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鹰族徽
作为国家学院的讲师,年末假期时间是最悠闲的时候,将所有学员的射击考试成绩上传到学员网站,囿雁的假期可以说正式开始了,她有点疲惫地摘掉了脸上的无框护目镜,往后靠在椅背上,享受着此刻的寂静的自由,马上焦急的铃响就打破了平静。
这里是她的私人住所,很少有人知道,位于中城区左近的一处挤挤挨挨的胶囊公寓里。打开那扇小巧的门,只看到了半张脸,露出来的下颌和嘴角都吐露着苦涩,他一低头,把脑袋钻进低矮的拱形门框里,费劲地进入了小门廊的玄关。
“雁雁。”斐洛可怜兮兮的模样,将狭小的玄关占据得满满当当。囿雁站在对面,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靴子看,从壁橱里面掏出一双毛茸茸的小兔子拖鞋。
斐洛又可怜兮兮地自己把沉重的靴子脱掉,艰难地套进那双比自己的脚小了好几号的小拖鞋里。
“你来干什么?”
“呜呜,我回不去家,我的家门口站满了各个频道和网站的记者。斐尔卓那个小子倒是好,他可以猫在学院里不出来,可是我没有地方能去。”
“你没试试去橘氏吗?跟她们说你是那个和家主生了个孩子的斐洛?”
不确定她现在是单纯地在调侃他,还是带着愤怒地在讽刺他,斐洛一时不敢回嘴,只能嘤嘤嘤。
囿雁的表情没有丝毫软化,比什么时候都要冰冷,“所以说,你连年纪都是骗我的?如果你有橘09那么大的孩子,那你的年纪肯定是假的。”
“我……”涉及到那一份记忆,斐洛就会陷入特殊的茫然和失落,他在真实和虚幻里来来回回,“我遇见橘晴的时候,她……还不是现在的变态家主,那时候她很热情,很冲动,我们很年轻,十七八岁的样子,我……我没有骗你。”
囿雁逼近了两步,语气低沉下来,“她是橘晴!橘氏是最讲究等级制度的家族,自然人是最下等!作为家主,她为什么要把一个不应该来到的生命生下来?她在想什么?而且,为什么是你!你和我都知道,你除了是一个被军部选中,当亚当监护人的幸运倒霉蛋以外,你没有别的价值了。你没有任何能让她觊觎贪图的东西,她也不可能有什么真诚可贵的爱情,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斐洛被她一通话说蒙了,“感谢你对我的详尽分析,真的没想到,我在你面前已经到了纤毫毕现的地步。”
囿雁没有什么好气,“你想要什么?在这里藏几个月,等到事情平息?”
“我还有选择吗?”
“你出名了,以前你只能在酒吧街上的流莺群体里出名,现在你是整个帝都的名人了,你那个亲生女儿还是十勋团成员。如果你写本书,记录当初和橘晴的往事,肯定能卖爆了。”
现在他可以确定,囿雁不是在单纯地调侃,确实是在嘲讽他。“我控制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在我看来,那些已经过去了,也没有挽回的可能了。连橘晴都不计较了,你还在计较什么?”
囿雁气到冷笑,“整个学院一大把讲师,你除了我还有别的朋友吗?有别人现在愿意收留你吗?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你怎么有那么多个为什么?”经过一长串的盘问,斐洛也感到不耐烦了,他径直走进了狭小的客厅,把自己因为雾气沾湿了黏糊糊的衣服丢在地上,赤着上半身,坐在她的单人小沙发里,“我们就不能像其他那些好朋友一样,痛快地喝一杯,把烦恼都忘了,然后继续往前看吗?”
囿雁跟过来,站到他面前,“斐洛先生,好像现在有烦恼的只有你一个人,需要用往前看来摆脱烦恼的也只有你一个人;那么我应该以什么身份来参与你的事情呢?”
他坐直身体,一点也不理解她此刻可以算胡搅蛮缠的举动,“难道你不是我的一个老朋友吗?”
“老朋友相互平等,但是我们两个在一起,好像一直是你当主角,我当可有可无的配角,所以我们两个不是老朋友,是花花公子斐洛先生和他性别不重要的跟班。”
“哇哦。”斐洛除了用语气词表达自己的震惊,也说不出来别的话。他缓慢地站起身,双手举高,向门口的方向走去,“我知道了,你今天心情不好,我不应该这时候来的,我走了。”
“斐洛,”她站在门内,关门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连橘晴在你眼里都算是性别女,我呢?在你眼里我有性别吗?”
“她喜欢你。”这句平地惊雷,出自学院长姜尚的口中,此时他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对面坐着经过了颠沛流离,现在一副狼狈相的斐洛。他又逃过了一轮追赶,仓皇地躲避进了正在放假中的学院。
“当然了,谁都喜欢我。”他躺在暖炉前面的躺椅上,还因为刚才的围追堵截在喘息,但是渐渐的,他自己就反应过来姜尚言语中暗含的深意,惊悚地坐了起来,“拜托,告诉我,不是我想的那样……对吗,你说的不可能是那个意思。”
姜尚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用电子板看着手里这个月的《机械世界》杂质月刊,闲适地说:“我认识她十年了,她从来不在乎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的眼光和看法,她自己也不在乎有没有被当成一个女人看待。”
斐洛僵硬了,像一根水泥柱子直直地坐在那里,他的表情保持着震惊。
“说真的,你现在应该担心的并不是囿雁。”
“啊?”斐洛灵魂出窍地回应了一声。
“你应该担心自己,如果到了新学期,你还是没摆平这一滩烂事,那我就只能将你停薪留职,聘用临时的讲师代替你教搏击课了。”
斐洛难以置信地转过脸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误吗?真可笑!橘晴和橘09甚至都不在意我,她们只是想要互相伤害,我只是被误伤。”
姜尚收起了玩笑的表情,“你应该知道,只要涉及到橘氏,就没有玩笑,你当初就应该离她远远的,坚决不要被那双鲜血似的眼睛吸引;也千万不能为几个世纪铸就的权利基座臣服。现在的苦果,是那时候结下的。”
“你、你竟然能在这里深明大义地教训我?你年轻时犯的错误,和我犯的错误有什么不一样?只不过姜诺里不能把你怎么样,她乖乖的愿意回归姜氏而已。”
说到这个,姜尚就明显不能再若无其事了,他的动作和眼光都凝滞了一下子,“诺里和这些破事无关。”
斐洛霎时抬头,盯着他,似笑非笑,“学院长先生,你也太双标了吧,你的小心肝姜诺里可不是什么纯白的出水芙蓉,几乎所有权力斗争的烂事,她都掺和了一脚。”
“你再说,我就像囿雁一样,再把你赶上街头,让你和外头打转的记者朋友们躲猫猫。”
斐洛马上苦了脸,“我会想办法的,我知道学院的名声需要维护,我……我需要一点时间,让我暂时留在这行吗?”
“你可以去A组的宿舍,反正婓尔卓现在也不住那。”
斐洛有点懵,“他不住宿舍,也没在家里,那他住哪?”
“目前他住在Z组的宿舍。”姜尚说这个的时候,露出神情无奈更多。“我跟诺里提起过,希望她能升组,但是她不愿意,非要留在Z小组。那个小组有什么魔力吗?”
“她的选择是正确的。”斐洛慢慢地说,“在现有体制下,学院内部的分组和排名就是帝都权利构成的缩影,我们的所有分组早就固化了,不管她升入哪个小组,都会触碰到某个家族的利益;如果她只是在后面五六个小组挪动,那也没什么意义;如果她选择直接进A组,那么橘吉会手撕了她。”
姜尚默默听着,没有马上做声,在短暂的寂静之后,他思考着回答:“所以我不会动某个家族或者某个小组,我打算打散全盘的棋,重新下一局。”
斐洛小心地不敢随便搭话了,“什、什么意思?”
“这次考试,如果我们按照小组的综合成绩计分呢?以前对学员的评估,总是很有水分,我们主要评估的是组长的成绩,组长对其组员是有推荐分的,这个不合理的规定是不是可以废除了?我们才是制定规矩的人,我希望这次能不含任何水分,单纯地只计算总成绩,然后重新将小组排名。”
斐洛保持着目瞪口呆的模样,“你、你知不知道,一旦这么做了,我们就会先被几大家族手撕了?!而且没有一个人,是没有一个!会说你为了公平,他们只会认为你是为了新冒出来的女儿疯魔了!你是为了抬高姜诺里的小组排名才这么做的!”
“我是啊。”
三三两两的实习士兵在哨所里溜达着,风川狭带领几个核心成员,在他们简陋的会议室里已经开了一个多小时的会了。白茗感觉很不对劲,自从她把在地穴里找到的徽章碎片上交,他就表现出了一股不正常的喜悦和兴奋。
玛丽梅捧着自己的两肩,冻得哆哆嗦嗦的,她小声询问萝丝,“我可以把暖炉点起来吗?就一小会儿。”
“当然了,亲爱的。”萝丝从分发下来的固体燃料块上切下来一小块,添进暖炉的燃烧室,帐篷里亮起了一小团暖红色的光晕。玛丽梅将自己贴在暖炉上,舒服地叹了口气,歉意地说:“我太怕冷了,真糟糕。要是我能像薇薇安一样不怕冷该多好。”
被点名的白茗回过神来,看了看其余几个人,发现萝丝用感兴趣的眼光望着她,“说起来真的,薇薇安,你真抗冷,一般南方聚居地的流民不是都不耐冷的吗?”
“……”白茗被问住了,幸亏婕辙说话了:
“是不是你经常被调配到别的地方出外勤,你们的小学会任务多吗?”
白茗飞快思考着怎么回答,“我们去过北边的禁海边缘,还……还偶尔参加佣兵团的行动。”
萝丝十分激动,“看看!看看一个流民聚居地的生活都能丰富多彩,我们的学院反而课余生活十分枯燥,也就是参加一下淑女联盟的无聊派对。”
玛丽梅有点向往地嘀咕:“我很想去参加一下,可惜我进不去淑女联盟。”她抬起头,跟白茗科普,“萝丝说的那个组织,是一个帝都贵女才能参加的兴趣小组,经常会举行高雅的大型茶话会。”
白茗忍住了没有嗤笑出声,她心里很明白,那个无聊的组织绝对跟高雅没什么关系,基本上已经成了第二姓氏肆意放纵的遮羞布。
垂下的帐帘外传来了几声低沉的轻咳,萝丝和玛丽梅没反应过来,婕辙却辨认出来了:“团长在外面,看样子有话想说。”
白茗也听出了风川狭的声音,她一撩开帘布,就看见他满脸的兴奋,几乎是摩拳擦掌地站在那里,“薇薇安,我已经决定了,要去把那块遗迹挖开。因为你发现了那里,你也下去看过了,我希望你能和我们一起去。”
白茗一时情绪十分复杂,她微微侧过脸去,不想自己收敛不住表情,被他看到什么。他是故意的吗?是不是在借机考验她,调查她?他究竟有没有察觉她和别人不一样?
“泰迪和我一起发现的,他不去吗?”
“我会挑选几个实习士兵一起去,”风川狭思考了一下,“不过泰迪不行,基多、萝丝、霍克可以。”
他选择的都是比较强壮,或者受过训练的,白茗觉得自己的疑心病更重了。“下面连接着虫巢,沙虫很多。”
“所以我们要先去聚居地,带上几个御虫者。”
风川狭带上了全部的精锐和为数不多的钻孔设备,他的热情让白茗非常疑惑,他看起来不像是个不顾一切满足自己好奇心的人。从上午10点钟出发,正午时到达了聚居地,因为今天不是巡逻也不是交易的日子,桑玛看见他们觉得很诧异。当他听到了风川狭对于此次目的地的描述,脸色就变得黑沉沉的,当时就拒绝了:
“不行,我不同意你的提议,而且我敢说,你那是个坏主意。”
风川狭当然没有退缩,“那里埋着价值很高的东西,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是绝对超过我们的想象。那是一大笔钱!”
“我不能让聚居地的居民用生命去换,而且我们生存在冰原上,你告诉我在这个地方,手里捏着一把星币有什么用?”
风川狭难以保持平静,气愤地吼:“身为一个从帝都出来的人,你怎么会这么想?如果我们从那个古战场遗迹里抠出来几件古物,转手卖给国家博物馆,就能得到一笔巨款。我们可以换帝都的材料、矿物、新款式交通工具,甚至可以聘请一个高等级机械师来,改造我们的聚居地!”
“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花吞鱼夫人走过来,她把围裙解下来,双手擦干,走到风川狭的面前,“作为聚居地的临时村长,我同意你的提议,我们的人口在增加,聚居地需要扩大规模,现在是做出改变的时候了。”
桑玛还想要说点什么,但是他看到胖胖圆圆的花夫人坚定的眼光,最终还是收声了。只能垂头丧气地背上自己的背囊,将虫笛塞进袖袋,带着自己的学生一起上路。
桑玛最得意的学生是个少年,叫做琥栗。他有一双浅色的眼珠子,如同两颗琥珀,身体瘦削而轻灵,行动非常敏捷。除了他外,还有一个小姑娘,白茗是见过的,就是曾经到地堡交易的蝴蝶。据说她像一张活着的地图,能记得住这片冰原上的每一个冰窟,只要她曾经去到过,就一定能再找回去。
十几个人的队伍出发了,向着地堡的方向前进,但白茗心里猜想,那个古战场遗迹是泰迪无意中发现的。他应该是追着冰层的大裂缝,找到了地堡附近的方向,实际上泰迪才是最了解遗迹具体位置的人。先找到她上次和泰迪“谈心的”峡谷裂缝,可能是因为风雪的填埋,今天再看已经浅了许多,里面生长出了参差的齿形冰凌,要从这里下到谷底几乎不可能了。
风川狭看着桑玛,桑玛不做声,当做没看到他。
“别装死,我知道你有办法。”
桑玛将头撇开。风川狭转向琥栗,“你可以吗?”
少年为难地看着自己的老师,半天,桑玛终于轻微地点了点头。琥栗走到裂缝的边缘,取出自己的虫笛,基本上每个御虫者的虫笛都不一样,琥栗的是由一枚细长狼牙磨成的,中间掏出一条细孔洞。他呜呜地吹奏起来,哨声低回婉转,逐渐攀登着拔尖了,最后几声几乎让周围的人难以忍耐。
冰层下面很快传来震颤,连接交替奏起清脆断裂的声响,击冰之声汇聚成一首交响乐,从微鸣变得宏大,然后无数的沙虫争先恐后从冰的缝隙露出身体的一环,它们极其暴躁,相互挤压着,都要把同类连同自己一起挤成酱了。
琥栗猛然收了声,他意识到自己收得太晚了,有点操作失误,慌张地望着桑玛。作为老师,桑玛仍然保持着相当的镇定,他拿出自己的骨笛,幽幽地吹奏了几声,笛声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古雅,实在不像这样一个穷苦流民奏出的。但是沙虫的暴动还是持续了很久,队伍周围的冰层几乎完全被从整块冰层里撕扯出来了。他的脸色很难看,又警告了风川狭一遍,“我们不该下去,虫群对下面的遗迹严防死守,它们痛恨我们将要做出的举动,我认为我们会惹大麻烦。”
风川狭看了眼花野和伊尔米提,他们两人朝着两边的裂缝分别射出一颗□□,明亮的火焰飞速坠落,照亮了沿途的冰壁,最终落入了底部,被淹没了。
“那是什么?”伊尔米提趴在边缘,眯眼往下张望着,但是火光尽敛,一点光亮也没了。
白茗看得非常清楚,下面数量庞大的虫群一涌而起,将火团吞没了,扭结成粗长的一股的沙虫群,引起她的警戒,“下面太危险了。”
“你们留下。”风川狭向萝丝和白茗吩咐,然后向花野等人招招手。基多自觉地跟了上去,萝丝看见了自然也不甘落后,追在后面。白茗非常闹心,她拦在风川狭前面,“你带我来,就是因为我下去过,那我一个人留在上面有什么意义?”
“我需要有人看守装备。”
“琥栗,你留下。”桑玛吩咐了自己的学生。风川狭马上转过头看着他,眼神不言而喻。桑玛摊开手,“这里没‘人’会动你的装备,只有沙虫会。”
风川狭最终默认了这个决定,他还是嘱咐了萝丝和白茗几句,“下去之后必须服从命令,不准瞎跑。”
几个人将带着勾爪的绳索钉进冰岩里,绳索甩下深涧。萝丝跑去和基多共用一根,她自然而然地像只大懒猴趴在基多后背上。白茗看见风川狭向自己伸出手,示意她上来,她马上开始心虚,将正在蒙圈中的蝴蝶推过来,自己跑到大喇喇地挂上绳索的花野边上,伸手揽住他壮硕的脖颈,勾在他的背上。
花野的两颗眼珠子都凸了出来,被沉重的体重坠得下滑了一小截。他挂在半空中,弄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形体小小的干瘦雌性动物,能够这么重。不过他笨嘴拙舌的属性,也很难表达出来就是了。
大块头的霍克在几个绳索之间徘徊了一会儿,等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选择时,在陨深白面前愣住了。一只独眼正直勾勾看着他,弄得他慌张地到原地打了个圈,陨深白用一只满是疤痕的手掌招了招,霍克欲哭无泪地走过去。他将两只手臂搂住对方壮硕的躯干时,脑袋正巧靠在那颗几乎毁掉的头颅上,近距离地看到了陨深白皮层撕裂又愈合的狰狞疤痕,简直不要太刺激,连飞快的下坠感都感觉不到了。
下滑到十来米时,已经能够凭借肉眼看到底部的躁动的沙虫群,拧成一大根粗壮的肠子,将原本狭小的冰隙撞得破裂开。花野已经绷不住了,发出一声声走调的惊呼:“小鸡——是——小鸡——”
白茗感觉到了他的颤抖,深层次的恐惧从他内心的角落挣扎着破体而出,瞬间占领了整具躯体,白茗甚至感到他用力抓住绳索阻止下滑的趋势,开始往上攀登。她只好伸出手越过花野,一起抓住他手里的金属手柄,另一只手绕过颈部捂着他惊叫的嘴。花野也喊得有点缺氧了,他放松了力量,几乎是瘫在白茗两臂之间。
桑玛在空中不停地吹着虫笛,地下冰层裂隙里复杂的结构也把笛声传播得呜咽重叠,变成仿佛万鬼同哭。桑玛不停传递着驱散的指令,虫群终于有了回应,凝聚成一束的沙虫逐渐退散,露出下面的谷地。郝莱迪最先将双脚触底,他将自己从绳索上解开,先警惕地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结构和地形,然后惊叹于晶莹剔透的冰锥。这里全凭上方露出的一线天空照明,已经非常暗淡了,不幸的是,再过几十分钟,白昼即将过去,这里会是一片黑暗。
风川狭马上找到了白茗,“在哪里,你发现徽章碎片的地方?”
花野半跪在地上,卡着自己的喉咙大喘气,白茗经过他,向裂隙深处走,直到她完全被黑暗吞没。风川狭马上跟上去,他将一只笨重的燃油灯打起来,照亮自己周围几步的景物,并且,他发现前面的薇薇安走得飞快,她好像完全不需要光亮一样,迎着漆黑的一团,全无恐惧忌惮地快步前进,在一块半月形凸起前停下。
“在这里。”白茗蹲下,用手指扫清地上的碎片,扒开一块被磕碎的坑洞。风川狭将燃油灯提近,想要帮她照明,但却把她晃得立马偏过脸,用一只手遮挡着眼睛。他把灯放下,双手扶住冰岩,呼喝一声发力将大冰块移开,露出下面的一滩东西。
那些看起来只是一堆碎片,稍微拼凑一下,像是一副简陋的盔甲。白茗马上就看到了一枚圆形的东西,她从几堆碎片粉末里把那个东西捡起来,它缺了一小块。
风川狭将徽章碎片掏出来,拼接在缺损的部位,现在能勉强看出上面的纹饰了,像一只秃了的鹰,翅膀半开半合着,有两只强健的脚爪,显得十分凶恶,一点也不好看。
白茗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她认出了手里的东西,并且正在极尽智力想出一个主意,把风川狭劝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