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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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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自己的征兵体检在8月份,放假前几个周,我就忙着找暑假的工作,要在这遥远陌生的地方先找一个落脚点。

工作是我在超级课程表上找到的,老板也是在工业大学读书,也上大二,但与我并不在同一个校区,准确来说并不能说是老板,应该是老板的儿子,但其实都差不多了,老板的儿子和老板有啥区别,自己是个打工的,对我来说他就是老板,这招聘信息就是老板儿子发布的。

加了对方企鹅号,大概聊了一下,不愧是老板的儿子,交流很简洁明了,我也有年轻人的爽快、真诚,很快就确定,周末没课,我还专门跑到打工的地方踩了点。

7月13号考完试,晚上大概收拾一下,其实也没啥东西收拾,只为提前准备,心里有底、舒坦。

14号一早我就出发,到那就开始干活,厂子是鲁祥保温,做建筑保温材料的厂子,工作比较简单,都是重复的手头活和体力活,没啥技术含量。

带我干活的是一个矮个子的中年大叔,还有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通过聊天交流得知,老板是山东人,大叔、老头、还有做饭的大叔、厂子里许多干活的工人都是山东人,原来这是一个家族老乡帮小厂。

中年大叔姓江,我们叫他江主任,江主任个子矮,鼻孔有点外翻朝天,眼睛暗淡、皮肤粗糙显得苍老,似乎满身总是灰尘,一看就知道是久经生活风尘的洗礼摧残,江主任使我感到亲切、与难过,我从他身上似乎看到了我的父亲、母亲,我父老乡亲的模样,一种哀叹、一种无能为力的压迫感,使我郁闷无比。

江主任说一口山东的方言话语,很多时候我听不懂他要表达的意思,以至于与他交流比较困难。每天饭点吃饭,江主任总是最后一个走,干活也很认真卖力,一天开饭,大家都停下手里的活离开,我叫他:“江主任,吃饭啦。”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先去,等他来吃饭时,我问他为啥到了饭点不去吃饭。江主任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握着筷子说到:“多干点活,不然人家不喜欢,就不要......”

看着江主任那憨笨、粗厚的模样,瞬间我明白理解了他的难处,他是害怕老板开除不要他。

的确也是如此,当时姓薛的准备顶替江主任的位置,姓薛的也是山东人,据说和老板是高中同学,姓薛的看着,要比江主任干练、精明许多,这些也都是基于外形的印象。

姓薛的衣着干净、头发、胡须、脸面收拾的干净利落,而不像江主任那样,整天只知道闷头干活,像头不知疲倦的老黄牛一样,那里有活那里干,把自己搞得邋里邋遢,结果主人还不满意,准备随时换掉他。

干活间隙,江主任知道我是大学生,他就问我,他家孩子学啥未来有出息、有本事,他想替自己的孩子问问。

这把干活的我给问住了,我不过也是一个迷茫、在寻找出路、自轻自贱、自己都有些瞧不上自己的破大学生而已,江主任你问我这个问题,不相当于聋子找瞎子问路么,你还不如去庙里烧香问菩萨呢。

可既然承蒙江主任看的起,我也不能失了大学生的身份和面子,不能遭人嘲笑说:“还大学生呢,一问三不知。”我不能给大学生丢脸啊,必须给他出主意。

可出什么主意呢,我自己都是一个找出路、寻主意的迷茫人,现在却要给人家出主意,解疑答惑。

我那死脑瓜壳子飞速的旋转着,心想:要孩子有出息,不是当官有权,就是干事有钱,这样才算有出息。赚钱咱不会,可当官,也没当过,不过至于怎样当官,还能一知半解说道说道。

我就问江主任,你家孩子多大,上几年级。

他那含糊的山东话,听的我很费劲吃力,于是他伸出4根手指头,我这才知道他儿子上四年级。

见孩子才四年级,我心想,这还小,我都二十几岁,上大学了,都迷茫不知道干啥呢,你孩子这么小,有的是机会,着啥急。

我又问他,孩子啥学的好,他说语文学的好,其余都不太好。

听江主任说后,我就郁闷了,要是你孩子学习好,那未来肯定可期,也不用我替你瞎出主意,现在我就犯了难,你孩子语文好,其余科目都不太好,这基本和学习不行挂钩了。作为中国人,语文好,这不是啥稀奇事,应该是天经地义。我上学以来语文就不差啊,不也落得如此地步,我不禁为该怎样给江主任出主意犯了难。

江主任又问,哪门功课以后有用,就让他学哪门。

我那脑壳胡乱的想,上学的科目里,那门科目能做官呢,我想到了政治,于是我挺正经的说,让你儿子好好学政治,这有用。

说完我似乎又感觉不对,这简直不就是胡说八道么,也亏能从我这大学生嘴里说出来,再说、上学那有政治这门课,一直都叫思想品德好不。

江主任又说,他孩子喜欢英语。哎!这个信息很重要,马云马爸爸不英语学得好,大有可为啊,我就急忙说,学英语好,这个有出息,让你儿子好好学,有前途。

江主任说,中国人学英语能干啥,怕用不上。

一旁一块干活的大爷说,咋没用,可以当翻译官么,不比你下苦力强,我在一旁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劳碌一天终于下班,我一个人回到房子,突然江主任推开门走了进来,我有些意外,不知道他有啥事。

江主任那布满皱纹苍老的脸上漏出笑,笑着说:“你是大学生,我找你想替我娃问点事。”

这时我才明白,江主任还想问白天他询问的问题,我连忙笑着招呼他坐下,和他聊了起来,大多也都是宽慰、提气的话。

在得知我要参军当兵,江主任告诉我说他北京有亲戚在部队,可以帮我,让我以后帮帮他家小子,当然我一直保持着微笑,听江主任那吐字不清的话语。

江主任还掏出他那碎了屏的智能手机,加了我的微信,他笨拙的举止,明显不怎么会用智能机,江叔还当着我的面给他家里的老婆打电话,让我给他孩子说说提建议,无奈我只好接过电话,那头传来一中年妇女话语混乱的声音,和江叔一样含糊不清的山东话,我根本很难听清、明白她的意图。只好大概给了建议,让孩子多看书、多做题的废话,然后在突兀中结束了通话。

江叔和我讲了一半,老板有事叫江叔,他就走了,看着江叔他那卑微、小心的模样,我心里默默哀叹,可惜自己是泥菩萨过河,爱莫能助啊,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我不禁起了我的父亲、母亲。

25日,江叔没来厂房工作,姓薛的指挥我们干活,并把我叫去和他一块,我就跟在他身后,听见他意气风发、硬气的说:没有他还干不好活了,哼,干的更好。

他自说自话,我在一旁听的真切,他那干净利索的脸上甚至漏出一丝笑意,其实江主任为啥不干活,姓薛的心里最清楚吧。

江主任人老实、憨厚,只知道干活,没有姓薛的活泛、机灵,我们六个大学生暑假工心里挺喜欢江叔,同时心里有点讨厌姓薛的,姓薛的其实也就外面光、没啥货,并不怎么会管理,干活更别提,比不上江主任,他只会领导气派作风的在一旁瞎指挥。

也不知他哪来的自信,自我感觉良好,当着我们这些年轻后生的面说,他和老板是同学,了解的很,其实老板不如他,他很多想法都比老板高明、好,老板不行之类的话,一副自己不得志、老板运气好的口吻。

我听了心里暗暗发笑,你比老板聪明、厉害,那怎么还到人家公司来找工作,为了一个小小的厂间主任而如此费心机,江主任都比你强。

姓薛的凭借和老板是高中同学,想顶替江主任的位置,说是主任,其实管不了几个人,没我们这6个大学生暑假工,平时也就领着一老头,和一个中年大人干活,主任也不过是带头干活的领头牛马而已。江主任失去工作,是为了给姓薛的让位子而已。

中午下班,走出厂房去食堂,老板的大舅子站在院内扯着喉咙骂人,江主任灰头土脸,眼睛红红的、也不敢争辩,丧气的回自己房间,老板的大舅子依然喋喋不休、不依不饶扯着喉咙骂。

中午吃饭没看见江叔,下午干活,听梦凡龙说老板的姐夫又骂了江主任,江主任被开除了,以后不干了,大家心里都替江主任感到不公,我们几个学生商量要不要声援一下江主任,但我们几个也是打工的,是有心无力,并没有对江主任的事,做什么有帮助的行动。

老板为了赶进度,也为了提高大家干活的积极性,于是提出新的工资标准,原来是一天死工资80块,现在是计件工资,多劳多得,我们几个合计算了一下,要是努力干,一天挣200没问题,于是我们6个人加足马力干,干活有劲又有动力,第一天效果不错。

第二天,我们热火朝天的干时,姓薛的却宣布计件工资作废,这把大家搞得郁闷,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干活的兴致、动力全无,这不耍人呢么。

晚上下了班,梦凡龙、兰燕龙就给老板儿子发消息,结了工资,第二天就走了。

27号下午,江叔来厂房和我们告别,也走了,大家客套的微笑、摆了摆手算是和这几天相处的回应,心里并无多大波澜。而那老头、还有大叔,只是自顾忙碌手头的活,似乎江主任的离开与他俩没啥关系,就像麻木、冷漠的机器给保温板刷着胶。

江主任和两个暑假工走后,对厂里的生活似乎并无多大影响,我只是感觉活怎么也干不完,累的人浑身酸痛,骨头缝里灌了胶水般酸疼,十个手指酸疼的动都不敢动,可一觉醒来还要继续干活,当牛做马估计也不过如此了吧,我也逐渐明白大人身上的那道光怎样消失暗淡的。

身边的大人干活老爱叫我,可能我是最早来的暑假工,姓薛的也说:看你干活是个好手,勤快。其实也就是我老实、干活卖力、不咋偷懒罢了,这样的牛马谁不喜欢呢。

老头每次推车去倒垃圾,总是叫我,倒垃圾的路上,我说干活好累、打工累,都没力气了。

老头说:唉,人的力气和水一样,用不完,睡一觉就有了。

我被老头说的话给逗笑了,真没想到这么枯瘦的老头还能说出这话,我又和老头聊老板,问他的工资。

老头不满的说:一个月就给我2000块钱,老板家和自己一个村,挨得很近,早年老板创业失败落魄,自己还借给他一些钱呢,现在发了家,有钱了、富了,就变了,没良心......

听着老头絮絮叨叨的诉说,我看了看他枯瘦苍老的样子,心里不禁失笑,心想:你这都快七十了,如此老态枯瘦,放在外面谁敢雇佣你,老板人家愿意一个月发2000块钱雇佣你,恐怕也是想着早年的滴水之恩吧,你还嫌人家老板给的少,这人心还真是没底啊。

8月8号,下班后,一个大高个的哥,来找我们剩下的四个暑假工,叫我们这一帮学生出去吃饭,是老板安排他来的,哥带我们四个出去吃火锅,点了一个中锅的羊三鲜,我还是第一次吃,吸那个养骨髓真是美味,很好吃。哥还给大家要了啤酒,后天我要去医院体检,我就没喝。

8月10号我请了一天假,早早就出门,害怕找不到医院,也害怕迟到,我咬咬牙叫了一辆出租车,到了医院很多应征入伍的少年都来了,聚集在医院大厅。

武装部的人也准时到达,一位身着军装的军人威气逼人,他声音洪亮、气势果决、利落的整好队,声如洪钟的念着花名册点名签到,体检的流程繁多、严格,每一项都使我提心吊胆,害怕自己某一项通不过被筛掉,好在一切有惊无险,我顺利通过了所有的检测。

中午12点我走出医院,站在公交站等车时,感觉内蒙的空气似乎都是香甜的,风都是清香的。

8月11号,六个大学生暑假工,走的只剩下我和张建民,人少活干的也愈发没劲,下了班,我和他出去逛,张建民说要不13号结账走人,我也感觉累,早不想干了,犹豫了0.01秒,我也答应了。

8月13号到老板那结了2400元工资,14号晚,我赶去火车站,坐上火车满怀喜悦的踏上归途,我并没有如母亲所说的那样:在外饿死。我还挣了2400元巨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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