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沈晏吃饭的时候不怎么说话，很安静。
这对于姜云清而言是一件好事，她也不用担心尴尬，或者要费心想话题。
不一会儿，沈晏的手机震动。
他看一眼屏幕后接起。
“大哥。”沈念昭喊他，“你下班啦？”
“嗯。”沈晏微微点头，“你这么早起床了？”
前两天沈念昭就结束假期回了美国，她要回去继续读书。
那天家里其他人上班，是沈爸送她去了机场。
现在的她和这里有十二小时的时差。
“对耶。”沈念昭说，“今天是小年，我刚刚打给妈妈，她说你不回家吃饭，所以就打给你问问。你吃饭了吗？”
他的手机放桌上，虽然没开免提，但姜云清还是清楚地听见对面说了什么。
下意识有种被抓包的心虚，默默地放下了手里的刀叉，防止出现餐具碰撞的声音。
“我吃了。”沈晏回答。
“吃汤圆了吗？”沈念昭又问，“黑芝麻糖的？”
沈晏稍稍抬了抬眼皮，然后说：“不是。”
沈念昭：“咦？那你吃了什么？”
“肉汤圆。”沈晏回答。
“什么？肉汤圆？”沈念昭的分贝提高了一些。
姜云清抬手撑住自己的额头。
那种心虚的感觉又来了。
也不知道她当时怎么想的，就买了这种奇怪的汤圆。
现在好了，任谁听了都会觉得离谱。
“还有这种好东西？这里的华人超市什么汤圆都没有。”沈念昭继续，“就应该吃咸汤圆！这是人间美味！”
“……”
现在姜云清相信了，他们家里只有沈念昭一个人喜欢吃咸的。
“可你怎么会吃咸的？”沈念昭疑惑，“你不是喜欢甜的吗？”
“有人请客。”他言简意赅。
“咦？”对面显然不解，“哦，我懂了，餐厅赠送的吧。”
沈晏看了一眼对面的人，又对着手机：“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行，那你早点休息吧。”沈念昭问候完了大哥，“我准备出门上课了。”
“好。”
挂了电话，沈晏看着对面恨不得隐身起来的人，随口问：“不想让她知道？”
她不想发出声音的样子，很明显是不想让沈念昭知道。
沈晏就顺着她的意思，也没有主动开口提。
“她会觉得有点奇怪吧。”姜云清如实说，“我昨天晚上，也就是念念的昨天早上，才给她发了消息。”
并且她和沈念昭说自己一个人吃饭。
如果现在说自己和沈晏一起，感觉欺骗了他单纯可爱的妹妹。
可是现在不说，还是欺骗了她。
左右为难。
“哦，没事。”沈晏也没放在心上，反而很贴心，“那就不让她知道。”
“……”
吃完后，姜云清主动承担了洗碗的任务。
她让沈晏坐沙发上歇会儿，自己进了厨房。
想着等会儿洗完碗就送他下楼。
不一会儿，沈晏进厨房把手机递给她。
“你手机响了。”
姜云清手上沾满油和洗洁精，于是只能拜托沈晏：“帮我点一下接听。”
她想让沈晏给她放旁边柜子上开个免提就行。
结果他点了下屏幕，直接把手机递到她耳边。
这下就成了他帮她举着手机的状态。
太近了，近得似乎能感觉到他的手掌心散发出来的温度。
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直到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清宝！今天小年，你怎么过的？吃饭了吗？”
“吃了。”姜云清点头。
“你一个人吗？”张慕妍问她。
“呃……”
她看了眼旁边的沈晏，正好对上他的眼睛。
“我一个人——”
接触到沈晏的眼神，感觉撒谎被抓现行，于是她硬生生来了个转弯。
“吗？”
“你这是什么回答。”张慕妍不解，“怎么还反问我？”
姜云清笑得有点虚弱。
好在张慕妍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又问她：“今天吃汤圆了吗？”
“吃了。”她答。
本着不想浪费的原则，她还是把肉汤圆吃了。
果然非常的震撼。
“那就好。”对面关心她，忽然话锋一转，“对了，今天这么大的日子，你有进展了吗？”
“咳。”姜云清被呛到。
虽然是听筒，但很怕被沈晏听到对话内容。
毕竟她刚刚就听见了。
有些紧张地侧过头，不想让沈晏看到她的脸。
好像这样他就不会察觉异常。
“那个，我这会儿不太方便，等会儿微信找你说。”姜云清匆匆丢下一句。
抬头见沈晏还保持着动作。
“可以挂了。”姜云清示意他赶紧挂电话，“我说完了。”
沈晏收回手，有点好奇：“什么进展？”
“……”
他果然还是听见了。
“就，问我茶室的进展。”她遮掩，“对，没错。”
沈晏若有所思：“张慕妍？”
“嗯。”姜云清点点头，“诶？你怎么知道她名字？”
她给张慕妍的备注是[慕慕]，张慕妍说她自己的小名叫小慕慕。
“我爸跟她妈共事过。”沈晏说，“我们几个以前就跟她认识。”
“她妈是谁啊？”姜云清好奇。
“你真不知道？”沈晏反问。
姜云清不解：“呃——我应该知道吗？”
不过他刚刚说，两人共事过。
那就说明——
“她妈是不是也很有名？”
沈晏看着她，说了个名字。
“！”
她一直以为张慕妍就是个普通的娱乐圈打工人，没想到爸妈都很有名。
难怪她和认识沈晏他们家认识。
“你跟她认识多久了？”沈晏问。
姜云清回想了一下：“大概两年的样子。”
“两年？”沈晏不敢相信。
“可能她以为我知道？”姜云清只能推测出这么个原因。
现在沈晏相信她真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了。
张慕妍工作之后虽然没有打着父母的旗号，但如果上网搜一下也能查到她资料。
结果姜云清也完全不知道，她似乎都不怎么上网。
难怪她之前也不知道寇蔻的名字。
那段时间她好像把自己封闭在一个真空的环境里，不想让自己接触到外界。
包括联系他。
起初是说自己换了手机号；
后来沈念昭在微信上问她寒暑假回不回来，她总说自己抢不到票或者想留在图书馆学习；
家人就叹气，知道过年这种日子问她也是让她难受。
就算他们都愿意当她家人，可是从她心里来说是不一样的。
毕业以后她说还想去一些地方拜访师傅、继续学习。
偶尔进了山里，还会失联一段时间。
再后来，她会在朋友圈发定位报平安。
于是他会问：[南平的气候怎么样？]/[吃得惯吗？]
她会回：[能习惯。]/[挺好的]
……
她不愿意说的，他就不问。
不敢跨过那条隐形的线，生怕打破来之不易的平衡。
现在他很想知道她在回来之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不仅仅是回复的那些“挺好的”。
想知道更多的细节。
想知道她遇见的所有事。
最重要的，也想知道——
她过得好不好。
……
“怎么了？”姜云清不解看向还站在厨房里的沈晏。
“看看。”沈晏示意了一下水池的方向。
“？”姜云清有些不解。
“就是。”沈晏也难得解释，“让你一个人在厨房洗碗也不太礼貌。”
“这有什么。”姜云清又继续手上的动作。
低头的一瞬间，她不由想到——
这种场景也是她曾经想过的。
两个人在厨房里。
不管是做饭还是洗碗。
今天好像有好几个画面，和她曾经想象过的重合。
这就够了。
虽然曾经她一度觉得想这些很羞耻。
但是没关系，反正她只是随便想想。
不管是沈晏还是其他人，谁都没办法窥测到她脑海内的画面。
这又没事，反正只是想想而已。
她在内心不断安慰自己、给自己洗脑。
这是她的脑子自发的行为，跟她本人无关。
洗完碗后，姜云清套了个外套去送沈晏下楼。
“你赶紧上楼吧。”到了车边，沈晏和她说。
“没事。”她摇摇头。
“先走了。”
“路上慢点开。”
再平常不过的对话，好像一切都很自然。
回到家后，姜云清坐在沙发上刷了会儿消息。
忽然觉得四周有点空荡荡的。
但很快她就觉得自己不应该冒出这样的感觉。
这些年她一直习惯了一个人，不管是在外地还是本地，都是自己一个人住。
从爸爸妈妈离开后，她就强迫自己要适应这种情况。
尤其是在各类节日的时候。
她早就知道，身边没有人是会一直陪着她的，春节也不代表能阖家团圆。
一个人只是有些孤独，但不用担心别人的突然离开。
有句话这么说的：比起忍受孤独，更不想忍受傻[]。
所以后来她也渐渐地习惯了，不再觉得很难受。
难道是因为今天沈晏在的时候让她有了错觉和对比，所以现在觉得不习惯？
想了想刚才沈晏在的情况，会觉得……
那样也挺好。
过了会儿，她关注的博主[六君子]更新了：
博文里配了张汤圆的特写图，除了问大家今天有没有吃到奇怪馅的汤圆之外，还问大家：有没有和重要的人一起过？
底下评论还挺热闹。
[谢邀，今天吃了辣条汤圆。]
[前面真好，我家是螺蛳粉汤圆。]
[本粤西人震怒！别再这么对螺蛳粉了行不行？]
[看了评论区我觉得我的榴莲汤圆挺好吃。]
……
姜云清退出评论，这么一对比，肉汤圆还挺正常的，她没法参与话题。
忽然看到正文后半句，她又重新点进去评论了一个字。
[有。]
发完这条，她的微信来了消息。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