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饭后，童织织提出一同沿着江边散步回家。
江边的樟树依旧是绿色，淡淡的樟木味飘到了很远的地方。江上来来往往的小舟泛着碧波，远处的山被迷雾包围……
隋年很喜欢这里的空气。淡淡的，淡淡的芬芳沿着鼻孔进入自己的大脑，激发出神奇的多巴胺。
“高考结束后，有什么打算吗？”隋年问。
童织织踩在马路牙子上，像往常一样向前走着。她思索了一会儿，甩了甩手中的信封。“当然是先去海边玩玩啦！自从高中之后，我就没出过远门了……很怀念之前想去哪就去哪的日子啊！”
她站在雾中抻了个懒腰，好像在拥抱这个美好的时光。“好在都快要结束了，马上就可以重获自由啦！”
她的语气微微上扬。可以听得出，她很向往未来的日子。童织织即使是站在马路牙子上，也还是比少年矮了一截。
这里就不得不提到，童织织喜欢隋年不只是因为他的外表和智慧，更是因为他的温柔和他那与生俱来的高情商。
她初三那年，脸上突然开始长了好多痘痘。所有人都开始开玩笑的喊她“痘姐”。那时的隋年大抵是因为不爱说话，从来没有说过她，也从来没有问过她，就当做什么都没有一样。
他一直在小心翼翼地维护她的自尊。
刚开始，童织织还经常因为脸上的痘痘苦恼，还因此影响了学校。有一次放学路上，隋年告诉童织织“不要因为别人而影响了自己，他们说的你都不要在意，做好自己就行了。”
“换个角度想，你现在长了，以后大概率是不会长了，而他们没有长过，以后很可能也会长的。当他们长的时候，你就可以想：‘看吧，我脸上没有’。”
“不能因此而自卑，也不能因为这，以后去嘲笑别人。”
隋年的话里没有提过一句“青春美丽快乐痘”但是却用最浅显易懂最通俗的话语让她明白，也维护了她的自尊。
她都知道的……
原来，一直有人在默默地保护她，让她不受到伤害。他说：“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有人伤害了你，我一定会加倍地讨回来。”
这就是隋年，一个温温柔柔的男生。他会用笨拙的方式，小心翼翼的去保护每一份对他的好。
“童织织，你有没有想过长大之后做什么。隋年看着摇摇晃晃走在前面的人问到。
童织织想了想。
她想做什么呢？她自己都不知道。隋年的梦想总有一天会实现，而她现在连自己的梦想都找不到。好像从小到大，她一直被别人推着走，被别人推着长大。
小时候她想学舞蹈，想成为一个舞蹈家。可是学了几年，妈妈却不让她学习了，转眼就给她报了书法班。
再长大一点，她喜欢给各种各样的动画人物配音，喜欢读各种各样的句子，想当一名声优。可是自从被妈妈发现后，就连只有一次的演讲比赛都不让她参加。
后来，她什么都不喜欢了，做什么都是三分热度。学了一半的小提琴，画了一半的油画和搭了一半的乐高。
可是妈妈总是会说：你看别人家小孩跳舞跳的多好；你看别人家小孩画画的多好；你看别人家小孩琴拉的多好；你看别人家小孩演讲上台演讲多自信……
可真是验证上了网上流行的一段话：亲手折断了孩子的翅膀，还纳闷他为什么不会飞翔。
“我也不知道。”童织织回答。她继续向前走着，语言带着点淡淡的悲伤。“我也不知道我想干什么，可能考上大学之后，选一个好就业的工作，然后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日子。”
隋年轻撇眉头，想说话但却说不出口。他知道，这很正常。想找一个安稳的工作，平平淡淡的的过一辈子，正常人都会这么想。
可是他不这么认为。在他的眼中，他认为人只活这一次，要做一个对国家有用，对世界有用的人，不能平淡的过完这一生。
然而他也是这么做的。
早在半个月前隋年就已经开始准备参军事宜。他想等高考完后直接参军，然后为自己的目标而努力。
他与童织织道：“想想你最擅长什么？想想你对什么感兴趣？想想你之前的梦想，总有一天你会找到的。你的目标，你的未来总有一天会清晰起来。”
童织织待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没过多久他就蹦蹦跳跳的告诉隋年：“我擅长英语，要不然我以后就学英语专业？大学毕业后直接回来当老师。”
“为什么不考虑考虑外交事业？或者当翻译？”隋年提议。
童织织刚想说话，手机就响了起来。
“织织，下午要不要一起去医院看看班长啊！”是叶晚宁的声音。童织织悄咪咪地看了看隋年，好像在询问他。
只见隋年点了点头，插着口袋将头扭到一边了。“那我直接去医院了，我们这离医院还挺近的。”
叶晚宁一秒就抓住了细节，忙追着童织织问。不料她直接慌慌张张地挂断了电话，一脸尴尬地转身看着隋年。
“那个……要不然你先走吧，我要去一趟医院。”
隋年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帮她叫了一辆出租车。“路上小心，到了和我说一声。”隋年将她送到了出租车上。
童织织隔着车窗望着他。“我先走了，拜拜……”
隋年站在原地点头，向着她招手。童织织坐在车里，看着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的背影，忍不住胡思乱想：
以后他参军了，就是他坐在车里，我站在那里和他说再见啦。不想和他分开。一想到自己已经悄悄地喜欢他好几个冬夏，马上又要分开……
好烦人啊！第一次暗恋马上就要已失败告终了！
转眼间，车已经停在了医院楼下。还未下车，远远的就看见了手提果篮的叶晚宁。她笑着打开车门，迈着步子向她奔去。
“哈——哈——哈——（叹气声）你这么早就到了！”童织织喘着粗气，盘着叶晚宁的手臂，把她拉进医院大厅。
叶晚宁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童织织一把拉了进去。“你慢一点啊！我手里还拎着一个果篮呢！”童织织扬了扬嘴角，并没有减慢一点速度。
“快一点啊，好久没见班长了！”
电梯无声地上行，只有淡淡的音乐和淡淡的消毒水味。两人并肩走到了汪小菲的病房前，就这样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推开房门。
“你来……”
“我不来，你来……”
……
终于，两人一同推开了房门，都不约而同地换上了笑脸。
“哈喽，班长啊，我们来看你了！”说话的人是叶晚宁，正带着甜甜的语气向汪小菲打招呼。童织织一向不爱和别人嘘寒问暖，这一也开口问她恢复的怎么样。
两人都知道，班长伤的很严重，但当她们看见汪小菲脑袋上缠着的一圈一圈的绷带时，都忍不住红了眼眶。更让人心酸的，是她就算手上和身上插满了管子，都不忘笑看生活。
“你们来了……谢谢你们啊……”汪小菲的语气弱弱的，仿佛已经朝不保夕。
“小菲啊，最近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感觉说话比之前的利索一点了。不过我现在学习都没有落下哦。你们回去告诉四眼，他不好好学习，等我回来了一定把他比下去。”
两人都酸酸的笑了笑，开始和汪小菲分享最近学校的趣事。
“你都不知道，你不在了之后四眼可猖狂了，他暂时接替了你班长的位置。他可严格了，还要求我们一到教室，就把作业交到组长那里……”
“还有还有，四眼参加了一个化学竞赛，最后竟然拿了第三名！你都没看见，他那获奖后的样子，渍渍渍，都要上天了。”
“你这都啥玩意啊！我跟你说，四眼和一个女生谈恋爱了！而且那个女生还是美术班的一个人，长得一般般，但胜在体贴又温柔……”
童织织和叶晚宁一对一句地讲着，努力地逗着汪小菲。而她们都没注意到，当听到了“四眼谈恋爱”时，她本亮亮的眸子一瞬间就暗淡了下来。
四眼姓李，单名一个天，因为经常戴眼镜，所以大家都称他为四眼。说来也奇怪，班里戴眼镜的人这么多，偏偏只有他被人叫做“四眼。”
“吱呀——”门被一个小护士打开，正不耐烦地喊着汪小菲的名字。
“汪小菲——准备一下，等一下有心理医生来给你检查。”童织织和叶晚宁面面相觑，想着说些什么，但都被堵在嗓子眼。
汪小菲的家庭条件，大家都知道。家里面能掏出这么多钱去给汪小菲治病，打官司，已经很不容易了。现在想要给她再安排一个护工，一个好一点的病房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小菲，那我们就在门外等你，我们还有好多事情要和你分享呢！”说着，叶晚宁就拉着童织织出了病房，站在安全通道里。
“没想到小菲上的这么重，那群人就是畜生！下手怎么这么重啊！”
“嗯，这些人就应该好好让警察叔叔教育一下。”
童织织根本不敢想，这么弱小的身躯，是怎么扛下来这么多人毫无人性的毒打。她身上到现在还插着管子，还要面对这么多□□折磨后的漫长的精神折磨。
她不敢想，她只觉得心疼又无助。
她想，如果她再强大一点点，是不是就可以保护她，保护许许多多向她这样的人呢？
童织织讨厌他们，讨厌这些欺凌者，讨厌这个冷漠的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