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身
有了一个人带头，窗的其他成员陆续发言，听起来与先前争执时的话题并无太大区别。
可有心人都清楚，在扯出五条悟与夏油杰、两面宿傩之间的联系以后，这场听证会从现在才真正开始。
“……说到底，去年夏油杰确认身亡不过是五条悟一家之言。”保守派的人说，“夏油杰到底有没有死，除了五条悟，谁能确认？”
无人应答。
“夏油杰真的死了？”真依低声问。
真希不想拿这个开玩笑，声音有点冷，“悟不会做这种事。”
“哦。”
加茂宪纪轻咳一声，“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五条悟什么时候能够出现。”
“夏油杰是否死亡并不重要。”东堂说，“五条悟现身也不可能堵住他们的嘴。”
这群人认定五条悟有异心。
无论是眼下的状况还是五条悟的强大，都会无限激发他们心底更深的恐惧。
某种角度来说，也许今日五条悟不出现，是最好的选择。
人心惶惶，不少恶意的视线落在夜蛾正道身上。
“夜蛾校长。”激进派成员发出质疑，“百鬼夜行时，五条悟到底有无故意放过夏油杰这一行为？”
夜蛾正道回答，“五条悟并没有违背咒术师的职责，当时已经确认夏油杰身亡，他才离开现场。”
“开什么玩笑？！”
“那昨天出现的夏油杰是什么？鬼魂吗？！”
“你的意思是，窗的检测报告有问题？”
顶级咒术师的咒力以及术式很难模仿。
夏油杰作为唯一被官方被追捕的特级，咒力残秽一直被记录在案。
对窗的人来说，化成灰都识得。
窗组织的领头人立刻出声，“窗的检测报告绝不会出错！尤其是特别行动课帮忙升级技术以后，我们的精准程度可以达到九成！”
“这可不好说。”夜蛾正道耸肩。
纱香本在冷眼旁观，没想到话题引到了特别行动课，“窗的检测报告没有任何问题。”
说完这句，她不再多说。
多说多错少说少错，千万不能被任何人抓住话柄。
不然，玛奇玛小姐肯定会受到影响。
“我并不是质疑特别行动课的意思。只是，夏油杰的咒力残秽记录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当时的记录手段是否有问题，夏油杰在逃跑途中是否有掩饰，也不好说。”
“可夏油杰的咒灵操术怎么说？”
“嗯，没准是障眼法。”
“开什么玩笑？！”
“八十八桥的宿傩手指凭空消失，这又是什么情况？”
“五条悟到达玛奇玛小姐记录的地点时，宿傩手指已经被人取走。”夜蛾正道正色，“此人是记录在册的一级咒术师。”
“他人呢？”
有人汇报，“昨日确认死亡。死因为脑部毛细管破裂导致的脑溢血，没有咒力残秽，也没有外力诱发的证据，很有可能是突发急病。”
“宿傩手指呢？”
“没有找到。”
询问者准备换另一个问题，夜蛾正道突然开口打断。
“关于这点，我有个问题想问。”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夜蛾正道飞速说道，“玛奇玛小姐公布宿傩手指在八十八桥的讯息在姐妹校交流会第二日上午十点，当天五条悟早上七点二十三分到达八十八桥桥底，宿傩手指已经被取走。那么，他的消息从哪得来？”
刚准备继续问的人愣住。
这他们怎么知道？
“千叶小姐？”
人们看向千叶纱香。
“特别行动课没有泄露过任何信息。”纱香斟词酌句，“但是玛奇玛小姐行动时有特级咒灵出现。”
咒术界有人与特级咒灵勾结的传闻也不是一天两天。
至于细节？
他们自己想去吧。
“正巧。”夜蛾正道再次发言，“昨日并非因死灭洄游身亡的咒术师中还有一人，在其家中发现特级咒灵残秽，以及咒灵与人类融合的实验记录。我这里有一份相关名单。”
他的发言就像撒进热油的水，激起一片哗然。
夜蛾正道带来的证据被所有人传阅。
立刻有被石头砸中的人跳起来。
“你有证据吗？！”
“这是污蔑！”
“夜蛾正道！我怀疑你与五条悟合谋，有违咒术师原则！”
夜蛾正道坦然自若，显得这群人更像是跳梁小丑。
“不错！”真希兴奋地挥起拳头，“让这群人自己打起来！”
“用丑闻转移他们的视线吗？”加茂说，“是个好手段，就是不太像你们东京校的手笔。”
真希瞪他，“那又怎么？”
惠也看过来。
加茂装作若无其事移开视线，“没有怎么。”
他只是问问！
问问都不行吗！
真依十分不给面子，“哈！哈！哈！”
“根据特别行动课的公告，昨日攻击研究所的特级咒灵确认其中一只与两面宿傩有关，另一只与伪装夏油杰的诅咒师有关。”夜蛾正道低头瞥了眼掌心的小抄，“恰好，在死者家中找到的实验记录，有这两只特级咒灵的参与……”
“真的假的？”
这下真希可说不出他们学校能干出一边抵抗咒灵侵袭一边查命案这种分身有术的事情。
惠提醒，“这场听证会发言的所有人都要立下说实话的束缚。”
不可能是假的，但是可以隐藏一点细节。
“可这……”真依没忍住，还是直言，“也太难以置信了。”
这种有违人伦的行为，即便是诅咒师都没见过这么疯狂的存在。
不。
东堂偏过头，看向加茂宪纪，“曾经，有一个人。”
所有人都沉默了。
加茂宪伦。
被称为加茂家的污点的男人。
千年前研究咒灵与人类结合的邪恶咒术师，九相图的制造者。
夜蛾正道继续发言，“这是咒术高专秤金次与星绮罗罗两位同学调查的报告，中午已经提交给特别行动课与咒术委员会。”
“特别行动课确实有收到。”
无关人士三轮霞小幅度左右看看，正襟危坐。
保守派石川逸平与激进派柴田智昭承认，“咒术委员会有收到。”
只不过收到归收到，没人看罢了。
不少人忙开始翻手边的档案袋。
“死者实验室被毁，但残留记录以及咒力残秽可以证明，这场实验与加茂宪伦有关。我有理由怀疑，那个伪装夏油杰的诅咒师，正是加茂宪伦。”
短暂的沉默后，整个议会厅再次沸腾起来。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有人质问。
“不会以为自己随口一扯我们就会信吧！”
有人嘲讽。
“啊——”
五条悟往桌上一趴，两条胳膊霸道地占据桌面，顺势将快要输的牌彻底搅乱，“好好奇啊！我的批判大会！”
“嗯。”
偷偷看玛奇玛牌面的五条悟支起耳朵，“玛奇玛小姐也会好奇？”
玛奇玛戳了戳他头顶支棱的呆毛，“那个脑花会怎么做呢？”
有江户川乱步出手，应该很快就能戳穿他的身份吧？
如果他继续坐以待毙，小侦探可是会把他的底裤都扒光。
“说的也是啊——”五条悟抬起脑袋去蹭玛奇玛的手，“玛奇玛小姐～你准备怎么办呢？”
“等出去再说吧。”
“就这样？”
玛奇玛叹道：“也不知道现在外面乱成什么样。希望……曜子可以稳住。”
她看起来是在认真的担忧。
但是从五条悟的角度看去，她的眼底只有理智与无情。
真是冷酷啊——
五条悟坐直身子，重新将牌理好。
“既然如此。”保守派代表石川逸平突然起身，在这炸锅的热议声中冷静说道，“那就有请另一位当事人来聊一聊好了。”
另一位当事人？
众人茫然。
还有哪个当事人？
不等大家反应过来，侧门打开，走出一人。
熟悉的九条袈裟、半扎丸子头、狐狸眼。
“哟！大家，好久不见啊！”
“夏油杰？！”
“真的是他？他还敢出现？”
来者露出笑脸，大摇大摆走进来。
场内尘嚣甚上。
“快来人！抓住他！”
“怎么回事？！石川！你居然与诅咒师合作！”
“是谁把他放进来的？快来人！抓住他！”
二楼也有不少人在惊慌。
惠震惊地瞪大双眼，“他居然！？”
“喂，他真的不是夏油杰？”
完全看不出伪装的痕迹。
真依用胳膊肘戳真希，“不过你不觉得他脑门上那条缝合线很奇怪吗？”
“是挺奇怪的。”
“九相图……”
真依听见加茂的喃喃自语，“你是说，对方很有可能是咒灵与夏油杰的融合体？”
“说起来简单。”东堂不认同这个猜想，“唯一成功的加茂宪伦，他制造出的九相图也不是人类。这个夏油杰……伪装夏油杰的家伙，分明是人类的气息。”
“可如果他真的是加茂宪伦呢？”真希问。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纱香皱眉，质问石川逸平，“石川代表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没什么意思。”石川逸平全身被黑雾笼罩，看不清表情与肢体行为，“只不过一直这么吵下去没意思，正好他主动来找我，也让他说说呗？”
他笑了笑，“议事厅不得动武，这是玛奇玛小姐定下的规矩，你说呢？”
曜子本在玩手中宝石，听到他这句话，嗤笑一声。
宝石在她纤长的指骨间翻转，灯光下熠熠生辉。
上首的三轮霞轻轻挪动自己的屁股，朝柴田智昭的方向靠近。
她有些慌。
事情好像越来越可怕了。
纱香冷眼看向羂索，“不论五条悟是否叛变，都是咒术师内部问题，没必要让一个别有用心的家伙参与进来。”
羂索在发言席站定，与表情并不友好的夜蛾正道友好地打了声招呼，这才回答纱香。
“与其说我别有用心，倒不如问问特别行动课的千叶纱香小姐与天狗的木村曜子小姐准备做什么？据我所知，玛奇玛小姐与五条悟一起被封印在狱门疆之中，却无任何消息传出，特别行动课打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墙头草们立刻被带偏。
激进派的人问：“特别行动课想做什么？！”
石川逸平问：“是这样吗？千叶小姐。”
保守派的诘问看似比激进派温和，但是对方隐含的压力不比激进派弱。
“特别行动课一向只以玛奇玛小姐的意志行动。”说起玛奇玛小姐，纱香便有了底气，“作为封印玛奇玛小姐和五条悟的始作俑者，你有什么资格说出这种话。”
曜子抬手按住她的肩头。
纱香心中警铃作响。
她说错话了。
“哎呀～”真依说着俏皮话幸灾乐祸，“原来特别行动课没有玛奇玛小姐还是不行啊～”
加茂宪纪看向蠢蠢欲动的议论席，“这下，他们可没顾忌了。”
“这家伙，恐怕是想将五条悟和玛奇玛一网打尽。”东堂转了下拳头，关节发出脆响，“顺便将玛奇玛才建立起来的咒术师制度击溃。”
原本还冷眼旁观的真希闻言，盯紧了下方的背影，“哦？那今天可不能让他这么走掉。”
“当然！”东堂皮笑肉不笑，“可不能让他一走了之。”
惠点头，“嗯，加我一个。”
“那我也一起吧。”真依随便说。
加茂宪纪扶额，“冷静点，这里不允许动手。”
“那又怎么样？”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