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名单
“所有人都走了,现在只剩我一个。”缪慈偷偷摸摸地对着视讯器说,她现在紧张得磕磕巴巴,踮起脚尖,像个鬼影,漫游在空荡荡的纯白走廊上。
诺里隔着屏幕看着她,暗暗地感觉到诧异。缪慈在她的印象里一向都坚持支撑着自己冷淡高傲的架势,从没有见过她害怕成这样,可见缪舟对她来说,是个十分恐怖的存在。
通过摄讯信号传递过来的影像,诺里看见了那个被当成禁地的书房,能感觉到缪舟绝对是个控制欲强到变态的强迫症患者,到处都是一尘不染的纯白色,冷冰冰的石砖从地面铺设到天花板,大门口有个相当复杂的电子锁,怪不得缪慈想也没想过从正门进入。
她蹲低了身体,把诺里给她的那粒金属放在门口,“好了,现在怎么做?”
诺里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绘图板,连接到视讯器上,然后说:“提米科玛,展开光纹颗粒。”
“好的主人。”那一粒小金属颗粒忽然伸展开,还回答了一声可爱的语音,缪慈被吓了一跳,急忙四下转头看着周围有没有人。
金属颗粒变成一个小纸人的形态,从门缝挤进去,蹦蹦跳跳地在滑溜溜的白色地砖上行动,诺里通过绘图板捕捉到提米科玛的视线,它攀登着书架模样的隔板,爬上白色架子,上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电子存储器,每一块之间没有一丝参差。
“真可怕。”提米科玛自言自语地感叹,“这里能存储进整个国家图书馆,我蛮想知道缪舟部长都存了些什么。”
“所有东西,”缪慈轻轻打了个哆嗦,“他有收集癖,从小到大,整个家族的所有回忆和信息他都收集。一部分是他个人的日记,每天他发生了什么事,别人跟他说了什么话,他全部都会记录下来,一个字都不会落下。”
“他不累吗?”诺里觉得更加不可思议了,“别的人知道他的习惯吗?”
“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
“知道了还能跟他亲近,那一定不是普通人。”诺里又忍不住吐槽,她微小地转移视讯方向,顺手截了张图。“提米科玛,能够检索到信息目录吗?”
“嗯——我看看。”小纸人在室内搜索着,马上就注意到了墙边桌面上的显示器,它跳下书架,乘着气流飘荡到了地面,哒哒哒地跑到了桌面下头,“哈哈,我找到主机入口了。”小纸人扭转自己的身体,弯曲成一盏小号的灯头形状,照射出一道蓝色光芒,投映在主机连接器上。
诺里的绘图板哗啦地闪烁了一下,过量的信息霎时涌进了屏幕,“哇哦,冷静一点,先找到检索目录。”
“找到啦!”提米科玛显得很骄傲,“分类排列得非常规整,日记、行程表、工作记录占据了主要部分,其余是关于家族内部的信息……哦,这里有张奇怪的表格。”它将这张表格发送给了诺里,通过视讯器传递给绘图板,诺里翻转着板子的方向,看了半天,还是弄不明白:
“这是什么?看起来像是一张地图,上面这些标记点是什么?有没有说明的附表?”
“没有,但我猜上面的光点是定位点。”
诺里恍然弄懂了,她轻轻地颤抖着,“没错!我想就是这个了。黑狱里的人很可能是没有身份的人,除了生物基因标记,没有别的能够记录。不过大部分标记点都是灰色的,只有一个红色光点。”
提米科玛猜想着,“我觉得灰色的都是已经死掉的,红色的是还活着的。”
诺里沉默着思考了一会儿,“缪舟一直在追踪他们,他做的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他会不会是为白蒐做的?他是不是已经将这张定位表往上汇报过了?”
缪慈紧张地提醒他们,“可以了吧?我是不是能撤走了?”
诺里点点头,“可以了吧,你已经完成我们之间的协议了,谢谢你。”
提米科玛从门缝里重新挤出来,将自己反复折叠,最后回复成了一颗小颗粒,缪慈捡起来装进了自己口袋。
“你好像不太高兴,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缪慈一边警醒地观察着周围环境,一边关注到诺里镜头里的表情。
“我……我只是,觉得这份信息代表的意义已经不大了,没几个人能够熬到从黑狱里出来,大部分都死了。白蒐真的会为了几个死人,去跟橘氏翻脸吗?他可能根本不在乎,甚至早就知道了。”
缪慈叹了口气,“你应该习惯了,这里是帝都,我现在一点也不意外。不过我猜测,我爸他并没有跟白司令汇报,他就只是习惯性地记录所有一切信息而已。我觉得……就连他自己也不认为这张图表有什么问题,那可是橘氏,她们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诺里只是迷茫了很短暂的时间,她随即醒悟过来,去查看仅剩的那个红色光点,“这个人定位在下城区,就在西北侧边缘的落水洞周围。”
缪慈从主屋出来,整个人都放松了,现在好奇心占据上风,“我两天之后就要去下城区呆一阵子,我可以找找这个人。”
诺里有点蒙,“你到下城区做什么?我认识的所有人,实习期都是竭尽全力地往机甲部里挤。”
缪慈长叹了一声,“我也不想,但是缪舟部长命令我去,我不能违背他的意思。”
“他……他是不是能随意在父亲和户政部长两个角色之间切换,一点也不会弄拧了?”
“难道姜尚不是随时随地在父亲、学院长和商务部长之间切换?”
诺里稍微思索了一下,“实际上,在我面前,他以上三个身份都不太表现出来。”
缪慈一脸懵逼,“那他表现出来的是什么身份?”
“一般是一个气急败坏,嘴上说不过,又不能动手,憋憋屈屈的家主。”
“你很不对劲。”朗布朗站在屋檐下,往前仰望着正在清理屋顶积雪和冰层的泰迪,表情很严肃,眼神也很犀利。
泰迪懒洋洋地骑在倾斜的屋顶上,披风迎着风微微地鼓荡着,他也侧过脸往下瞟了一眼,慢悠悠地回答:“我没有。”
“你有。”
“没有。”毫无营养的对话一直持续着,直到经过的萨尔西停下脚步,站在两个人之间,问:
“有什么?”
“没什么。”泰迪抢先回答。
朗布朗随后又开始无营养的询问,“真的吗?”
“真的。”泰迪也开始了车轱辘一样旋转轮回的回答。
“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现在正在搪塞我,因为你正在做的事,一定不是我会同意的。”
萨尔西的脸转过去,看着泰迪,“你又惹什么祸了?”
泰迪变得不耐烦,“为什么一定是我惹祸?”
“因为自从你要去捉弄那个南方的流民小女孩之后,你就变得不对劲了。”
泰迪听到了朗布朗对白茗的称呼,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我现在不想了,她没什么特别的,我失去乐趣了。”
“是吗,你前几天表现得可不是有兴趣,而是一心想要在她身上报仇!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朗布朗一直咄咄逼人地要他讲出来,泰迪更加恼羞成怒了,他从屋顶上滑下来,落地时没站稳,在雪窝里滚了一圈,慢腾腾站起来。
“我如果在搪塞你们,如果我又惹祸了,现在就在这里,让大肠子一样的沙虫撕碎我!”
朗布朗下意识退了一步,眼底抽搐着,“你这是认真的吗?”
萨尔西张大了嘴,用手指指着他脚下的某处,快速地做出点射的姿势,惊骇得说不出话来。泰迪和朗布朗一起顺着他所指处转过脸去,看见软绵绵的雪窝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拱一拱地蠕动着,泰迪意识到了那是什么,脚一软往后坐倒,结果坐在了一大团软乎乎的冰凉的沙虫上,但他一压到腔体,马上软乎乎的沙虫就变得柔韧起来,泰迪的反应极其迅速,霎时间超越了自己的极限,飞一般从地上爬起来。他刚刚转过身体,就见整幢建筑发出噼里啪啦的诡异声响,石砖和屋顶坚实的冰层被巨大的力量捏得碎裂,龙骨塌坏,周围的冰层纷纷绽裂开,露出一层层海葵一样涌动的沙虫。
地面在微微震动,从哨所中央开始,向四周分散,这些发了疯的虫子没头没脑地从所有缝隙钻出来,遇到什么就破坏什么,撕碎经过的一切东西。不过几分钟,泰迪几个人还没从懵逼里反应过来,四周就变成了一片地狱。
“为什么会这样?”泰迪一边狂奔,一边无目的地问,他发现朗布朗和萨尔西都在看向自己,崩溃地大吼,“跟我有什么关系?这不关我的事!”
“你肯定说瞎话了。”朗布朗的表情满是嫌弃,“上天都看不过去你了,一定是这样。”
泰迪在逃命的中途朝着朗布朗方向跑过去,想要给他一拳,结果被朗布朗捉住了手臂,直接顶着他的胸腹,把他扛在肩上。朗布朗原本就壮实得像一只熊,现在扛着一个人狂奔,更加显得雄壮有力,映衬得泰迪像只小鸡。
摧枯拉朽的毁坏过程结束,烟尘、雾气、冰屑纷飞交织在一起,背景音是重叠的哀嚎声,或者呜呜的痛哭。泰迪在为自己一行人的幸运感到庆幸,他们小心地经过废墟,看见几个认得脸的伤员。萨尔西本身算是个医官,想要扒开掩埋物救人,朗布朗拉住了他,指了指零散着还没有退走的沙虫。
风川狭带着人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有幸活下来的人都已经惊呆了,他们在冰原生活了一些年,但从来没有经历过愤怒成这样的沙虫。
泰迪一眼就看见了对面人群里的白茗,现在他的心态又变了,不再是恐惧退缩,反而欣喜地盼望着白茗能回来。看到她那张冷淡的脸,泰迪就能生出许多安全感。
在极端寂静里,首先爆发的是桑玛。他的伤还在淅淅沥沥地淌着血,用一块粗布堵着,愤怒的眼光想要把风川狭钉穿,“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满意了吗?哨所被整个掀翻了,聚居地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要马上赶回去!”
风川狭的眼光一一掠过了变成废墟的哨所,他显得格外沉默,青白的脸颊上,因为咬牙切齿,下颌坚实地隆起。
“我们需要先开个会。”他的状态完全变了,像一柄锃亮寒凉的刀,从鞘里抽出。眼底含着两弯冷到极致的晶亮寒光,那一瞬间,没有人敢直视他的怒容。
“你,狙击手。”他扬起下巴,冲着白茗,“你也过来。”
临时会议室在唯一还算完整的建筑物——水循环锅炉边,因为这里温度高,很多还没有退走的沙虫,拥挤着伏在炉子边上,贪享着加热器冒出的暖呼呼的白雾。
白茗感到阵阵不妙,她感受到了许多道注视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风川狭的眼光最尖锐,几乎快要凝结成实质了。
“你先说。”他的话很简单,但白茗感觉很纠结,她微微偏开脑袋,把目光转到他的脚边。
“我是一个狙击手,技术还不错。”
“这个我知道了,还有别的吗?”
白茗抿起嘴唇,看了眼伊尔米提,“比他强。”
伊尔米提瞪视过来,“你说什么,小朋友?”
“我愿意参加先遣兵团的统一行动,我也能够保护自己的生命安全,你不需要顾忌我。”
风川狭眼里的两点尖针般的光芒定在她身上,“我不会顾虑你的安全,薇薇安,接下来的事情会非常危险,我想你也知道,不管是正式成员还是实习士兵,都会有惨重的牺牲,如果你想回去,我现在可以批准,但是一旦我们开始行动,就没法停下来了。”
白茗挑了挑眉,“我们没有退路,即使你批准我们回去,我们也不可能凭借两条腿走出冰原。”
“你说得对,你们在登上运输飞艇,来到哨所之前,在你们签署那张实习协议时,你们就已经没有退路了。”风川狭的眼光极冷,收敛了所有的感情,平时的温和与风趣也不见了,“我不可能顾忌到每个人,如果你遇到危险,我很可能无法赶去救你。”
“我懂了,接下来能详细谈一谈怎么对付沙虫吗?”
他也挑了挑眉,“你真的懂了?”
白茗点点头,“我不需要别人来救我,我参加过很多艰难危险的任务了,总是能活到最后,从来不需要别人救我。”
伊尔米提忍不住说:“这话听起来就像个flag,挺不吉利的。”
白茗没理会他,“你有什么计划吗?”
“首先,我们必须分两路,一队留在哨所,营救治疗一下伤员;另一队要迅速冲到聚居地,查看他们的情况。哨所什么样子我们都看见了,但是聚居地的样子我们不知道,有可能非常危险,甚至完全被沙虫群攻陷了,那迎接我们的就是一场苦战。”
白茗赞同地点点头,不过她心里的想法却不太好跟风川狭说。这个时候两边都要顾全已经太难了,在她看来倒不如全力保全哨所本身。
伊尔米提自从回来,就一直很烦躁,“我们要先检查一下武器库,武装一下再去聚居地。”他自己径直走出了锅炉室,经过地上盘绕的沙虫时,没有丝毫停滞地大步子踏了过去,将几只还在享受温暖的炙烤,没反应过来的沙虫踩扁了。
陨深白与风川狭对视一眼,追了上去,白茗莫名其妙,抓了抓脑袋上乱糟糟的毛发,“他在气什么?”
“他在气自己。”风川狭的神情又温和了下来,“他觉得是因为自己无能,才导致目前的这个局面。”
那确实是啊。虽然白茗心里这么想的,但是没有直接说出来。“我也要去看,我还没见过先遣兵团的武器库。”
武器库在会议室地下的一间简陋小房间,所以损坏并不严重,依然能够使用。但被横梁和无数的巨型冰块压在下面。伊尔米提经过了掩埋着的□□哀嚎声,背景是正在清理打扫的泰迪等人。他一只手抓住通往地下室的隔板,想要拉开,但上面压着一滩狼藉太沉重了。陨深白帮他一起拉扯,两个人从两个方向拼命拉拽,因为发力满脸通红,青筋暴起。
白茗揣着两只手,隔着三步看着他们。伊尔米提很快就忍受不了她了,甩手放开隔板的手柄,气冲冲疾步走过来,“你在干什么?看戏吗?”
白茗轻叹着说:“我开始觉得这是个坏主意了,也许我们确实不应该去聚居地。”她走到隔板边上,轻轻松松地把上面的横梁拨开,然后用脚尖扫了扫残冰和碎片,将隔板拉开,轻飘飘跳了进去。
陨深白转头看着伊尔米提,他脸色比较难看,咬着牙根气闷地说:“我一定要把这个小妞的底细搞清楚!”
“她不是个仇敌,不然她只要掩藏自己,悄悄地搞我们就行了。可她是为了救人才暴露的。”陨深白很少说这么长的句子,伊尔米提更加不爽了。
“你喜欢她?是不是虫子把你的脑子捏爆了?还是因为我们这很少能看见小妞?她有问题,你小心点吧!”
白茗被先遣兵团武器库里简陋的武装惊到了,他们最强劲的热武器竟然就是□□,需要专门配置一种十分巨大的□□子弹,人工装填。这类没有弹头的,圆咕隆咚的霰弹,每两枚装配在一对塑胶隔热袋里,像两枚鸡蛋一样大。此外还有几把魔眼盒子,被挂在支架上很久了,落了一层灰尘。几把猎刀倒是磨得锃亮,包裹在厚重的皮质护手里。
陨深白和伊尔米提将□□全部取下来,同时也将所有的弹药带走。
白茗张开手,示意他们分给自己一柄□□,但是伊尔米提状若不见,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去了。
“下一轮攻击就要开始了,最好准备快点。”
他站住脚,冷着脸转回来,“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的。”白茗刚刚说完,整间武器库就开始垮塌了,地表的冰雪和碎片纷纷从裂缝坠落,填埋下来,震颤逐渐剧烈。陨深白踏着金属梯的横格直上地面,他伸手去拉伊尔米提,但同时整个顶棚也垮了,土石砖块纷纷砸下来。陨深白忍不住大叫了一声,更加努力地将手臂伸长,想要迅速地把对方拉出地洞。陷落非常快,上面的会议室已经整个下沉,沙虫从崩裂的地板缝隙钻出来,所有孔洞与细缝都成了它们的通道。
巨响将风川狭吸引了过来,他招手示意全部的士兵赶过来,命令他们清理冒出来的沙虫,自己跑到陨深白边上,看到了萎缩崩裂的地洞入口,他感觉已经太晚了,那两个人的身影被完全地掩埋了,巨型的冰层与砖块,像一层层的阻隔,将他们之间拉扯得更远,想到会失去伊尔米提,他的眼光剧烈地收缩了一下,极其冰冷的刺痛感像是一只冰箭扎进心窝里。
风川狭站起来,他将披风扯掉丢在地上,想要像跳水一样一头扎进废墟里。后面的陨深白察觉了他的行为,震惊地从后面箍住他,风川狭挣开了,陨深白再次扑上去,这次风川狭没有让他得逞,直接一肘尖凿中了他的下颌,陨深白失去了平衡,往后翻倒。风川狭再次转回来,忽然看见垮塌的废墟里拱起一小块,好像下面有颗小种子发芽了似的,随着拱起的行动,一只细白的小手翻开砖块,从灰尘下面伸出来,然后哗啦啦的声音响起,白茗拖着昏迷的伊尔米提钻出来,两个人都被灰白色的尘土,从头到脚覆盖了一层,极其狼狈。伊尔米提可能是额角被砸中了,有一小块伤口,淌出的鲜血冲开了灰土。
“我说过了,不需要担心我的安全。”白茗把肩膀上的人丢在地上,自己拍了拍身上厚厚的一层灰尘,把伊尔米提手里的那一柄□□拿过来,又把他装备的猎刀和子弹武装带也解下,自己装备上。
风川狭现在冷静了一些,在边上看着她的行动,“很好,现在我相信了,其实我原本也没有担心你的安全。”
“那走吧。”白茗的表情却沉重了一些,“攻击会逐渐变得密集,再不出发,我们就找不到聚居地了,因为它可能已经从地面上消失了。”
陨深白挡在了她的前方,这次他的态度有了转变,产生了一些他不愿相信的观点,“你能看见它们的攻击?怎么看见的?”
白茗在原地僵硬了一下,她叹着气,把眼睛上罩着的护目镜色度调低了一点,虽然现在正值夜晚,没有什么照明,但陨深白惊诧地退了一小步,他看见对方那双异常的白色瞳子,白得穿透了黑色镜片,那不太像正常人的晶状体,而是像玻璃、冰锥、镜面……所有能反光的锋利尖角横斜着交叉在一起。
“你或许无法相信,但我现在看得很清楚,通过脚底的冰层,能观察到很深的蜂窝地穴。我看见下面的沙虫,数量极其庞大,超过你的想象,它们都在准备攻击,朝着我们过来。”
“为什么?”风川狭没空闲观察她的眼珠子怎么会长成那样,最大的疑问就是今天一天内发生的事。
“我觉得……可能是我们在冰窟里沾到了点东西。”
“什么东西?”
“那具骸骨里,有一些……白色矿物碎片,我觉得可能是那些碎片对沙虫有极大的吸引力,好像……它们的财产一样。我们打破了冰窟,把骸骨搬出来,矿物碎片摔得遍地都是,所以惹恼了它们。”
风川狭眼光放远,落在远处的桑玛身上,有点忧心,“看来我需要跟御虫者商量一下了,希望他能接受得了自己一直奉为圭臬的规矩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