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怀疑
松去气力背靠在身后椅背，桃昭指尖戳戳桌上种类愈发多的丹药零食，捏起一个丢进嘴里，神色恹恹。
了却一桩大事的同时跟杭清奉也确认了关系，本应是再好不过的喜事，但当时被暂且抛之脑后的顾虑很快就如回涨的潮水，来势汹涌的占据了整片识海。
在仙界秘境之时，眀柳曾提到过自己在三界游历的目的是寻找一个人。
虽然心上人的推论还存在争议，但失去所有记忆的桃昭却也难断定真假。想到若是自己失忆前真有一个要苦苦寻找的恋人，她眼前顿时浮现出了那张看不出情绪的笑脸，忍不住打个寒颤。
那天之后，兴许是一切都进行的过于顺利，桃昭有过短暂的迷茫期。
她真的跟杭清奉在一起了？
单方面的困惑与难以置信在后续几日得到了肯定，如此快的速度还要归功于杭清奉的粘人。
是的，若不是这几日的经历，桃昭自己也很难想像有一天杭清奉和粘人这两个词能组合到一起去。
只要自己出了房间，不出片刻便会看到杭清奉的身影，而之前那堆积如山的委托书也再未出现过她的面前，取而代之的是他带来的几本小册子。
册子上均是三界中人文风景有所特点的地方，笔墨根据册子的不同，颜色也各有差别，只是上面的笔迹和图画却很明显出自于同一人，想来是作者从很久之前便开始记录的。
也不知道他以前展现的忙碌和现在的无所事事到底哪个是真，但看杭清奉的架势，桃昭有一点可以断定：
如果她这个心上人真的存在，那“被迫当三”的杭清奉知晓后会变得相当恐怖。
识海中想不出他可能采取的手段，但只是想想他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就足够吓得她满头冷汗。
哦，她没有头。
抹去不存在的冷汗，不管怎么说，记忆的恢复得放到首位才行。
掐指数数自己做的委托数量与两人约定之间的差距，半天又深吸一口气无力趴在桌上发出长长叹息。
如果加上被扣除或抵押掉的业绩倒还有个七八成，可实际的业绩也才堪堪过半，仅凭这些就让杭清奉松口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不行，她得搏一搏！
时间拖得越久，后果就越是恐怖，而她这些日子借口修行已经在房间里闷了许久，若是时间再长下去可就真有些不妙了。
她猛拍桌子支棱起来，当机立断决定今天就算是豁出去，撒泼打滚也要让杭清奉松口。
鼓足了劲雄赳赳气昂昂往杭清奉那边走去，可还没坚持走到一半就又泄了气，但越拖越是为难，最终桃昭还是硬着头皮把自己逼进他的书房。
见到人时没忍住心虚轻咳了两声，而桌案前的杭清奉见到她来便直接放下了手上的东西，转而移动坐到桃昭身边，添了杯茶水推到她面前“终于想起家里还有个上不得台面的夫君了？”
这是在埋怨她太久没出来见他了。
不起眼的玩笑落到本就心虚的桃昭耳里，不好意思地小声嘟囔着否定“没有上不得台面。”杭清奉若是还上不得台面，那这三界干脆都不用出门，全当家里蹲得了。
当然，最好看的还得是她。
“既然如此，不如有空带我出去见见世面如何？”杭清奉听得她没有否认夫君的称呼，心情愉悦点点头顺竿爬道。
桃昭画饼的功夫日渐精进，不多思考便满口应下“下次一定。”
下次也不一定。
“哦？”他眯了眯眼，也不去逼迫她给出具体时间点，伸手去拿桌上茶具准备添水，不温不火转移话题“那这次是为什么而来的？”
见到本人之前的忐忑不安在见面后反倒消退了不少，桃昭心中为自己鼓了鼓劲，一口气干脆利落，快速把话问完“能不能帮我恢复记忆？”
斟茶的手在半空中微顿，望着杯子与茶壶口的视线也有些许偏移，他没有立即回答，放下茶具后在桃昭的视线里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才慢慢悠悠反问道“怎么忽然着急起这件事了？”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私通别人。
不对，是为了证明咱俩不是私通。
“我没有记忆，连自己的身份也一无所知，更不知道父母的事情。”捋了捋时间顺序更觉得这实话不能说出口，桃昭急中生智编了个蹩脚借口“但你我之间既然已经……如果他们在的话多少还是要去说一下的。”
妖仙之间有多不注重血缘亲情，他们都是明白的，桃昭甚至也做好了被追问被套话的准备，可谁知杭清奉只是沿着茶杯口摩挲几个半圈，声音有些低沉地应了下来“我最近有些事情需要出去，可能得过些时日回来才能带你去找回记忆。”
“没关系，我能等！”立马接上话茬，毕竟杭清奉再长也从未离开小院超过一月时间，相比起做委托，这点时间的等待可谓是相当轻松。
“我会快去快回，你……”
杭清奉点点头，又想到放她一人在这似乎有些不妥，迟疑间桃昭却把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闲着也是闲着，我可以去做点委托！”
极为短暂的沉默过后，他才说了声好，又叮嘱她不要太过拼命，累了就到处去玩玩再说，在桃昭再三保证后才勉强放心。
再次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情，明明几步路的距离杭清奉却依旧将她送到门口才肯离开。
可桃昭现在可全然没有什么或甜蜜或高兴的情绪，她只觉得奇怪。
自从她提出要恢复记忆之后，杭清奉的行为举止相较之前都紧张克制许多，且不自觉地与她拉开了些距离。
甚至连那个明显是随口乱编的理由都轻易的接受，这对于自认颇为了解他的桃昭来说，也是最想不通的一点。
最初那个自己失忆可能跟他有关的想法再次浮现，不过只消片刻便被桃昭打散在识海之中。
她不想去怀疑杭清奉。
如果他真有所图，大可以在一开始就动手，又何必帮自己恢复神识、恢复灵力？
不过是一个月而已，等等便是。
为了防止自己再想些有的没的，桃昭第二天便带着委托书投身到新一轮的工作之中，直到一月之期过去才从三界回到小院。
杭清奉依旧没有回来的迹象，甚至连她主动联系发去的纸鹤也没有回复，像是凭空消失在她的世界般无影无踪，寻不到半点线索。
冥冥之中，桃昭心中有些莫名的微妙感觉，这感觉告诉她杭清奉并没有离开，只是在躲着她而已。
哼着小调推开杭清奉书房的门，几步走到书案对面将旁边搁置的一摞委托书展开铺在整个书案，左看右瞧之后才嘟囔着“就这个吧。”拿起张委托书细细阅读上面的内容，半晌才放下离开。
她选择的委托是最简单不过的寻物，而完成委托也并不是桃昭唯一的目的。
从度朔转移到人界，桃昭刚踏出店门便感到识海中被牵起的小段神识有所触动，心下断定自己的直觉中了。
在拿起委托书看的时候，她将被压得极细的一缕神识附着在纸张的侧边，但凡有人查阅就会立即被她所感知。
赢了这场赌杭清奉会关心自己查看委托的局，但桃昭却并不怎么开心。
佯装不知又发了个纸鹤问他进度如何，但实际回复如何她心中也有了答案，最快速度帮委托的青年人寻回继承家族证明的信物，告别之后改变方向去了另一处地点。
这城中三界协会的据点是一处学院，循着白泽的联系找到此时无人使用的讲堂，桃昭心中有需要确认的事情，也不拐弯抹角“叫我来有什么事？”
“你跟杭清奉是什么关系？”白泽同样开门见山“我在皇宫见到了你们。”
想来是回去跟鹤晟阳告别那日，一路隐身跟在她身边的杭清奉被瞧见了，想想白泽的身份，桃昭不难理解这番巧合，只惊讶于这两人的相识，回答更是爽快“我心悦他。”
“即使是那家伙让你失忆的也无所谓？”白泽用手上书卷挡了挡脸上黯然表情，无论如何，即使是为了桃昭，这件事也一定要有个结果。
心中那点怀疑的幼芽被浇灌培育，生长成一株不断成长的小树，但同时她对白泽的怀疑也依旧存在，此时只是半信半疑地向他确认“你有什么证据？”
讲堂中最不缺的便是笔墨纸砚，对于桃昭的不信任白泽全盘接受，毕竟从某种意义来说，他与杭清奉两个人的目的是一致的。
桃昭看着他提笔将神仙人妖魔五界竖排写下，而后又在这五界旁边画了个竖着的圆形，这圆形除了右半部分的空白，还包裹着五界文字的一半。
手指划过点点五界文字，最终落在右边圆形的约莫中心点的位置，白泽缓缓开口。
“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其实这方天地除了这五界之外，还存在着一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