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弦月
“医生,我这脚伤得严不严重啊?”叶柠月架着腿问道。
给她看诊的事一位中年女医生,看起来挺温和的,闻言只道“我先看看。”
程复暄就坐在一旁,也不说话,向前半倾着身子,皱眉看着她脚踝。
医生问了她几个问题,再在脚踝周围左碰碰右碰碰,叶柠月疼了就“嘶”一声。
程复暄眉头皱得愈发深,但还有心思和她开玩笑:“你完了,这下真变成瘸子了。”
叶柠月没空再去注意脚,和他呛声:“你才是瘸子。”
中年女医生听见二人对话倒笑起来:“你这没多严重,也没伤到韧带,就只是轻微软组织损伤而已。”
“但是她看上去挺痛的。”程复暄在一旁开口。
叶柠月弱弱补充:“我其实……也不是很痛。”
就一般般痛而已。
“那你刚刚叫什么?”
“她按得我脚痛。”
中年女医生:“……”
叶柠月讪笑一声,开口致歉:“不好意思医生,没有说您不好的意思。”
中年女医生视线在他们两个人中间转了一圈,最后了然笑笑,诚恳发问:“我在这儿碍着你们打情骂俏了?”
“没有没有,没有打情骂俏,他单方面追我而已。”叶柠月梗着个脖子回答。
程复暄:“……”
都说了没有在追她。
“行。”中年女医生顺嘴接话,反正这也和她没什么关系,“你这个脚在24小时内可以冰敷,24小时以后就可以热敷了,这个要喷的药你叫你…朋友待会儿去拿,用法我写上面了。”
“好的,谢谢医生。不过我这个脚要多久才能好啊?”
“你这个3到5天就行。”
那最少还要请一天假。
两人去个医院,差不多折腾到了晚上十点多。
她家楼下此时也没什么人经过,叶柠月被程复暄带着上了楼,稳稳放在沙发上。
程复暄上次进她家里面,还是在十年前。
里面什么也没变,还是老样子,有一些老旧的家具还没换,桌上永远都摆着一束花,据说是她奶奶喜欢,瓶子好像是个古董,她奶奶去世后她爸爸回家了会往里面装束花。
离她老人家去世差不多十几年了,现在往里装花的是叶柠月。
“你这什么花?”
“冰激凌洋桔梗,看起来还行,我就买了。”
她这花差不多一个礼拜换一次,每次都挑顺眼的买。
“这花该换了。”程复暄看着桌上的花突然道。
可花瓣依旧挺立,鲜艳如初。
“你送我呗。”
叶柠月视线往花上瞟了一眼,再浅笑抬眼看向他,自然接话。
“好。”
程复暄也看着她笑,坦然应下来。
叶柠月低头在袋子里找喷雾和药油,程复暄倒挺自来熟,给她倒了杯水。
她抬手接过,直接喝起来。
手机响起来,叶柠月划开一看,江沅的电话。
“回学校了没?”她率先发问。
程复暄没打扰他们姐妹两个说话,干脆起身帮她把窗帘拉了。
叶柠月看她一眼再继续和江沅讲话:“我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儿啊?你管好你自己就行。”
拉了窗帘,看不见外面黑暗与灯光,程复暄回来回来坐她身旁,她旁边沙发塌了一块,她也没太在意。
“我说你能不能换个男朋友?那个张加看上去不是个什么好的,你看他周围混的那些人就知道,一丘之貉。”
江沅当然不同意:“那三哥今天也和张加混在一起了,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吗?”
叶柠月开了免提,程复暄坐得近,正在看医生写的医嘱,当然听见了江沅的话。
她转头,就看见程复暄似笑非笑看着她。
叶柠月完全不在怕的:“你三哥是好人吗?他也就在你面前装装样子,你和他差了多少岁啊,他在外面浪得飞起的时候你还在小学和人扯头花呢。”
江沅的话题不自觉偏了,继续和她辩论:“你才扯头花?我什么时候和人扯过头花?”
叶柠月架着腿和江沅打嘴炮,没有半点形象可言。
这场小学鸡之战结果以叶柠月胜利告终,但是江沅也没输,至少她没有半点和张加分手的想法。
程复暄看她打电话结束,此时也想好好和她讨论讨论,带了点兴师问罪的口气:“你好好说说,我什么时候在外面浪得飞起了?”
“你不记得了?”叶柠月反问,一副意外模样。
程复暄面无表情摇头。
“我帮你回忆回忆,你高中的时候和人打架,和人一起进了局子你记得吗?”
“那是因为你和外校的人结下梁子了,约架,把我拉去充场子,我是无辜被牵连的。”
“是吗?”叶柠月脑子里过了一下他的话,而后震惊,
“可是我都没去啊。”
她当时就是耍个嘴皮子图个嘴上痛快而已啊。
“但是我去了,我还以为你临阵脱逃。”
程复暄默默道,那个时候年少轻狂,还暗暗唾弃了她好久。
至于吗?这么怂。
扔下他一个人跑了,一点儿情谊和担当都没有。
“原来是这样,我说那几天你怎么看我的眼神这么怨念,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跟你说话都不怎么爱搭理我,我还以为你犯病了,也懒得搭理你了。”叶柠月恍然大悟。
程复暄:“……”
“所以现在?”他反问,站在道德制高点。
“对不起嘛。”她没了气势。
程复暄嘴角轻弯,高傲道:“接受你的道歉。”
“谢谢你的大度。”
“不客气。”
叶柠月听完笑着推了他一下。
“好了好了,不贫了,把腿放好,给你上药。”程复暄作势往后一倒,又笑着从袋子里拿药。
叶柠月听他话,把脚乖乖放好。
程复暄把药酒和喷雾拿出来,半蹲在她身前。
“你会喷吗?”叶柠月质疑他的技术。
“那上面不是有说明吗?”
“那你识字吗?”她认真问道。
“不认识,我文盲。”他顺着她回答。
她又开始笑。
先是喷雾,这个还比较简单,打开盖子喷两下就行。
“疼吗?”
“不疼,感觉凉凉的。”
再是药酒,这个要擦一下,程复暄也不敢用太大力。
“痛了就和我说。”他不忘叮嘱。
“好。”
程复暄涂药的时候不忘认真检查她的脚踝,粉红粉红的,还肿了一大块。
和旁边的细腻皮肤相比突兀不少,他眉头又皱起来,忍不住出声数落:“以后别逞强,没把握就不要上。”
“我没逞强,这不是穿了高跟鞋吗?”
不然她肯定不会出师未捷身先死。
他面上表情还是不怎么好看,叶柠月瞧了眼,忽然一个有了个想法,试探着放软声音说道:“这不是有你嘛。”
果然果然,下一秒,程复暄脸上冰雪消去不少。
“别想着我会给你撑腰。”他强撑着道。
“哦。”她淡定应声。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快得意死了,脸笑开了花。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白灯,叶柠月低头看他认真眉眼,突然蹦出来一句,
“程复暄,你好好哦。”
她没意识到自己也成了个夹子。
“你能正常点儿说话吗?”
但是他意识到了。
叶柠月:“……哦。”
药上得差不多,程复暄起身坐她身旁,这医生写得字龙飞凤舞的,他又出声跟她说一遍这药该怎么用。
屋内安静得很,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他声音好听,像秋雨落进水里,沉又清脆。
那些字带着调子一个一个从他嘴里出来,她视线又往下移,还是很好看,绯红的。那干净的线条,在他说话时,也跟着变动。
“你嘴巴看起来很好亲。”
那句话还是说了出来。
程复暄话语声陡然停住,那张嘴闭上,他望向她的粉红小脸,然后是她毫不掩饰的视线。
他眼神一暗,喉结滚动:“你想亲?”
微哑嗓音里带了点儿蛊惑的意思。
她不说话,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嘴巴瞧,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他长得真的是很好看,哪里都好看。
没了对他的偏见,色虫上脑的时候,她好像真的抵挡不住。
她非常没出息地咽了下口水。
而后她抬眸,就对上一双熟悉又暗流涌动的眼睛。
两个人看着彼此都不说话,不是没亲过的,那晚他扣着她脑袋肆意沉沦的时候,他有一下没一下顶着不说话的的时候,都喜欢肆无忌惮地亲她。
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下,感受到她的视线,于是他也低头打量她的,那眼神里带了点儿□□,他低头,慢慢靠近。
他呼吸的温度渐渐蔓延上她的脸。
她却突然惊醒过来。
他们在干什么?
她开始闪躲,手也比脑子快,直接打上了他的脸。
“啪”地一声,其实不重,但是声音很响就是了。
于是乎,一室旖旎全被打散了。
程复暄有点儿没反应过来,鲜少地呆住,这辈子没人打过他的脸。
“叶柠月,你有病吧?!”
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句骂声,还连名带姓的。
叶柠月自己也呆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事情,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但是但是,她和程复暄,他们怎么能亲到一起去呢?
这根本就不应该啊。
还是在没醉的情况下。
她愧疚抬手,想安抚一下他的脸以及他受伤的心灵:“对不起,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这个道歉太苍白,明显不管用,她手刚碰上去他就躲开了。
完蛋,他不会真生气了吧?
叶柠月看着他打算出门的背影,想着说些什么,但是她又不知道说什么。
要不说:“我就是单纯夸一下你嘴巴好亲,你不用向我特地证实的。”
太奇怪了吧?
“哎,那个,等等。”她嘴也比脑子快,先叫住他。
“干什么?”他还是停了脚。
“那个,没什么?”她还没想到要说什么。
他作势要走。
“其实是有的。”她脑袋飞速运转,眼珠子也跟着转。
他看着她,感觉到他的愠怒情绪,她的声音不禁越来越小:“就是,能帮忙丢个垃圾吗?我丢不了。”
他深吸口气,怒极反笑。
“砰”地一声,好大的关门声。
叶柠月捂了捂心肝,叹口气。
还好,垃圾被带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