟着我做什么?恶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