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八卦有风险
因着他看起来瘦弱的兽身外表,使得小皇子和他身边的一干人等都认为狼殊是条误入的野狗,却似能通人言般的动作获得了小皇子的注意,被捡回了皇宫。
在皇宫虽无生存困难,却因着皇子爱宠的身份受到了不少算计,在其中逐渐摸清前朝局势同时,狼殊也逐渐熟练传承能够自由变换人形。
事情的转变来自于先皇驾崩,年幼的小皇帝作为鹤国唯一的独苗被架上了龙椅,却因为内忧外患没了实权,仅靠心怀忠义的几个家族扶持着才没使这天下换了名字。
小皇子肩负天下与安全的压力,暗中观察着的狼殊便暗地里替他挡着刺杀下毒,却纸包不住火被正主发觉。
于是第二日,新帝的爱犬消失在了皇宫,而边关的军营之中多出了个名为杨胜的新兵。
“为何不想去报仇?”桃昭话中并无多少鼓动之意,仅仅凭借单纯的好奇问道“若是换做旁人视角,多数应该会选择先去报了父母的血海深仇才是。”
杨胜只是摇头“报仇一旦开始便永无停下之日,我这条命是由新帝捡回来的,无论是修行还是业障,于我来说只要能报恩便足够了。”
他说这话时候的眼神澄澈,坚定地望着东边的方向,那是皇宫的位置。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桃昭也就失了追问下去的欲望,将包裹和委托书放到桌面向他方向推推。
瞧见那委托书时杨胜眼神微动,视线再转移到桃昭脸上便多了些真切和复杂。他看着她停滞几秒,却没有急于先开口触及关于委托的事情,反而先将包裹拎到自己眼前打开。
包裹里面装着的是一个长方形的木盒,没有任何花纹装饰,在外人看来只是再朴素不过的木盒,但却瞒不过在座二人的眼睛。
被叠加了数个禁制封印,其中过半数都是防止玄力外泄的玄术。
桃昭虽不了解,但仅凭这些玄术便知晓其中物品的重要性,略作踟躇便想着起身先行离开,免得涉及到些自己不该知道的秘密。
对面的杨胜却是副无所谓的模样,看着她站起身来道了声留步,而后掏出随身匕首取了血液,打开木盒上的禁制。
木盒里面是数量不少的一沓符咒,黄色纸张上红色线条看似杂乱,可其中蕴含着的玄力却恰恰说明这符咒的强大。
本应是看不懂的,但强烈的既视画面让桃昭隐隐约约有了些预感:这些符咒通常被用于固魂。
“一开始,业障只会加深我血脉中杀戮的本性。”杨胜手指抚摸最上一张符咒的符面,语气平淡地诉说着自己的痛苦“但对于战场来说,这反而是件好事。”
“直到某天业障不再加重本性,我曾以为这是好事,是奇迹,但其中它只是换了个折磨我的法子罢了。”
这句带着自嘲的话吸引住了桃昭,之前想不明白的点似乎通过他的话语被补充串联起来,她的身体微微前倾,多了些认真“什么法子?”
“魂魄离体。”
轻飘飘的四个字却带着巨大的力量,杨胜挽起自己的衣袖露出因训练而晒黑的左臂,从木盒中摸出黄符贴在自己小臂上。
不过一会功夫,黄符便像是与他的肌肤融为一体般逐渐透明消散。
对于妖族来说,魂魄离体便意味着终身无法再修炼,寿命如人族一般,且要时时忍受魂魄被切割的巨大苦痛,面临着消散于世间的威胁。
“半年多前我曾在一处村庄剿匪,遇到了宋先生,机缘巧合之下便托了他帮忙制服。”
半年,桃昭念着这个时间点,猜测他们相遇之时已与她见面,兴许就是从杨胜那得知业障再加深后的表现,所以才能如此果断作出同死的选择。
似是从桃昭的沉默之中明白了什么,将木盒的盖子盖上向她道了声谢,两人在无言中默契地达成了某种共识,片刻后只听得杨胜感叹“他是我唯一见过的,对妖毫无偏见的捉妖师。”
是因为师门和朱楸的影响吧。
心里默默回答着,既然宋卫没有主动提起和朱楸的关系,桃昭也不打算把他们的故事和那份痛苦带给眼前的人,毕竟无论是谁都有对现状的纠结与苦难。
两人的沉默有些长了,杨胜缓过神来将契约书置放到两人的正中央“没想到度朔的来人正好是宋先生的朋友,这下倒是省了些解释的功夫。”
扯到公事,他的语气较之前变得客气起来,桃昭明白他有意测试自己,也不介意向他证明些能力“将军的眼力恐怕早就看出来了吧,不妨直说这出为了新帝的戏是要如何开演?”
她从未掩饰过自己身上的灵气,又表现出了对业障、对妖族的足够了解,若是杨胜没有一点想法,也不至于会将自己的老底跟个素不相识的陌生“妖”和盘托出。
爽朗大笑几声,杨胜带着欣赏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抬起茶壶给她半满的茶杯添满茶水“果然不能小瞧姑娘,实不相瞒,这出戏需要……”
话刚开始说了几句,匆匆的脚步声便打断了杨胜,从他神情来看应是熟悉之人。
风风火火的壮年男性踏入院落,带着自己刚刚领的旨意“将军,皇上传您去初清苑,说是要您陪着听戏。”
说完方才瞧见自家将军对面还坐着个女子,在外面刚刚回来还没能拿到一手情报副官赵景易瞪大了眼,随即才意识到表情管理收敛好自己,只带着好奇的目光小心翼翼在两人之间打了个圈,随后落在杨胜身上不语。
“倒是正好,我先去赴宴说明,待回来后再寻时机也不碍事。”杨胜说完便对着副官吩咐“你先跟着……这位姑娘。”
说至一半才想起来自己还未曾问过桃昭名字,视线一转那边女声已经传来“桃昭。”
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皇命要紧也来不及更多寒暄,匆匆离去的杨胜没发觉自己一侧的副官已经彻底混乱。
什么?说明什么?什么时机?
赵景易头脑风暴,一男一女独处对谈,其中男方还是自己寡到让将士们都怀疑不举的将军,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什么守身如玉之类的,婚约未婚妻之类的。
他跟着杨胜身边不断,对于自家将军的一些用词都能准确明白意思,而现在……
应是看着将军远去背影,赵景易心中感叹:刚见面就把自己这个副官送出去了,他将军不会是什么妻奴吧?
没人听到他心里的呐喊,更没人能为他解答,心里憋着一股劲,赵景易带着桃昭去新布置好的厢房时便开始热情搭话。
“桃姑娘是哪里人?现今年方几何?是第一次来京城吗?”
好在桃昭也不是什么真的小姑娘,否则这么通带着讯问语气的直白搭话,恐怕早就受不住胆怯了。
没意识到自己带着军营习惯的语气有些凶,赵景易最想问的问题却始终问不出口。
她到底跟将军是什么关系啊?!
桃昭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着,厢房距离也并不算远,确认了位置之后便循着记忆往府外而去,心下还在思考这副官到底要跟自己到什么时候,如果打晕会不会让委托人不满意。
还没意识到即将要来临的危险,赵景易跟着自认为的未来将军府夫人出了府,正准备鼓起勇气问出最好奇的问题,就看见一身白衣的粉面书生找上桃昭搭话。
不得不说,这书生长得可真是俊俏……
被男子样貌晃了下,赵景易想起自己要保护未来夫人不被撬墙角的重大职责,快步走上前去就准备赶人,却没想到形势发生逆转,被赶的人竟成了他自己。
从刚刚那顿单方面交流里得知了赵景易基础信息,桃昭生怕他滔滔不绝,干脆在他开口前先行打断“赵副官公务繁忙,倒不必跟着我浪费时间。”
“将军有令,在下也只是听命办事。”左右还是将军的得力助手,一点话术都不会那是假的,赵景易心中警铃大作,瞧着那白衣男人的目光带了些警惕。
桃昭瞧他固执模样,知道再多说什么也只是相同结果,干脆拽着身边人的衣袖,在这副官惊诧出口前打出道灵气定住心神半秒,趁此空荡拉着人干脆利落消失。
眼前感觉一花,身体也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虽然只是一瞬间,赵景易也知道这绝对是桃昭的手笔。
能控制住身体素质极高的将领且不被发觉,将军眼光果然高明!
他的兴奋在发觉夫人和小白脸消失不见后被浇了冷水,纠结没有几秒便往初清苑而去。
得在门口守着将军第一时间报告才行,虽说承认弄丢夫人可能得挨罚,倒是常受的罚可以随便挨,就这么一个的夫人可不能被拐跑!
赵景易在杨胜出来后立即汇报,却被对方黑着脸骂茶楼话本看得太多了,结果最后不仅被罚了一周禁闭,还把平日的训练加了倍,这才苦哈哈地暗骂自己八卦就八卦,干嘛说出来。
倒是没见几分后悔的意思。
而另一边,不知道自己成了小白脸的白泽,与不知道自己成了被撬墙角的桃昭相对而坐,气氛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