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欲情难抵
【这章有一小段描写可能会不适，提醒做个心理准备x】
宋卫的铃铛被其玄力催动，兴许是知道这会是最后一次使用的缘故，银色的圆形铃铛上裂开了几道纹路，发出的声音响如哀鸣。
自不可能放这人去送死，桃昭瞧着他的模样便也知道对方是抱着必死之心，省去那些你要做什么的无用对话，在蛛脚刺穿他身体之前一层结界结实挡住。
正欲劝说他不要送死，结果不远处的宋卫先满面平静的开了口“姑娘还记得我给你的包裹吗？”
宋卫面前的蛛妖见自己几次三番都被阻挡，烦躁与饥饿感催动了身体内的某团力量，嘶鸣声过后又是一阵速度极快的攻击。
她的结界再坚硬也难以长久抵御，更何况击打在结界上消散的气息告诉桃昭，朱楸的力量正在不断膨胀。
必须要保护才行。
想着哪怕是强迫也必须要把宋卫带走，桃昭加固结界同时也在将结界范围扩大，准备将人拽走却又因他的话愣住。
感受着掌下朱楸的不安分，知道自己妻子已经完全失去了冷静，宋卫仍旧如往常般轻拍她的“手”。
只是如今她已不能像往常般感受到这份安抚意味，反而因为隐约预感到目标要被带离，愈发焦躁地加快攻击速度。
“别怕阿楸，我不走。”习惯性地拍拍她，男人的表现格外轻描淡写“我知道前辈想要带我离开，可若是没有阿楸我也无法独活于这世间，与其让她再犯杀孽，不如由我来解脱她的痛苦。”
“可”桃昭一向尊重他人想法，将不干涉不隐瞒作为自己的行动准则，可无论是阿皎还是眼前的这对夫妻，似乎都没有得到善果。
她做的真的是对的吗？
宋卫强行打断这转折，想想自己一系列的布局又看出她的自责，反倒对桃昭有些抱歉的拱手“桃姑娘不必自责，相反我和阿楸都很感激你，若你未曾告知我真相，恐怕事情只会更糟。”
“最后，晚辈还有一事请前辈成全。”没有用熟悉之后的桃姑娘相成，男人维持着拱手作揖的姿势，甚至更低了低身位。
“晚辈曾交付前辈的包裹原是要交给一位故人的，那人身份有些复杂，与我约定半年后再见面时给他。如今这番情况恐是无法赴约，还请前辈代为转交。”
桃昭的性格是极容易被看透的，旁人如何对她，她便如何对待别人。
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她的认可，这份交付也定会被完成，宋卫知道这算计极为自私，可也别无他法。
安抚阿楸的手被身体挡住，在她不知情时源源不断为铃铛输送玄力，而桃昭身处紧急情形，即使对一个没用的铃铛为何还要驱动感到疑惑，也在与宋卫的谈话中被忽略。
结界这东西向来都有同一个特性：只要从内部攻击，便如薄纸般脆弱。
本就无时不刻不在攻击结界的朱楸不可能放过这个漏洞，在结界被迫开的下一秒，尖锐蛛脚便由上穿过宋卫的身体，在拔出瞬间鲜红的血液喷发，不知是蛛脚甩落还是从他头顶洞上喷射的，几米远外的桃昭手上也多了几个红印子。
眼瞧猎物得手，蛛妖迫不及待地想要消除那深至灵魂深处的饥饿感，就连野兽不会在强大敌人面前进食的生存本能都抛却不顾，蛛脚将瘫软在地的尸体扒拉到嘴边，又随意撕开成了几块自认为的大小。
口器嘶嘶凑到肉块边，带着还没流尽的鲜血一口吞下，因处理食材而浪费的“残渣”则被收集起来当做配菜食用，地上小滩鲜血则被当做汤汁吸食。
因刚刚一幕大脑空白的桃昭反应过来，亲眼目睹这场惨事对她带来的冲击实在过大，胃部隐隐传来翻滚不适感，可她没有进食也没有食道不能呕吐。
强忍着这种恶心感，她凝聚出灵气将浑身沾满鲜血的蛛妖击退数尺，现在这般情况桃昭甚至不知道究竟是否该让朱楸恢复神智。
无论是作为活下来的人，还是作为亲手杀死食用丈夫的妖，这都足以让朱楸陷入崩溃。
可结局是固定的。
蛛妖还在不断的凑近肉块试图入口，再一次被桃昭打退后意识到眼前这人的阻碍，刚刚消去红色的眼睛再一次亮起。
宋卫是水平一流的捉妖师，在吃下他的肉之后，朱楸的力量又有了明显的增强。
但这增强对于她来说也只是要多费些力气防御的程度，可只是防御的话并不能起到任何作用，如果让蛛妖逃离祸害人间那就辜负了宋卫的心意，可如果把朱楸打醒……桃昭越是想到可能的后果，越是下不去手。
哪怕她知道自己必须得这么做。
蛛妖吐出白丝，丝线上带着不易察觉的光泽，桃昭灵气劈开，被斩下落地的丝线却在触手和另一道白丝的掩盖下编织成尖锐的匕首刺向她。
桃昭尽力躲闪，可衣料袖子还是被砍断，右肘处也多了道血痕，那白色光泽是因为蛛妖毒液的附着，于是一股不属于桃昭本源的负面气息便横冲直撞而来。
幸运的是，这毒气刚入体内几息便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最开始还以为只是自己伤的浅再加上蛛妖力量较弱的缘故，结果被蛛妖得了空子又一次划伤后桃昭才发觉自己可能是百毒不侵的体质。
在这种情况下得知自己的优点，即使是桃昭也高兴不起来。
“小天地内的时间流速已叫我提快了不止数次，如今看来还是不够。”
温润嗓音说着调侃的话，只是语气却全无笑意“你怕她醒来会因杀夫心伤，可是否想过这样拖下去，等她醒来时又会因伤友而更加痛苦？”
杭清奉瞧着她的狼狈模样，叹口气捏个法诀先为她恢复皮肉伤，不明不白的提了句“也对，现在的你应是这般。”而后带着威压和莫名力量的声音划破这虚幻的现实“醒。”
半晌的静谧之后，不带任何力量，只是纯粹的感情发泄，尖锐悲鸣穿过空地穿过竹林，深入到不知蔓延至何处的黑暗。
朱楸跪在血泊之中，伸出指尖不断的扣着自己的嗓子，却直到抠破血肉也没能吐出一点东西。
妖终归是妖，与人类不同的胜利结构终是无法让她将吃进去的东西再吐出来。
没有哭也流不出眼泪，只是麻木的抠着嗓子，而另一只手无力垂下，在被血染红的地上显得更加惨白。
半跪在她面前握住手臂，让朱楸不再伤害自己，可接下来该怎么做桃昭却毫无头绪。
安慰她别难过？还是劝她想开好好生活？
无论是那种，感觉都是会想给自己两巴掌的自以为是。
相较于桃昭的不知所措，杭清奉则自如许多，鼻尖动动放出灵气搜寻，走到已经坍塌的木屋废墟上一处，抬手翻了几下找出一块木片，手指微动将上面附着的绿色痕迹提取下来送到朱楸和桃昭面前“你可是服用过这药草？”
嗅嗅这东西的味道，桃昭察觉出这气味与朱楸现在身上正散发出来的味道一致。
朱楸自被拿住手臂后便像一具失去生机的人偶般瘫在地上，此刻听到杭清奉问话也只是眼珠微动了动却毫无反应。
“……想不起来吗？”现在这种情况让她仅凭一点残渣就判断是何种药草确实是强人所难，杭清奉虚空勾勒出药草的某种形状，图案又飘了过去“现在呢？”
这是宋卫让朱楸找来服用的药材！
桃昭看到这轮廓便认出实物，脑海中上紧的弦又绷了蹦，因匆忙没能注意到的疑点又涨潮般翻涌而来。
熟睡状态中的宋卫是如何能避开木屋坍塌的？
往常使用铃铛时自己都会听到并加以关注，这次却完全没有捕捉到，这铃铛的失效究竟又是真是假？
僵硬的身体终于活动起来，朱楸缓慢地抬起头，眼神中多了些神采“是……我夫君让我采的……可以压制我妖性本能的药草……”
语速缓慢，音调也带着些失控的混乱，杭清奉却接受良好的点点头，毫不避讳地说出自己的判断“这味药材平时作为能短时间内大量增强修为的丹药原料，不仅没有压抑的作用，甚至单独食用会增强妖性……看来你夫君是故意让你吃掉他的。”
未曾掉落的泪水在此刻滑过脸颊，朱楸彻底泄了力气，若不是双手撑着地面恐怕已经倒下，嘴上不停喃喃重复着“原来如此……”
她拥有失去理智时候的记忆，通过宋卫和桃昭的对话也大概明白自家夫君要瞒着自己的事情是什么，以及隐瞒的原因。
模仿着宋卫，右手轻轻搭在左手背上轻轻拍打着，朱楸最后留给桃昭和杭清奉的只是一句简单的道谢。
抱着怎么也拼凑不齐全的尸身，在这夜晚和废墟的背景映衬下朱楸的身影格外孤寂凄凉，周身的气质也同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桃昭看了一眼杭清奉，对方的目光倒是从未从他身上移开“我们……先走吧。”现在的朱楸似乎更需要独处的空间。
理解她的意思，杭清奉点头跟在她身后，两人步行离开竹院不过数米，他便从背后抱住了桃昭。
他的手放到她的眼睛上——尽管那只是副虚假的皮囊。
他凑到她耳边说了句“别看。”而后一声巨响只开了个头便被掐断。
她的五感被杭清奉掐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