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第4章
开门的是一位老太太，穿着精致的旗袍，一头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即使岁月在她脸上落下痕迹，也能看得出来她年轻时的美貌。
“你们找谁？”
老太太说话的语调跟怀阳市的有些差异，强调软糯，倒是跟姜阮的有些相似。
宋凛的紧张顿时消散许多，看向老太太礼貌地说道：“我们住在大院那边，我妹妹的玩偶坏了，外边的裁缝铺都没有开门，想问问您可不可以帮忙，我们会付钱的。”
老太太闻言面色冷淡了些，开口拒绝，“你们找错人了，我一个老婆子，只会些简单的缝补，恐怕连你们家里人都比不上。”
缝补自然是谁都会，但兔子玩偶是撕裂开，要是宋老太太和叶心缝补，要么打块补丁在外边，要么露出明显的针脚缝线痕迹，看起来会很丑。
不然宋凛也不会这么执着找专业的裁缝。
“奶奶，我知道你的手艺很好，你就帮帮我们吧。”
“对不起啊，孩子，奶奶真的帮不了你。”老太太说着就要关门。
姜阮忍不住了，着急起来瞬间把宋凛的叮嘱抛之脑后，抱着兔子玩偶上前。
她眼眶红红的噙满眼泪，仰着小脸看老太太，“奶奶，你就帮帮我的兔兔吧，这是妈妈留给我的。”
姜阮小小一团，刚刚躲在宋凛身后，老太太看到她的脸，此时见着脸色变了变，不过只一瞬又恢复正常。
老太太目光落在她琉璃般的眸子，不同于面对宋凛的生硬，声音放轻，“那不可以找你妈妈缝？”
姜阮的眼眶瞬间落下豆大的泪珠。
老太太怔了怔，眉头不自觉皱起来，“你哭什么？”
“我、我妈妈不、不回来了，呜呜……”
姜阮扑向老太太，抱着对方的腿，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老太太时，她格外地委屈却又安心，仿佛要将这段时间的不安恐惧都发泄出来。
老太太手足无措地看向宋凛。
宋凛也懵了，他从来没未见过妹妹如此难过，一边着急地安慰她，一边向老太太解释，“阮姨……就会妹妹的妈妈，生病去世了。”
老太太顿时不再问，到底态度松动了些，只是语气仍然冷淡，“好了，别哭了，给我看看你的玩偶。”
宋凛一喜，忙不迭对姜阮说：“妹妹，奶奶愿意帮帮你缝玩偶了。”
姜阮终于抬起头，满脸都是泪痕，抽泣着看向老太太，把玩偶递过去，“真的吗？”
老太太接过看了看，开始赶人，“我帮你补了，明天过来拿吧。”
“谢谢奶奶。”宋凛反应过来，立马高兴地道谢。
姜阮后退几步，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在陌生人的腿上哭，顿时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颊，被眼泪浸润过的眸子水亮水亮的。
“谢谢奶奶。”她埋头小声地说道。
终于找到人帮忙补兔子玩偶，两个小朋友都齐齐放下心，奶奶不给他们进院子，他们也不介意，反正说好明天来拿，明天再来就好。
姜阮抿着嘴唇，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她扭头看向宋凛，“哥哥，你怎么知道奶奶手艺好？”
“小胖说的。”宋凛如实说道：“他看到有人开小汽车进桂花巷子，偷偷跟了过去，听见那些穿着西装的人又是喊奶奶大师，又说到缝制什么的。”
姜阮似懂非懂地点头，她对老太太有莫名的好感，“奶奶真厉害！”
宋凛酸了，妹妹可从来没夸过他，“哥哥不厉害吗？”
姜阮嘿嘿一笑，“哥哥最厉害。”
宋凛满意了，拉着姜阮跑回家。
兔子玩偶的事情，两个孩子没有跟宋老太太说，到了晚上叶心回来，他们已经忘记了，自然也没有跟叶心说。
太阳落山，大院里各家烟囱升起袅袅轻烟，锅碗瓢盆碰撞、劈柴、菜下锅等各种声音交织，伴随着小孩子的嬉闹，仿佛展开一幅小巷人家的生活图。
余晖晕染云层，叠叠堆放，色彩绚烂，大自然的美景，令人震撼。
宋老太太刚把饭做好，院门突然被“嘭嘭”敲响。
“来了。”叶心走过去，打开门，“淑清，这是怎么了？”
耿淑清冷笑一声，拉着不情不愿的宋斌走进来，“二嫂，你看看我们家宋斌，被宋凛打成什么样？”
宋斌眼下的红肿已经变得青紫，看上去有些骇人，叶心目光顿了顿，又咬牙朝屋里喊：“宋凛，你出来。”
宋凛与姜阮在屋里翻花绳，听见耿淑清的声音，他就猜到会发生什么，此时也不觉得意外，看向姜阮说道：“哥哥很快就回来。”
姜阮细小的眉毛拧起，抓了抓他的手，“哥哥？”
“没事，哥哥很快就回来。”
姜阮抿了抿唇，哒哒哒地跟着他身后出去。
叶心一看见宋凛就叉腰，指了指宋斌，“是你把堂弟打成这样的？”
宋凛没理他妈，板着小脸看向宋斌，神色算不上好，“你脸上的伤是我打的？”
宋斌猛地一个激灵，疯狂摇头，生怕慢了要再挨一顿揍，“不是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的。”
耿淑清气得要死，没忍住揣了自己的怂包儿子一脚，“你怕什么？现在有你妈在，谁敢欺负你？”
叶心也没想到，宋凛居然敢当着她的面去威胁宋斌，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你给我闭嘴！”
宋凛从善如流闭上嘴巴，他双手抱胸，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而耿淑清仍在教育宋斌，简直恨铁不成钢，“你妈给你撑腰呢，还不敢说？平时那气人的劲儿都去哪儿了？”
宋斌解释了几次不是宋凛打的，两个大人都不相信，他又惊又怕，担心被宋凛报复，急得哭了出声。
“真的跟我堂哥没关系，他只是吓唬了我一下，我胆子小，以为他要打我，躲的时候不小心撞到墙上。”
耿淑清：……
叶心：……
宋凛板着小脸，冷酷地哼了一声，“事情都搞清楚了，不是我打的，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耿淑清不甘心，“就算不是你打的，你凭什么吓唬我家宋斌？”
姜阮咬了咬嘴唇，小脸上罕见地露出怒色，她知道哥哥是为自己出气，抓了抓衣摆，气鼓鼓地瞪了耿淑清一眼。
“堂哥弄坏了我的东西，哥哥给我讨公道。”
耿淑清眉心一跳，想到下午两个孩子找来的事情，“什、什么东西被弄坏了？我们赔不就行了，你凭什么吓唬他？”
叶心也为姜阮维护宋凛而感到诧异，她重新审视了这件事，不再认为是宋凛的错，挡在他身前，“淑清，先听听孩子怎么说，宋凛不是会随便欺负别人的孩子。”
宋凛不屑地嗤了一声，对他妈的双标很是无语。
他将兔子玩偶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宋斌缩着脖子不敢说话，那心虚的模样，两个大人都不用问。
姜阮眼泪包在眼眶中要掉不掉，比出两根嫩白的小手指，“哥哥花了两元钱缝兔兔。”
宋凛瞬间意会到妹妹的意思，下巴一抬，朝耿淑清伸出手，“对，赔给我们。”
耿淑清气得要死，怒瞪宋斌一眼，看着他那缩着脖子的怂样，顿时更气了。她目光扫过姜阮，落在宋凛的脸上，“抢钱呢，什么玩偶补一补需要两块？真当我是冤大头？”
宋凛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嗤笑，稚嫩的眉眼充满嘲讽，“不想认账就不要说赔。”
耿淑清臊得脸都红了。
叶心瞪宋凛一眼，上来打圆场般说道：“别胡说，你三婶不是那样的人，赔肯定是会赔的，只是宋斌到底做错事在先，不是赔就可以，还需要道歉的呀。”
耿淑清又气又恼，“我们什么时候……”她说到一半又恨恨地闭上嘴巴，快速地深呼吸两下，努力挤出一抹笑，“对，你们小孩子玩闹，说到赔不赔什么的就太过了，宋斌弄坏姜阮的玩偶，给姜阮道个歉就行了。”
宋斌被他妈推了下，他担心又挨打，不情不愿地上前两步，对着姜阮的方向说道：“姜阮，对不起。”
姜阮撇了撇嘴，躲到宋凛身后，揪着他的衣摆玩儿。
耿淑清也不在意她的态度，眼见宋斌道了歉，她拉着人匆匆就走，生怕迟了一步就要赔那两元钱。
“家里的锅还炖着汤，我得赶紧回去了。”
叶心在后面喊也喊不住，只能看着母子二人的背影走远。
宋凛更是连看都没看，拉着姜阮往屋里走，他就没想过让耿淑清赔钱，既然她说是小孩子间的矛盾，那就用小孩子的方式讨公道。
经过这一遭，以后宋斌要是还敢过来吃饭，来一次他打一次，谁也不敢说什么。
宋老太太没参与两个儿媳的摩擦，见到众人进来，她才开始动筷，“赶紧吃饭吧，菜都凉了。”
桌上有一碗鸡蛋羹，是叶心特意蒸给姜阮的。
宋凛拿着小勺子划开，放到她跟前，“妹妹快吃。”
姜阮坐在椅子上，小短腿高兴地晃了晃，乖巧点头，“好。”
对于大院里公认的小霸王居然会照顾人，叶心已经不似开始那般诧异，习以为常地瞥一眼，又移开目光。
叶心趁机问玩偶的事儿，宋凛当作没听见，低着头努力扒饭，显然在记叶心刚才不信任他的仇。
“乖宝，你跟伯娘说。”叶心也没指望他，扭头温和地望向姜阮。
姜阮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懵懂而无辜，她看了看宋凛，又仰头望着叶心，“伯娘，宋斌把妈妈送给我的兔兔弄坏了。”
叶心一惊，姜阮有好几个玩偶，其中一个兔子玩偶最是宝贝，晚上要抱着才能睡着。她本来以为，以兔子玩偶的宝贝程度，宋斌不会有机会弄坏兔子玩偶，只是另外几个的其中一个。
没想到居然是兔子玩偶。
叶心越想越生气，“以后宋斌过来，你把房间门关好，不许他再进去。”
她也跟姜阮一样，不说堂哥了，直接叫宋斌的名字。
宋凛瞥她一眼，“不算湖涂到无可救药。”
叶心一噎，气得扬起手，一巴掌拍向他的胳膊，“死小子，你怎么说话的？”
姜阮眼眶倏地红了，立马从椅子上跳下来，努力踮起脚搂住宋凛的胳膊，紧张地看着叶心。
“伯娘，你不要打哥哥。”
叶心突然心梗了一下，看着姜阮那护人的动作，她酸得眼睛都绿了，强迫自己不要看宋凛那张得意的脸。
“伯娘没有打你哥哥，是闹着玩儿的。”
宋凛高兴地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哥哥没白疼你。”
听说桂花巷子的老太太帮忙缝补玩偶，叶心有些诧异，不过也没说别的什么，只提醒了句要有礼貌。
她对于桂花巷子的传说，向来是嗤之以鼻的，有时候在外边见到老太太，她也会打个招呼。
姜阮没有兔子玩偶，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早早就醒了，吃过早饭就迫不及待要拉着宋凛去桂花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