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闻交易
用了三天时间，诺里大概弄清了姜氏家族的一些普遍规律。比如：家长一般不太繁忙，一切事物决策主要依靠全套严密体系运转。怪不得姜尚心大到飞去乐园星度假，也不怕她把家族搞崩掉。
但是族长的权威很高，例如：姜尚即使常常表现得随性、不靠谱、散漫，但是他依然是整个家族的核心，依然能收获无数的爱戴和拥护。
和姜尚最后一次视频通话，他交代的是：玩得开心。诺里忍不住恶意揣测，当年他继承家主的位置时，很可能和自己一样，不情不愿地被人架上来，于是现在冷眼旁观往事重现时，才会放飞自我，一个人出走，去尽情地嗨了。
姜氏的内部人员任用非常精简，就拿中老年女佣天团来说，80多岁的罗莎莉已经不能再坐镇什么紧要职位，但爱丽丝、法斯宾娜等人依旧年富力强，她们不单负责清扫工作，还是整个宅院的安保人员，全部配枪，受过严格的枪械与格斗训练，每个人都抵得上陆战队士兵。
爱丽丝是管家，负责主持整个宅院的日常工作。她性格冷峻一些，喜欢摆出不苟言笑的模样。法斯宾娜则温柔多了，还总是用娇惯孩子的态度对待姜尚和诺里。诺里一度很好奇她们的个人经历，看起来，她们已经将自己的全部人生都奉献给了姜氏家族，这真的值得吗？她们是完全自愿的吗？姜尚能够付出什么，来等价交换她们的人生？
“那里是我的家乡。”法斯宾娜指着星图上的一颗小行星说，她因为笑得非常多，眼尾的笑纹比别人深刻许多，“我原来是一个外星流民，上一任的老爷在地外旅行的时候发现了我，一个人被丢在温室星体上，他就把我带回来了。”
诺里盯着她指的那颗小行星，“所以……你是混血儿吗？”
法斯宾娜摇摇头，“我想不是，我见过几个真正的混血儿，他们的外表都很特别，一眼能看得出来与别人不同。”
“你想过去查查……自己的身份吗？我的意思是，你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吗？”
她又摇摇头，“我的生活很好。现在的这个世界，并不是一个适宜生存的世界。很多人只是在生存，但我还在生活，我已经满足了。”
诺里稍稍思考了一下她说的话，“所以，姜氏和别的家族不一样吗？我们和白氏、橘氏有本质的区别？”
法斯宾娜温和地看着她，思量着回答：“你的生长环境，与受到的教育可能与我表述的思想不一样。主流的思想一直在告诉你，要竭尽全力地竞争，要用牺牲去换取利益。但是，方向比努力本身更重要。有时候只要做到不犯错，就能看到旁边的竞争对手们纷纷翻车，最后躺赢了。”
诺里皱起眉，“难道你是说，橘氏这些大家族一直在犯错吗？”
法斯宾娜竖起一根手指，做出嘘声的动作，“不用着急，暂时让尚仔掌控全局吧，现在你还可以放松地过生活。”
诺里微微变了表情，在她看来，自己从一个小地方，一步步来到了最繁华的城市，也进入了世界上最庞大复杂的局，就连看起来最无害最不起眼的姜尚，也在局中盘踞了一角，做着自己的打算。
黑杰克从外头进来，他目前和诺里还不太熟，局促地走到星图前，沉默地等着诺里说话。
姜尚的母族黑氏，拥有几点极其强悍的遗传特征，比如他们都有一双凶狠的吊梢三白眼，黑发都像钢丝线一样又硬又粗，性格容易冲动，说话也很直白。难以想象姜尚的母亲长得什么样，诺里还没有见过任何姓黑的女性成员。
“我需要你跟我出门一趟。”
黑杰克自己理解了一下上面的话，然后拍了拍胸口，“是不是谁惹你了？放心，我帮你揍死他。”
诺里纳闷地琢磨着他的脑回路，是有多么奇特才会产生这样的结论。“不，我只是想要你跟我会见一个人。”
他只要一思考，就会挤眉，露出艰难又辛苦的表情，“是驾驶员聚会吗？我讨厌驾驶员聚会。”
“……不，你可以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戳在那就行。”
黑杰克的车子骑得飞起，所以两个人用了比往常更短的时间到了学院大门前，缪慈已经等在那了，起先很焦躁，看见黑色魔轮载着诺里飞驰而至，终于放松下来。
诺里摘下头盔，直奔主题，“你找到记者了？”
缪慈点点头，“当然，这有什么难的。”她冲着边上的凉亭招招手，生化人密未安不情不愿地走出来。
“我不是一个八卦记者……”密未安换了新的颅盖零件，也顺带换了新的假发丝，现在佩戴的是白金色长发，看起来高冷了很多。
“我们开始吧。”诺里示意着缪慈和黑杰克。全程黑杰克都是懵的，然后，缪慈凑上来，挽起他的胳膊，径自搭在自己肩膀上，冲着镜头比了个耶的手势。
密未安懒散地按了快门，“这样就行了吗？”
“等等，”诺里打断他们，“我觉得应该……弄得自然一些，不是摆拍的，应该是不经意间被捕捉到的。”
“说得对！”缪慈恍然，扯着黑杰克跑到马路对面，拉着手做出闲逛的模样，“这样呢？这样很真实吧？”
密未安又按动了几次快门，“好了没有？拍几张够了吧？”
诺里见她情绪极度低落，就问她：“缪慈聘请你来的？还是人情债？”
她敲敲自己头顶的义脑，“新款存储零件，内部申请才能订到。”
“我还以为她威胁你了。”
密未安叹气，“她不需要威胁，缪氏的小公主还需要威胁我吗？谁能不顺遂她的心意？但是这件事根本不需要我来做，随便一个记者就行。”
缪慈跟着马路大喊：“需要我们做出点亲密举止吗？要不要亲亲？”
黑杰克已经黑了脸，迟钝地明白，诺里把他卖了……或者是租赁出去。
“我对你们几个家族之间的勾心斗角没有兴趣，反正光靠猜的，也不外乎那么几个原因。”密未安懒洋洋的，她瞄了瞄身边的诺里，忽然眼里发亮，“不过，如果你能给我一次专访的机会，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是对新上任的姜氏家主的专访？”
“没错！”
“你不是对家族之间的勾心斗角没有兴趣吗？”
密未安笑得很灿烂，“但是我对权利的变换和更迭很有兴趣。”
“我倒是没关系，只怕说了很多，你却没有能正大光明登出的内容。”
密未安的笑容更灿烂了，“完全没必要担心，因为我什么都敢登出。”她又敲敲自己颅顶，“你知道我是因为什么变成这样的吗？”
“难道是因为正义？”
“不是，是因为真相。”
缪慈就像玩一个真人等大的洋娃娃，按照自己的兴趣与理解，把黑杰克摆出各种姿势，拍了个够。密未安因为得到了诺里的许诺，整个人都精神了，一反刚来时的无精打采，全身心投入到了这一场绯闻的制造加工过程中，还拍着胸脯保证一手包办后续的酝酿发酵。
两个小时之后，黑杰克蔫蔫地坐在路边长椅上，就像被□□得皱巴巴的小花。这两个小时的拍摄，简直比驾驶员训练强度还要大。他已经从气愤的情绪转变成了绝望，有气无力地说：“舅舅顶多是使用我们，但是他绝对不包办婚姻。”
诺里侧过脸，“那黑氏一定全是单身狗。”
“……”黑杰克坐直身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出现了！黑氏的遗传性保留特征：嘴笨。诺里眼看着他比比划划半天，但是说不出话来的尴尬样子。
“我并没有要给你包办婚姻，说实话，缪慈可能也不同意。我只是牵个头，让你们关系密切的绯闻能传回缪氏。”
“为什么？”
出现了！黑氏的第二遗传特征：不能做复杂的思考，不然容易宕机。
“因为我们做了个交易，我用你……几个小时的自由，换了缪慈手里的一些信息。”
“什么信息？”
诺里觉得自己在给小朋友上课，“橘氏在偷偷摸摸地做一些事情，她们暗中观察、定位一些暮年的机械师和研究员，等到这些人临终之际，就会借医疗机构的掩护，盗取这些人的记忆和学识，自己回去制造生化义体，用来填充自己的团队。她们也会买卖人口，将外形美丽的帝都居民纳入自己私人囚牢，供内部成员取乐，即她们称作黑牢的地方。”
黑杰克点点头，身在十勋团中，是接触过黑暗世界的一角的。
“做过的事情会留下痕迹。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人的居民档案是什么样子？失踪？死亡？还是被特别标注？缪氏掌控着户政部，缪舟能自由查阅我们所有人的档案，按照他缜密的行事风格，我猜他是有一份名单，记录着全部橘氏迫害、偷盗过的人，所以我和缪慈接触交易，希望能得到那份名单，或许有一天能够成为打击橘氏的利器。”
黑杰克就像死机了一样，用他斜飞的三白眼瞪了诺里很久，半天，恍然明白了，“我懂了，你想要缪舟家里的一份名单？没问题，我可以集结一些人，晚上冲进缪宅，给你抢出来。”
“！！！”这下轮到诺里死机，她忽然能明白姜尚偶尔流露出来的暴躁是因为什么，她偷偷走到角落，拨了个视讯给斐尔卓，说：“晚上一定要看住黑杰克，千万别让他带人出去抢劫缪舟！”
斐尔卓此时正在自己的卧室，视讯器里的声音吸引了围绕桌子的几个人的注意。
金莱试图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眼前的地图上，那是一张皇宫建筑分布图，他指着中心的部位，“这里是皇帝陛下的私人监牢，我想橘乔等人就在这里。现在的关键是我们如何到达此处。”
旁边坐着桑蜂紫，她摸着下巴，用手指沿着前门入口至中心的位置轻抚而过，“这有什么可讨论的？我们冲进去，在守卫没集结过来之前，救了人撤出来。”
金莱摇摇头，“据指联会现有的信息来看，皇宫内部的防卫是非常严密的，主要由三种基本类型的生化义体构成防卫小队，其中，战斗力最强的是一种被称作凯尔拉的屠夫生化体，他们会据守住通往囚牢的唯一通道。”
异人番举起手，“那时候就轮到我和生化人小分队上了。”
斐尔卓打完了视讯，回到座位，“为了所有人的生命安全，我就直接问了。异人番，你觉得军部的生化人制造能赢得过皇室吗？”
“如果照现在所知的信息看，我认为军部的技术一直是领先皇室的。就从基因编辑技术上看，皇帝陛下的那些批量制造出来的后代，简直落后我们几个世纪。”
斐尔卓又看向金莱，“你也这么认为？”
“我趋向于获取更多的信息，再做成功几率评估。比较本次行动的规模和危险性，我认为现有的信息是不够的。”金莱的看法很保守，但是桑蜂紫已经受不了这种慢吞吞的会议进程：
“用得着吗？我们现在要救人！时间也是很紧要的因素之一。等到磨磨唧唧地做完了计划，人也没了，我们还救什么？只不过是摸进皇宫救一个人出来，我觉得，分成爆破组、拦截组、接应组就可以了，最多事后编个借口，搪塞皇帝那个老头。”
斐尔卓望了金莱一眼，示意他来解决眼前的局面。金莱轻叹，“你和皇室的生化人交过手吗？”
桑蜂紫理直气壮地回答：“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我们正面上能冲破凯尔拉的防线？万一反被围困在皇宫前庭，到时候可没有援兵救我们。”
桑蜂紫歪着头思考了一下，“要不然我去跟千佐多零对个线？”
金莱捂着脸，不想面对她。但是她倒是提示了一条重要线索。金莱眼光灼灼地转向斐尔卓，“千佐多零呀！”
斐尔卓一时没反应过来，“千佐多零怎么了？”
“诺里，可以接触到千佐多零，为什么不让她去查探一下皇室的生化体呢？”
斐尔卓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下来，“你不知道为什么吗？还需要我说原因吗？”
亚当生气的模样真可怕，冷酷的外表和内部晃荡着要喷出来的怒火，马上就带来了冰火两重天的感觉。金莱迅速地组织语言，“有的时候，我们要灵活一些，不要总是纠结在某一个方面。”
桑蜂紫点点头，用直白的语言诠释了这句话，“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就得带点绿。”
斐尔卓受够了，站起身，“我们是在合作，意图救出橘乔，这事没有错。但是我认为分工一下更好：异人番，负责应付全部的皇室生化体守卫；桑蜂紫，负责C小组的接应，总之，人交给你们；金莱，负责营救行动的路线规划，以及各个环节的策划；我，全程跟随，负责解决意外情况。”
“跟我说的一样，”桑蜂紫用手指依次指了指在坐的几个人，“爆破组、拦截组、接应组。”
营救橘乔的行动，对于金莱是一次大冒险，从决定要干的那一刻开始，压力就不曾离去。他从亚当公馆出来，回到金氏的宅院，在自己的房间躺下，一直反复思考着整个计划。
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对劲。他的两眼放空，思绪飞快地转动，将逐个环节在脑袋里排演着，但是就是捉不到不对劲的那一点。精神从虚空里出来，回归现实，眼睛打量着周围实体景物，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
夏味的东西不见了。
金莱飞快打开衣柜，半边空了，夏味的几件经常穿的衣服都不见了。他冲进工具间，这间小房间从未有过的空荡，夏味的工具箱也不在了，不是她经常因为偷懒带的便携式小工具箱，是那个巨大沉重的正式用箱子。
她去哪了？她能去哪？
金莱经过短暂的迷茫和焦急，迅速地冷静下来，他拨给金并，直截了当地问：“夏味去哪里了？她的实习部门不是机甲部吗？”
金并人在指联会，背景不时有指挥官经过，“她推掉了，你不知道？她申请了禁海新区的建设任务，在新区实习。”
“她申请了什么？”
金并调转了一张地图，“你们毁掉了基因牧场，军部决定要巩固一下胜利成果，所以要在禁海建设一个新的聚居地。当然了，那个地方的环境……真的要命，就不是人能生存的。我猜白蒐会设立新的先遣兵团先行进驻。”
“她、她为什么要去那？”金莱少有这么气急败坏的时候，“还完全不和我商量？”
“呃……”金并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不妙，“你们吵架了吗？要我现在取消她的申请，把她接回来吗？”
“不……”金莱的神情阴沉下来，他的怒气已经过去，金色的瞳孔里沉淀下一些暴躁，“定位她，把位置发给我。”
“呃……”金并这次迟疑了比较久，“她不会喜欢我这么做的，你应该知道吧？”
金莱点点头，露出微笑，却不知道自己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将笑容映衬得阴森森的，“我知道，所以你要小心操作，不要被她知道了。”
经过了短暂的发酵，缪氏小姐缪慈和十勋团成员之一的黑杰克举止亲密，一起逛街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缪慈在网站、论坛上，还有很多街头巷尾的传言里都听到了这则消息，心里赞许了一番密未安的办事能力，也终于把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放下了。
她急切地想要回家，看看缪舟欣喜的眼神，听听他赞许的表扬，同时，还要找机会完成对诺里的承诺。
但是今天缪兹在家，她没去实习，这是一件不太寻常的事。对于缪兹来说，机械师的身份是她最为依仗和珍视的东西，一般所有的活动都会全力以赴地参加。且她的精神也不太好，看上去有点憔悴。缪慈认为区区的一点绯闻还不至于打击到她，参考一贯的表现，她现在应该轻蔑地冷哼一声，再用讥诮的语气打击自己一顿才对。
缪兹看到了兴冲冲赶回家的缪慈，心里的感觉复杂难言。萨芬夫人一直在积极地准备弹劾缪舟，把他拉下户政部长的位置，她究竟准备得多么充分，有多少把握，这些缪兹都不知道，因为她心里实则并不热衷于靠近这一地鸡毛。如果缪舟完蛋，那缪慈也会跟着完蛋了，虽然她依旧还有第二姓氏的头衔，但缪舟对她没有多少亲情，也不会用珍惜血脉的心态对待她，很可能会尽最大限度地利用榨干她。
两个人竟然相对无言，和平时仇人相见的场面大相径庭。
缪慈咳了一声，清清喉咙，保持着应有的讽刺强调说：“你怎么在家？你的国家学院不要你了，把你赶回来了？”
缪兹也懒散地回了一句，“那你在这干嘛？你那个莫什机械设计院这么闲，假期连个实习也没有？”
缪慈故意肉麻地说：“我当然要和我家亲爱的在一起，怎么能光顾着实习呢？”
缪兹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她第一次看见缪慈这样的一面，她……从来没有动过私人感情，大家族的激烈竞争和沉重压力，已经耗干了她们所有的激情和梦想，加上闭塞的生活环境，使她们除了相见两相厌的彼此，也很难接触到外人。
“黑杰克？我以为你喜欢的是你的那个朋友，叫什么来着……乌雅？”
缪慈愣住了，“你胡说什么？乌雅……是我的朋友……而已。”
“黑杰克可不是什么好的选择。”缪兹回想着和那个暴力驾驶员接触过的几个场面。
“难道狄朗.麦克顿是个好选择？”
缪兹烦闷地仰起头，人软塌塌地陷在沙发里，眉心蹙起，“你来真的吗？真的要跟我讨论男人？”
“得了吧。”缪慈露出恶心表情，“你以为自己真的是姐姐吗？”
“那父亲呢？你真的把他当成父亲看待吗？”
这句问话很怪异，缪慈诧异地望过去，她们此时甚至还在家里！缪兹为什么会直白地讲出这句话？
“缪舟，就是我们的父亲，他没有满足的时候的，你要是想要达成他的预期来满足他，讨他的欢心，那你永远也做不到，因为他的预期总是不停地提高。”
“……你、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缪兹烦闷地指了指书房的方向，“他在屋里，你去找他邀功吧，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我不会再做姐姐了，仅此一次。”
缪舟的书房很符合他的性格，四周都是冷白色，没有一丝情感的外露。他是个强迫症晚期患者，所有的实体物品都要摆放得整整齐齐，能够看得出朝向的东西也全部要朝着一个方向。他看过的书籍、文件存储在方形的盒子磁盘里，码放在巨大玻璃书柜里面，巨型的落地书柜也以完全相同的间距摆放，就像棺材加工工厂的仓库一样，这些白色棺材甚至还有自己的坐标，当他需要在海量的库存里寻找某一盒磁盘，可以查阅坐标目录。
此时，他坐在那张他使用了很多年的长桌前，面前摊开可折叠显示屏，一支电子笔平行着显示屏，放在手边。缪慈控制着自己的眼睛不要乱瞟，书房在家里是禁区，除了缪舟自己和打扫机械人，谁也不能进入。但她觉得，诺里想要的那份名单很有可能就在这，她得想办法弄出来才行。
“你做得很好。”缪舟大方地表扬了一句，但是他的脸上却看不出多么高兴，相反，还有点烦闷，“我还有件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做。”
“什么？”
“我信任你，”缪舟打开显示屏，调出了帝都的区域地图，“你一直都把家族的荣耀摆在第一位，这一点你比缪兹做得好，她还只是个刁蛮的娇小姐。”
缪慈的心往下沉，开始警惕起来，她并没有因为他的赞美高兴，也没有因为听了几句对缪兹的贬损而幸灾乐祸，现在她只在意一件事：到底是多么难以启齿的要求，会让他这么捧高自己？
缪舟指了指地图中的某个区域，缪慈一时辨认不出来那是哪里，因为他指的是贫民窟组成的下城区。
“我需要你去一趟下城区，以缪氏家族的名义展开为期一个月的慈善活动，务必要争取到贫民的支持。”
缪慈睁大的眼睛，“什么？可是……所有部长都是白司令任命的，又不是票选出来的，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当白司令有自己的意向时，他的决定就是一切；但是当他没有意向，只是旁观竞争的时候，民意就显示出了重要性。”
缪慈心里很乱，“可、可是，即便是争取支持，也应该先争取其他家族的支撑才对。”
“我当然知道，而且这个环节差不多已经结束了，第二姓氏中的笼络和拉扯已经没有回旋余地了，现在到了最后的环节。”
缪慈目瞪口呆，望了缪舟半天，“如果我这么做了，贫民的支持能不能争取到，我不知道。但是我的名声就完了，我再也不可能在第二姓氏里混下去了。什么小公主的虚伪假象彻底碎裂，我就真的变成缪兹嘴里说的野种了。”
“我不会让你吃亏，你的牺牲，家族会铭记的。”他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