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葬
这次,晨曦躲在华邑的身后,没有出手。
华邑摸着她的脑袋,安抚着她,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回到了很久之前,导师还在的时候,但是光明对她说,导师已经不在了,备受委屈的黑暗沮丧的抱着华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雅拉安静的等待着葬礼结束,君影的天赋很惊人,很难想象,他刚刚不务正业的跑过来救了华邑,这会儿已经站在棺木旁边,引导着各位贵族位列自己的位置,甚至还贴心的安排了一队士兵面向人群背对着贵族们,构成一道人墙,挡住了人们窥视的目光,有个贵族被吓哭了,实在是有损威名,神官引领着才晋级为神侍的少男少女们走过来,少年们手捧着象征着狩猎之神防御的盾牌,巧夺天工的盾面在阳光之下看上去正气凌然,很能安抚人心。
少女们手捧着花束,皎洁的花朵带着美好的祝愿,很快刚刚的那一幕就被掩盖了下来,君影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将军,他感受着对方恍如实质的信仰力量,觉得莫名其妙,狩猎之神的神庙近在咫尺,光明之神的光辉普照大地,这货信仰他一个才蜕了恶魔皮的深渊巨龙,他是不是有毛病。
虽然知道将军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是君影还是没想明白。
他井井有条的维持着秩序,等待着漫长的葬礼结束。
毕竟结束之后,他们就要准备离开这个国家去寻找俄椤了,有一种隐秘的感觉,激动且忐忑不安,但是这种情绪很快被压下去。
他看着不远处,雅拉也在等待葬礼结束。
他等什么?
君影不解,想到刚刚晨曦展开的伞,他回忆了一下那位贵族夫人的遗体,好像是有一条狗,他想起来,曾经华邑是想找到那条狗的。
那条狗,有什么玄机吗?
葬礼结束了,君影留了下来,本来他是负责贵族的安危,留下来不太恰当,奈何将军现在对他奉若神明,他说要留下来,二话没说替他找了个借口。
他站在原地,吩咐着身边的士兵远离,毕竟阶级分明,贵族的墓地几乎都是贵族,接下来是士兵的墓地,在不远处聚集了更多的民众,看得出来为了这片墓地,皇家狩猎场已经被均了一块地出来了。
葬礼已经结束,只剩下部分家眷还留着哭诉,这时候雅拉走了过来。
“你来这儿做什么?”君影问。
“埋一点东西。”雅拉回忆起君影之前的恶行,并不打算告诉他,自己打算做的事情。
“华邑在那边,你带她走吧。”雅拉转移话题。
太过刻意,不过君影没怎么在意,他站起身,往搭着花架的爬藤之后走去,华邑正在安抚晨曦,她已经哭了很久了。
这里是墓地,哭着的不少见,也没人会盯着看,不过君影觉得很不耐烦。
“华邑,我们走吧。”他说。
“带上她吗?”华邑抬起头,清澈的目光带着几分恳求,热烈的望向君影。
君影抬手按住胸口,巨龙的心跳声音,响如擂鼓,他时常在想,如果不是身躯坚硬,跳太快了会不会胸腔破裂。
他点了点头,妥协了,距离离开还有几天,他在此地有一座房子,是将军赠送的,他走在前头,领着人往外走。
下了台阶,绕过一排树林,出了围栏便是士兵的墓前,所以君影在想要不要绕路,毕竟士兵墓地前,算是公共区域,那边有个广场,广场上正在处死叛国者,场面血腥,虽然从前华邑看的也不少,但是这样的华邑总让她有一种,想要保护起来的感觉。
他没机会绕路,晨曦牵着的华邑已经拉扯着往那边走去,他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很不理解,明明之前华邑眼里只有他,怎么小孩子来了,就不理他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下意识的把意识满眼过去,那排树枝悄无声息的枝丫让开了缝隙,他看到雅拉正在弯下腰,往土里埋着什么,然后箭簇划破树枝,刺入他的眼睛。
华邑察觉了,她站直身体,往这边几乎是狂奔而来,那一刻,那种呆滞的动作几乎不在她的身上展现,但是来不及了,狩猎之箭已经离弦,刺入了他的眼睛。
仿佛镜面龟裂开,他感觉眼球有一种破碎的感觉,狩猎之神的力量,透过他的人类躯体,打在了本体身上,外表看上去没什么区别,但是他能感受到,箭簇覆盖的位置,流失着类似于人类鲜血一样的力量,身躯在渐渐的虚弱。
华邑按住他的肩膀,她伸出手,手腕上的铃铛叮铃作响,但是她却拔不下来箭羽,那是神明的力量,她或许可以轻易解除由固定神术施展的禁锢,如今却没有足够的力量打破神明的攻击。
君影眨了眨眼,倒是没觉得有多大问题,他握住她抓在自己面门的手。
“没关系,没什么感觉。”他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中依旧一片混沌不清,完全没有神志。
但是她皱着眉头,手指紧紧的握着他,甚至不太能够站得稳,看得出来,很担心。他伸出空着的那只手,轻轻的抚平她的眉头,忽然想起晨曦教导的神术,他闭上眼,尝试着又再次使用了一下。
试炼之地:
雾气如影随形,华邑第一次见到能见度低到只是往前两步就看不到人影的雾,她往前走了两步,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入耳畔,阴影或许会害怕她,但是其他的存在并不会因她的靠近而退缩。
她穿着一双简单的草鞋,鞋底垫着柔韧的草根编织的鞋垫,草叶划过裸露了一些的脚背和脚踝,只是草叶而已,她抬起脚,那些她以为路过的树叶不知何时攀爬上了她的腿,一瞬间,束缚的感觉从脚腕传来,粗糙的感觉让她的大脑快速运转,树枝绕了大概有三四圈了,入目视线不过方寸,她试图看清绑住脚的是什么,但很显然失败了。
大力的拉扯力道传来,好在只被捆住了一条腿,如果是没有其他防御的情况下,这个力道是足够的,但是很显然,华邑并非毫无防备而来,被拖行了一段路,她已经能够大致掌握平衡,她腰腹用力,把自已几乎对半折起来,一只手抓住脚腕绑着的藤蔓,另一只手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利刃出鞘,华邑利落的砍了下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哀嚎声传入耳畔。
她站起身,对自己的处境感觉不太好。
那天她醒过来,四下无人,听到的声音也没有后续,但是天际有光芒落下,指引着她走到这边。
因为她醒过来的时候也已经算是黎明,所以走到这里应该算是清晨,正常情况下,会有晴空万里,四周豁然的感觉,但这周围全是雾气,咫尺距离也无法看清。
华邑想到那颗自天际跌落的星辰,回忆着方向,其实她已经尽可能往那个方向前行,但她刚刚被拖行了一段路,再加上这些雾气,根本无法注意到方向。
现在应该怎么办?
华邑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响起,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从来没有上山之后再下去过,说明藤蔓拉过去的地方,大概率是很危险的。
藤蔓应该是先绕着她的脚踝上行的,虽然她看不见但是刚刚她被拉着的时候还是有所感觉,她顺着脚背抓住藤蔓,另一只手抬起刀刃准备割断,想起刚刚痛苦的哀嚎声,手上的动作迟疑了片刻,她收起匕首,藤蔓很迟钝的,暂时没有动作,她把脚抬出来,松开还没有开始拉扯的藤蔓,退后两步,为了以防万一,华邑蹲下身体,这把刀是她从塔莎家的厨房拿出来的,是一件银制品,刀柄上是一条银色的小蛇蜿蜒。
华邑没用多大的力气就掰开这条银饰,刚刚的哀嚎不是意外,既然这个藤蔓要拉他去的地方是很危险的地方,那么这里来讲,往相反的方向行进的话,应该是安全的。
知道这一点,华邑并没有离开,她再蹲守了一会儿,果然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抓住藤蔓,抬手将银饰套在藤蔓上。
潜意识里她知道银饰应该是可以制约一些类似的存在的。
她站起身,摸清了藤蔓抽离的方向,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虽然四周都无法看清,但是这毕竟是一座山脉,登高上山与下山之间的差距是非常明显的,唯一不能分清的其实是左右,藤蔓替她抉择了。
她只需要往另一个方向攀岩而上即可。
这个过程并不算美好,她跌跌撞撞的前行,在被一根树藤绊倒,撞到一棵树,一只手差点按在野蜂窝上之后,她找了跟木棍,如同盲人般艰难的前行。
这座山其实算不得很高,塔莎家算是在半山腰,华邑一路上花费了很多时间,但是实际上走的路程可能还没有她去给邻居们送药剂的一半那么长。
终于,在无数次迈脚几乎跌倒之后,她的额头磕到了一块几乎粉碎的墙砖上。她闻到了一股糜烂的花香。
说不出来的味道,极致的香味与臭味融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