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年轻的□□哪比得上我家殊均有趣的灵魂。”沈菁义正言辞，然后流连的目光巡视了一圈才悻悻离开。
这所中学建校历史已经很长了，师资力量很强大，在整个市里都是顶尖的，所以谢殊均会横跨大半个城市挪窝到这里。
但也正是它年龄足够大，所以校园设施非常老旧，唯一能称得上风景的就只有升旗台后面那一整片墙的爬山虎。
风一吹，就层层起伏，泛起绿色的波浪。
她曾在无聊时拿着彩铅将这碧绿的生机送给他。
而现在的学校变了许多，不过几年，它改换样貌，暗红的跑道变得鲜艳，斑驳掉皮的白墙多了色彩……
这些变化对沈菁而言让她有些低落，她一路走一路看：“朝阳，我忽然理解新校长的势利了。”
可是朝阳并不理解，它不懂她明明情绪低落却为何理解了他人不算友好的对待。
“可是你并没有在高兴。”
沈菁看着操场上的奔跑笑闹的小孩儿，忽而笑起来：“总有些东西比让人怀念更有意义的。”
至少他们有了崭新的操场，漂亮的教室，他们的青春会像这些色彩一样明亮。
顺着走过六年的路径走着，那面充满生机的绿墙便在她的视野里渐渐清晰。
鲜红炽艳的红旗在绿色的背景前随风舒展，红的绿的，静的动的，每一处搭配都恰到好处的美丽。
她曾经在这里宣誓过很多次，这飞舞的红旗和满墙的爬山虎听过万千学子澎湃的期许，也将在未来继续聆听单纯而美好的少年真挚。
沈菁忽然想起那年百日誓师大会，穿着校服的谢殊均迈上台阶站在红旗下面讲话。
阳光恰好，落在他青涩的脸上平添几分暖意。
素来清疏谦和的人从台上看着她：“希望参加艺考的同学也继续努力，万万不可懈怠，要努力上最好的大学，成更好的自己，遇见更好的未来。”
明明是临场之言，可那一刻，沈菁莫名肯定，他就是在看着她，他就是在对自己说。
沈菁轻笑一声，掏出手机，对着红旗和苍翠的爬山虎拍了一张。
菁菁：【你还记得那年百日誓师你说了什么吗？】
谢殊均自然是不可能立马回消息的，沈菁也从不苛求他秒回这种不现实的行为。她想了想：“朝阳，你能帮我拍照吗？”
“……你说呢！”朝阳有着四百多年的修养，面对她的无理取闹只是一字一顿。
沈菁叹气：“好吧，你怎么连个人工智障都比不上？”
朝阳咬牙切齿：“那你呢，明知故问，胎生智障吗？”
没想到它居然进步如此之快，沈菁被怼的一时词穷，瞪眼好一会儿。好在很快有散步的同学走过来，见她一个人有些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轻哼一声，沈菁转头朝那两个手挽手的女生挥手：“你们好呀，可以帮个忙吗？”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向她靠近：“姐姐，需要我们做什么？”
沈菁晃晃手机，笑得一如从前的轻柔：“可以帮我拍张照吗？我想给男朋友看看，现在学校变化挺大，只有这里还跟我们那时一样，他太忙了，但我想给他看看。”
她分明瞧见两人眼睛一亮，左边那个立马活泼起来：“你们也是这里毕业的吗？”
“对呀，不过已经是十年前了。”
时间过得真快，历历在目的高中生活已经成了早该随风消散的往事。
两个女生应得很爽朗，她也看得出来她们对她和殊均之间的爱情故事十分感兴趣，那两双眼睛里的情绪明明白白，又碍于分寸不好多问。
刚把照片发过去，沈菁抬眸就对上好奇又善意的目光，她看得有趣，神色更加柔和。
“我们高中是同班同学，大学也是同校，他是理科学霸我是美术生，我们从高中毕业就在一起了，很快就要结婚了。”
她们看起来很激动，艳羡都满了出来，两个女孩子硬是发出哇声一片。
沈菁黛眉一扬，却是转而认真道：“所以啊，你们要认真学习哦，成为学霸和学霸的女朋友，进一所学校看着他粘着他！”
稚嫩的小朋友似乎在听什么箴言，沈菁笑起来：“后面那句是开玩笑，进一所学校一起好好努力吧，未来会看得见的。”
谢殊均一直都是更成熟的那个，在她充满信任地喜欢他爱着他的时候，他就早早想好了他们两人的未来。
他们无比确定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能如此契合。
对他们来说，未来从来就是看得见的。
三人一起走着，直到在教学楼前分开，两个女生看着她往后山小园子绕去，神情兴奋，内心是压制不住的倾诉欲。
后来，她们的班主任也有所耳闻，甚感熟悉。
“啊，我想起来了，是李老师以前带的学生对吧，好像是叫谢殊均和沈菁？他们还在一起都要结婚了啊！”
时光匆匆，而爱会沉淀。
后山倒是没怎么变，树木修剪了些造型，多了些应季的盆栽，添了好多长椅，还有两个亭子和几张石桌石椅。
野趣中又多了雅致，沈菁深感遗憾，没有谢殊均陪着一起来。
但遗憾自然是不能就自己遗憾的，情绪是可以分享的。于是她坐在亭子里自拍了一张然后发给谢殊均。
菁菁：【啊，怎么办，好想男朋友一起回忆过去啊。】
不大的学校，她走的跟旅游打卡似的，一下子竟然也差不多六点了，正值晚饭时间的尾巴，学生陆陆续续回来了。
沈菁摸摸肚子：“朝阳，我请你看我吃东西吧！不知道学校外面的糯米饭还在没在卖，你想看吗？”
以为自己听错了的朝阳看着她真诚的表情，在脑子里又把话过了一遍：“你说的是绝对零度的话吗？”
“唉，朝阳，你为什么没有实体？”沈菁没有对自己的话感到抱歉，却很是替它遗憾，“如果你可以出来玩就好了。”
朝阳陷入沉思。
其实也不是不行，它是可以借用身体的，就像是人们所说的借尸还魂。但问题来了，已经死去的躯体被它征用跟本就活着事不同的，属于人看不出来，可站在命运眼皮子底下它是能够感觉到有所不同，从而发现换了芯子的。
而被发现后，就算不算是打破它们之间的默认协定，但势必会令它对此更加审慎警惕。
它压下心动，摇头拒绝：“就这样很好了。”
它能够在她和谢殊均身边看到体会到许多东西，它能够学会情感，这就是最大的报酬了，它不能太过贪心给他们增加难度。
沈菁以为它的意思是不行，只能叹气妥协。
“朝阳，触摸享受是会收获快乐的。”
朝阳“嗯”了一声沉默下来，它知道的，快乐是每个人都想要的，它是个系统也想要，很想，无比想。
没关系，朝阳，你有爱就很好很幸运了。
实实在在地打算带着朝阳看她吃糯米饭去了，她找了很久，就在快要放弃的时候，看到几个同学捧着饭团迎面走来。
沈菁眼睛一亮，赶忙上前问了地方，随着她们指的方向走过去站在店门口，看着里面忙碌的老夫妻，她忽然失神发起呆。
原来，十年真的很长了。
老夫妻俩从小推车换到了门面，头发几乎全然花白了，脸上的沟壑感更加沉重。
马上就是关校门的时间了，外面的学生已经不多，沈菁安静地立在门前，等着里面的人离开。
心里乱七八糟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好像又知道一点。
直到里面一个豪爽的声音响起：“哎哟，门口那个小姑娘，我看你站那好久了，是要买东西不咧？”
沈菁回神，脚步朝她迈过去：“阿姨，我要一个糯米饭，加里脊和煎蛋，不要花生，味道稍微重一点。”
阿姨应声：“好勒，你等一下啊，我这做完就做你的了。”
里头的大叔回头几次了，端着装糯米的盆过来又看了她一眼，没忍住说了句：“我总觉得见过你这闺女。”
阿姨瞪了大叔一眼，然后跟她道：“我瞧着也有点儿，你以前是不是这学校的？”
把做好的的糯米饭团递给旁边的男生，再重复了遍：“里脊煎蛋不要花生，味道重对吧？”她动作很麻利，每一下都不带犹豫：“我们这年纪大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天卖吃的，这记性吧倒还行，你们说一遍我就能重复下来。”
沈菁勾唇笑道：“对，我毕业十年了，以前老在这买糯米饭。”
“十年了啊，那真是太久了，记不清啰。”大叔嘟囔着自语，“一转眼我们都卖了十几年了，是真的老头儿老太太了哦。”
他模样怅然，也让看的沈菁变得怅惘起来。
沈菁一手捧着饭团，一手拿着塑料勺子挖着吃。
见她跟找饭团的时候状态截然不同，朝阳问道：“你在难过吗？因为他们没有认出你？”
沈菁听了哂笑一声：“不过是十年前的常客，不记得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有什么值得难过的。”
她话音落在这儿，停顿了会儿，声音细细的：“我只是有些伤感，朝阳，原来我长大了后，人真的会老去的。”
她的父母亲人是不是也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老去了？
在她的时间线里，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他们了，不知道他们还好不好，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变化，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某个时间忽然想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