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坟鬼唱血中僵
这是一座奢华的宫殿。
阴阴的夜色里,参天古树悄然而立,红墙黄瓦也在巡逻的侍卫手里的昏黄灯笼的映衬下,蒙上了神秘的暗色。
但绕街转巷,进入这隔离了百姓与皇族的围墙里面。便是金碧辉煌,灯火通明,仿若另一个世界。汉白石的地面温润莹泽,檀香飞檐上盘龙附凤。
叶子潇跟着渊岳和玉蝉公主,走进了这座宫殿的最核心处,便是那皇帝老儿的寝宫。
寝殿遥遥隔水相望,木质的水榭转廊吱嘎作响。
叶子潇心下有些害怕。
讲述过程中,玉蝉瑟瑟发抖,即使是回忆起来,也令她痛苦不堪。便在渊岳的细细追问里有些崩溃。
也不知怎么的,突然间便说到了事实胜于千言的阶段,那玉蝉公主的性子也是个莽的,竟直接要带他们去看她父皇偷偷准备生祭仪式的地方。还反复保证,因为自己表现得分外沉迷叶鸿铮,她父皇已经对她毫不设防了。
她也是曾被叶鸿铮带着,去往父皇宫殿的地下,才看到了如此血腥的准备过程。
于是,一行人便如此突兀地在一个非常不合适的时间点,出现在了一国之首的皇宫殿外。
叶子潇按捺不住满心的不安,习惯性地看向男人的方向。
男人那沉默的侧脸拥有着难以形容的完美弧度,习惯性抿着的薄唇透出一份挑剔,似乎是在嫌弃这宫殿的奢华浮夸。
好吧…叶子潇的不安一下子被驱散了很多。她好笑地想着,身边还有个身负五湖,肩挑四海的洁癖精挑剔怪呢。总归怕是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随着越来越靠近那座寝宫,嬉戏喧闹声便越见明显。
虽然已是深夜,这座寝宫却宛若不夜城。
渊岳大概是不耐烦这一路脚程,干脆招招手,三人便出现在了宫殿的琉璃瓦顶,掀瓦看去。内里却是极尽奢靡的场景。
寝宫里云檀做梁,玉壁为灯,中央巨大的一根笔直的梁柱直逼穹顶,一颗颗璀璨的夜明珠放置在各式花样的灯盏里,随意摆放,却又显得格外和谐。
到处灯火通明,纤毫毕现。而那穷奢极欲的场景里,则是无数的俊男美女,衣着暴露,笑容或撩人入胜,或羞怯清甜。各色各式,应有尽有,如狂蜂浪蝶般在一众穿着各式道服魔饰的修士魔族之间穿梭,时不时便是调笑露骨,恨不得幕天席地起来。
见此场景,叶子潇不禁咋舌,好家伙,这魔道一家的合家欢剧本,倒是真真千百年来,都不敢想象的和谐场景。倒是不知,这是哪个宗派的修士,竟如此猖狂?
一时间,眼前一黑,竟只剩男人宽厚的背影,全方位地挡了个严实。
渊岳一本正经地说道,“如此伤风败俗,真真下作!不该是你这般年纪看的。”
叶子潇没好气地直接上手掰开男人的肩膀,“我在现世界,什么大场面没见过…那什么棠花佩月的…什么日韩风情的…哦,绿江确实是没见过脖子以下的…早些年倒是还可以…”
此时,大殿的正中央,一位痴肥体胖、头戴皇冠,身着明黄龙纹蟒袍的男子,却皮肤细腻嫩滑如婴儿,此时却正对着一滩猩红血肉,大快朵颐,场面血腥非常,令人作呕,甚至叶子潇感觉到那浓厚的腥臭味儿从下方直直地飘了上来,熏得她头痛!周围癫狂如入魔者却仿若司空见惯般,视若无睹,继续着各种狂欢。
看不出来是什么肉质,但联想到之前玉蝉公主讲述的故事…
叶子潇感觉自己真的要吐了!她默默地又把渊岳挪了回去,正正地挡在了眼前。
渊岳挑眉,“怎得? 不是博览群书,多有涉猎的了?”
叶子潇木着脸说道,“唯爱正常尺度,从不猎奇…”
一旁的玉蝉则在细细打量之后,一声近乎悲鸣的抽泣被强行压抑在唇齿之间,“是小弟!是我那刚出生没多久的弟弟!竟然被父皇…”
她又惊又惧的眼神茫然而张惶,整个人都陷入了不知所措的癫狂里。
听到如此令人发指的惨闻,叶子潇心下不忍,更觉恶心,便恳求地看向渊岳。
“要不,今晚便把这些群魔乱舞的一并处理了吧…竟不知要看到那魔修显露原形,竟还需要多少伤害。”
此时,寝宫里紧闭的鎏金大门突然洞开,走进两个身形样貌颇为相似的人来,竟是那叶氏父子!
那叶尚书叶昭,按照听得的故事版本来算,细细纠讲,应该是个花甲之年的老者,此时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却是一个凶悍遒劲的青壮年模样。大概是沾染了过多的魔气,眉宇之间,更纠结着一股疾言厉色的凶煞之气。但穿着却颇为附庸风雅。
而那叶鸿铮,相较于初次在高楼的玉玦里见到的模样,倒是显得心神不定,憔悴了很多。但比之亲爹,还是稍微显出几分木讷的书卷气。
两人无视掉了周遭的莺莺燕燕,径直走到了大殿正中的皇座前,
对于大快朵颐的皇帝,叶昭表现出的是习以为常,甚至是有点跃跃欲试,“看到陛下如此胃口,老臣深感欣慰,想来待神功大成之日,不只是那青春永驻,与天同寿,怕是连飞天遁地之能,也是可以期待一二的。”
说罢,便推了把身边的叶鸿铮,“这是老夫那不肖小儿,近日里常与玉蝉公主进出来往,多有交集。不若让他为您报告一下玉蝉公主最近的魔功进益程度?”
“毕竟…”叶昭的脸上出现了毫不遮掩的垂涎之色,“那玉蝉公主,可是尊上指定的,最佳灵根孕育人选…”
叶子潇感觉到身边的玉蝉公主在瑟瑟发抖,整个人都陷入了无边的惊恐里,不由心下颇为同情。她轻轻地把手搭在了公主的肩侧,以一个安抚的姿势将她虚拢在怀…
渊岳却似看出了几分别扭之处,他微微蹙着眉,格外仔细地观摩着大殿上各路人马的神色,
“这殿上几人,肢体颇为僵直…却唯有那叶鸿铮…还有几分活泛气…”
这时,却听得那殿上叶鸿铮轻快的回复道,“启禀殿下,公主神功将成,已经受魔功灌顶之术,若想知道其详细的进益状态,不若就在这里,细细请教这梁上之人吧。”
说毕,竟直直地看向了穹顶上三人所在的方向!
大殿里霎时间寂静无声,针落可闻!
那些群魔乱舞的众人,也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纷纷停滞在了当下的状态。
倏忽!那脖颈均齐齐扭转向穹顶三人的方向!格外地僵硬!叶子潇甚至感觉到自己听到了吱嘎作响的声音!
那些男男女女,莺莺燕燕,皮肤都逐渐彰显出青紫的底色,渐渐地,连那瞳孔也逐渐放大僵直若僵尸!
竟然是一屋子的活僵!
叶子潇心下焦急,赶忙问道怀里悄无声息的玉蝉公主,
“公主殿下,这是怎么回事儿?”
“怕不是那叶鸿铮,早早地与那修士得了信来戕害于你…”
沉默许久的渊岳,叹了口气,看上去颇为无奈也颇为恼火,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宛若蒙上了一层阴翳。身形影动间,他竟是想把叶子潇直直地扯回到怀里来。
但是,只是转瞬即逝的功夫,叶子潇发现自己和公主的位置已经被调换则个,现在的自己,竟被那玉蝉公主以挟持的姿势,牢牢地扣在了怀里,跃出去数丈之外的距离!
“这…这是怎么回事?”叶子潇震惊地提高了嗓门!
渊岳冷哼了一声,“玉蝉公主倒是演技甚好,搁天道门前炫技…倒是可怜了我那单蠢的……未婚妻……一片关切之情,倒不如喂了东门的恶犬……”
叶子潇气急败坏!“瞎说什么呢?谁是你未婚妻!我冰清玉洁一姑娘,天天离你两百里保持距离!”
那厢玉蝉公主却嗤笑道,“你两人少在这里贫嘴多舌,插科打诨地搅弄浑水!渊岳上仙,等候您多时了,不如,您就自觉自愿一点地下去呢…还是说…”
她的手指竟也如那天玉玦里见到的叶鸿铮的手指一般,变成了黑黢黢的枯木模样,径直地抵在了叶子潇的大动脉上。
“需要一场奢华的开光大典,为您开一场新鲜猩红的血雨,来铺就这下去的路呢?”
渊岳颇为无奈地点点头,“莫激动,这就下去了。但我有一事不解…”
他诚恳地问道,“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不对劲的?”
听闻此言,玉瑶公主竟一幅要气得昏厥过去的模样。她一改方才云淡风轻,运筹帷幄的架势,近乎要指着渊岳的鼻子臭骂起来:
“是你!是你杀了我的情人!你还当着我的面取走了他的心!亏你竟然敢将他的心脏挂在你腰间招摇过市!还变成这般滑稽模样拿来亵玩!”
她似悲似泣,状若疯癫,“我被我这猪狗不如的父皇设计进了这等腌臜恶心的计划里!唯有我的爱人,他虽一介魔族,但依旧是真心对我!倒是你!如入无人之地般闯入我的寝宫,理所当然地取走我爱人的心脏!我甚至还在幻想着你见到我的时候,是否会有一丝的愧疚之心,却见你竟毫无认出来我的意思!”
“从那刻起…”她精致的脸庞扭曲狰狞成一种可怖的形状,“我就下定决心一定会杀了你!”
这猝不及防的展开让叶子潇错愕地看着渊岳,又看看身旁的公主,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许久的沉默之后,男人傲慢而慵懒的声音缓缓响起,
“喔…”
“他的身下,是你…他一介魔修,身负人命者不计万数,在我眼里显眼得仿若漆黑郊野里的点点磷光,实在是很难注意到身下的凡人若你,究竟是以何种状态…”
“但,还是抱歉…取走了你情人的性命…”
他彬彬有礼地回复道,
…这荒诞的生祭宴,就不劳你费心催我下去了,我自行行事即可…”
“但是…”
渊岳背对着二人,注视着身下仰头耸立的一众活僵,淡淡地说道,
“我那次见你的时候,你周身的气息…与凡俗无二,连这殿下的叶家小儿也不如…堪堪几日功夫,竟得如此进益,反杀后还能控制如此众多的活僵…”
他飞身跃下,如履平地般在空中踏步而下。
“想来那魔修的尸首…定是这生祭宴的第一道佳肴菜品…”
“而你,必是这主座饕餮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