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金蟾
苏桃伤口流出紫黑色的血,大概流出小半碗,血的颜色才慢慢正常,墨辰这才用了止血药给她包扎伤口。
噬心散毒性顽强,它从入皮肉开始游走,行于气血,难于拔根。
墨辰眼下能做的,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延缓毒发罢了!
此毒若想完全根治,必须以碧血金蟾入药,据古书上记载,碧血金蟾通体金黄,流淌的血,却是如同碧玉的翠绿色,而金蟾血就是噬心散的克星。
只是,碧血金蟾生性狡诈,且极为稀有,甚至是可遇不可求……
太子府暗室,烛火昏暗。
越峰稳坐于高位,含蓄的问跪在下方的人:“你且与吾说说,明年的今天会不会是墨宰相的忌日啊?”
“不会,”那人答得干脆利落。
“呵!”
越峰不慌不忙的走了下去,他强健有力的手按在那人的肩膀上,人在笑着,话却是冷的:“冯渊,你不是与吾吹嘘,自己是天下第一镖,镖尖之下,无人生还吗?吾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你就是这么报答吾的吗!”
“太子殿下容禀,”
冯渊语气恭谨的解释道:“卑职谨遵太子殿下吩咐,只待墨宰相松懈时才出手,哪成想突然冒出一个女人,她替墨宰相拦住了飞镖的去路。”他从未吹嘘,只不过墨宰相命大,且依照当时的情形,他没有机会发出第二镖罢了。
“事情办砸了,还敢狡辩!”
越峰沉了脸,手沿着冯渊的肩膀挪到脑瓜顶:“吾在成为太子前,所思所想皆是掌控朝中大臣,如今,也是时候进行第二步,除去无用之人了!”
冯渊闻言,心上一惊,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下来:“太子殿下,求太子殿下在给卑职一个机会……”
“吾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中用!”越峰手上发重力,竟一掌拍碎冯渊的头盖骨,冯渊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当场一命呜呼了。
越峰走出暗室,与残影说道:“趁夜将人拖到城郊埋了,埋得深些。”
残影带人快要走出城门时,碰见胳膊带血的少年,与他打个照面,深更半夜的不睡觉,这人着实可疑了!
残影有心拦人,但想到太子交托的事耽搁不得,只好任由少年与他错过身形,自己则默默记住少年的模样。
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永诚。
永诚一个时辰前在相府,见墨宰相人杀得差不多了,才故意扯着脖子喊。
两个黑衣人注意到他,一路将他逼到死胡同,妄图杀人灭口。
永诚见四下无人,卸去胆小怕事的伪装,轻而易举的将人反杀。
过后,他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将军府小厮,被“高手”追杀,若毫发无伤的回去恐会惹人怀疑,是以,他划破了右手臂,匆忙的往相府赶去。
若没算错,苏将军也定然在相府!
永诚初时走着,待与残影隔远了,他就由走改为了跑,且边跑边卖惨:“杀人啦,杀人啦,太吓人啦!”
苏禹正看着手底下的人搬抬尸体,这突如其来的叫嚷,惹得他眉心紧皱。
待看见永诚捂着胳膊,满手是血的朝他跑来,他急忙往出迎了几步,扶住眼前人:“你且小些声,慢慢说。”
“苏将军,”
永诚喘匀了气息,才道:“适才,相府来了一伙黑衣人,他们围杀墨宰相,我害怕归害怕,却实在担心姑娘安危,是以,才故意往出引人。”
“就在刚才,他们砍伤了我,我跑到僻静之地躲了起来,又趁人不备,抄起石头将人砸死了,苏将军,永诚害怕,永诚不是故意杀人的……”
他微颤的声音,配合惊慌失措的神情,很难让人不相信……
“他们死有余辜!”
苏禹拍了拍永诚的肩膀,问:“你胳膊上的伤如何,有没有大碍?”
“永诚皮糙肉厚,不碍事的,姑娘呢,姑娘可曾受到惊吓?”他问。
苏禹默了一会儿,话不知是说给永诚听的,还是说予自己听的:“本将的女儿吉人天相,不会有事。”
苏禹连夜将数百尸体交由刑部。
卯时一到,他就与刑部尚书白云起一起上了朝。
随着那句皇上驾到,所有人都跪在殿上,齐声道:“皇上长乐无极!”
“众爱卿,平身!”皇上一搂龙袍,坐在了龙椅上。
皇上开口免礼,满朝文武都站了起来,只苏禹和墨辰仍旧跪着。
皇上瞧了苏禹一眼,道:“往日早朝,苏爱卿起的比谁都快,怎今日突然一反常态?”说完了苏禹,他又定睛看向墨辰:“阿辰,你又怎么了?”
“皇上容禀,”
苏禹和墨辰异口同声。
两人互相对望了一眼:“你先说,”仍旧不约而同。
“还是墨宰相先说吧,”苏禹平时大大咧咧,今日却突然脑子开窍,学谨慎了,皇上爱重墨宰相,借由墨宰相的嘴说出昨晚的事,最好不过了!
“昨晚,有人派死士行刺微臣,”墨辰拉一拉官袍,露出三寸有余的伤。
“阿辰,”皇上焦急的从上座走下来,他端详那条皮肉翻飞的伤,心痛不已:“怎的不包扎伤口?”
墨辰略略垂着眉眼,道:“些许小伤罢了,皇上不必挂心。”
苏禹简直惊呆了,若他没记错的话,墨宰相昨晚并未受伤……心里有疑虑,但现在却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得在这件事上,与墨宰相统一战线。
“皇上,”苏禹重重磕了一个头:“昨晚,有人派数百死士围攻墨宰相,幸而墨宰相武艺高超,只受了一些皮外伤,那些人都是冲着墨宰相去的,却带累臣的女儿也身中剧毒,昏迷不醒…”
话说到这儿,苏禹眼圈红了:“背后之人刺杀朝廷命官,与公然挑衅皇权无异,可见,他其心可诛!”
皇上的脸色愈发阴沉,他站在权利顶峰,最恨的是挑衅皇权,最担心的是大权旁落,民不聊生……
皇上背对着众臣,虎目微阖:“查,给孤仔细的查,孤倒要好好看看,皇城脚下,谁人敢这么猖狂!”此时,他的背影是孤独的,落寞的……
早朝散去,苏禹急忙跟上了墨辰,问:“本将的女儿醒了吗?”
“未曾。”墨辰冷着声音道。
“可知小桃儿何时能醒啊,”眼下苏禹用得着墨辰,态度也好的不得了。
“不知,”许是察觉到了苏禹的失落,墨辰又加了一句:“你只要听本相的,少说话,苏桃就一定能痊愈。”
“你放心,本将从今往后都尽量少说话,不会再惹墨宰相厌烦,实在不成,你将我毒哑都行!”
墨辰这才回头,看了苏禹一眼,他身为将军,却为了自己女儿,不惜自降身份,卑微到连尊严都拋诸脑后了!
他说:“若能治得好,本将管你叫两声爹,让你过过瘾咋样?”
他还说:“我的意思是你若能治好小桃儿,让我怎么着都成……”
这一字字一句句,听似荒唐,却句句体现了可怜天下父母心。
墨辰突然有些羡慕苏桃,他的生父,给不了娘亲名分,也给不了他名分!
……
苏禹从将军府抽出一半的人,送去相府侍奉苏桃,且千叮咛万嘱咐待苏桃醒了,一定要第一时间给他报信儿。
皇上也调动了百名大内高手,守在宰相府,保-护墨辰的安全。
与此同时,刑部尚书白云起奉命搜查,这都城虽大,养得起如此庞大规模的死士,也只能是皇亲贵胄了!
结果不然,白云起在敦王府邸,搜出大量死士独有的令牌。
敦王是有养死士的癖好,但他养的死士皆是宽肩窄腰,面容清俊。
他借着养死士的由头,满足自己的龙阳之好,在被抓时,敦王大呼冤枉。
要说敦王指使死士刺杀墨辰,墨辰本人都是不信的,皇上也不愿信。
但紧接着,刑部又在敦王府搜出了一种毒,且这种毒-药,与刺杀墨辰的死士齿缝藏的毒一模一样。
这案子虽说明着交于刑部,但事关皇子,刑部也不敢贸然定罪,最后的惩处,还需由皇上决断。
敦王重情,在大狱中吵吵嚷嚷:“父皇,你可以冤杀了儿臣,但儿臣求父皇能放过府中的死士!”
他的死士,从未杀过人,更不会在唇齿间藏害人的脏东西。
这些话,由白云起传到皇上口中时,则演变成了:“敦王在狱中为府中死士求情,还说皇上待墨宰相比亲生儿子亲厚,此等妖臣,万死不惜!”
皇上正在御书房练字,听了白云起的禀报,手一抖,浓墨重落在纸上,污了他的一手好字。皇上将纸团皱,丢了出去,冷声道:“传孤的令,敦王暗害朝臣,且毫无悔过之心,判三日后斩立决,阖府上下,与敦王同罪论处!”
白云起一出皇宫,就直奔太子府。
今日天气不错,越峰难得有兴致喂养在湖里的鱼,一点点鱼食抛下去,那些鱼就你争我抢的,甚为有趣。
鱼儿尚且知道争,何况是人呢!
不多时,白云起赶到,他跪在地上,低声:“太子殿下,事成了!”
越峰撒下最后一点鱼食,神情未见波澜,只惋惜道:“敦王糊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