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接记忆
通身漆黑色的小飞艇滑行着停下，在静寂的毫无生气的小花园中央，枯萎了的枝蔓像枯瘦的骨骼，盘绕在灰褐色的建筑表面，像是包裹了一层稀疏的死掉的外壳。
橘娴先行下船，打开一柄小黑伞，遮挡在橘晴的头顶，小心地遮挡着她的脸部，随着她慢慢移动着，进入了花园中间的低矮小筑。
这是一个新地方，他们之前并没有在这里见过面。橘晴私以为，这也代表着十所圣杰态度的转变。每一次看到他的本体，都是完全不同的状态，有的时候很滑稽，有的时候狰狞惊悚。但这一次，他看起来很正常，非常符合一个正常人类的表象。他坐在一张矮小的台案之后，盘膝而坐，轻轻嗅着案上燃烧的香料。橘晴打量了一眼他的腿关节，并没有看见机械零件的拼接痕迹，裸露在外的皮肤红润健康，完全不像是人工产物。他现在的模样，就是个平常的人类，并且神情平缓亲切，就像个邻居家的和蔼叔叔。
橘晴在对面的软垫上坐下，马上也闻到了香料燃烧的甜美气息。两个人相对着有几分钟静谧，谁也没有先开口。橘娴蹲坐着守在后方，显得对这种姿势十分不适应。
“橘家主这次大驾莅临，有什么指教？”十所圣杰慢悠悠地将案上的一盏小台灯亮度调高，边讥讽地问。
“我知道，这回橘吉做的事很糟糕，破坏了我们双方的联盟。”
十所圣杰指着案上的金属炉顶，“你一定很奇怪，我一个生化人，又闻不到味道，也没有神经感知，为什么还要搞出这间给活人住的屋子；为什么还要讲究这么多生活细节？因为这代表着皇室的尊严。”
橘晴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这次橘吉的任意妄为已经损伤了他的尊严，这不是随便就能糊弄过去的。她马上表态，“橘良一我可以不要了，从此以后他不再是橘氏的成员。”
十所圣杰轻笑着说：“他以前也不是，据我所知他从来都不是橘氏的成员。不过没关系，只要以后他是就行了。”
橘晴不太明白这话的深层含义，“您的意思是要……”
“我一直以来追求的目标你知道的，我想在他的身上实验实现。”
橘晴皱起的眉心舒展开了，“没问题，他已经完全属于你了，你把他当做是皇室试验品也行。”
十所圣杰摇摇头，“不，他不单是属于我们的，他是我们共同的财产。他是橘氏和皇室追求的目标集合的体现。”他打了一个响指，一只司徒革扛着橘良一从小径出现。他的模样焕然一新了，不再是上次见到时脏得看不出颜色，干干净净整个人十分清爽。然而此时他的神态却很木讷，脸色白得吓人，憔悴得像轻飘飘的一片秋叶。
他看到了橘晴，却并没有什么表示，眼里没有光彩，像是完全死心了。橘晴也在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件东西，血色的瞳孔正在估量着装裱之下的价格。“听您这么说，我也很期待，看一看我们共同追求的未来集中展现在一个人身上是什么样子。”
橘良一的脸上微微抽搐了一下，既像是惊悚，又像是忍不住讥讽冷笑，但最终他的回答十分淡漠，“你自己也不相信这话，你我都知道，你只是在敷衍他，你不相信他说的的未来，你只是想要尽可能利用这个机械怪物帮你做事情。如果真的有办法把你们追求的畸形的理想外放展现出来，也只能是更加可悲可怖的怪物。”
十所圣杰和橘晴都面无表情，毫无波澜地听着，只有橘娴微微展现出不知所措的尴尬。橘晴装作没听见，问对面的十所圣杰：“不知道先生打算怎么样改造他，让他焕然一新？”
十所圣杰兴致勃勃地站起身，他的骨骼发出了不同于活人的声响，每一节金属的骨骼都尖利清脆地互相摩擦了一下，这具形体也结实高壮，走到橘良一面前，阴影笼罩住了少年单薄的身体。他用一双大手攫住少年，轻而易举地将人抓了起来，横置在自己胸前。
“我会替换掉这副脆弱的血肉躯壳，它实在太不堪一击了，使用最坚硬的材料来重塑他。替换掉这些没有丝毫正面作用的神经，让它们不能再继续传导疼痛和所有使人脆弱的情绪。最后，是最精彩的环节。”
橘晴也做出兴奋的样子认真聆听，“是哪个环节？”
“就是记忆，我最喜欢这部分，我已经改造过一些记忆系统了。以往的经验告诉我，记忆和本身性格塑造之间的关系是十分复杂的，一般来说，记忆对人格模型的搭建影响不大；但一些特例常常会让我大吃一惊，他们极特殊的记忆极大地影响到了人格模型，这样的节点我称作是人生转折。”
橘晴其实对他讲的这些并没有什么兴趣，但她不得不装得听得津津有味，“如果，去掉他的这些特殊转折点记忆，他会变成什么样子？比如说，如果他不是橘乔从黑狱里赎买出来的那个橘良一呢？”
“不！不不，不要！”他终于慌了，此时此刻，他意识到了最残酷的命运还没有降临到自己身上，但马上就要来到了。十所圣杰能对他做的事情，他还远没有理解足够。
“我在升级你的生命，你应该感觉到高兴，很快你就不是一个平凡无奇的人了，你会变得比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的生物都优秀。”十所圣杰冰冷的指尖轻抚过他的面颊，深度的冷意令他不停地战栗。
“橘乔救救我！橘乔……”虽然酷刑还没有开始，橘良一已经感觉自己的一部分开始消散了，绝望之下他毫无办法，只能凭借本能求助，虽然他也知道求助的语言没有任何用处。他开始由内而外地崩溃了，绝望的下一层境界，就是意识崩塌，思维世界成为一团混乱。
十所圣杰正在品尝着他的崩溃过程，他看过太多次这种瞬间了，总是能体会到其中美妙。激烈的、属于人类的、翻涌的感情早就已经离他而去，这副冰冷坚硬的金属躯壳也只承载着一个僵冷的灵魂。每次在他的光学镜头前上演的人性挣扎，好似一把哔哔啵啵催燃的烈火，能暂时感染温热他的冷酷核心，让他短暂地品尝一下曾经作为人的滋味。
从花园小筑里出来，时间已经很晚了。橘娴又打起了小黑伞，把橘晴的面孔遮挡住，拥着她走向停在花园入口的小飞艇。橘晴提着裙角走过狭窄小径，两边的野草完全枯死了，成为一片灰黄的干枯尸骸，黑色裙裾扫过这些秸秆，画面格外萧索。
她忽然站住脚，望着某个方向，橘娴顺着她目光所及，看见一个细长的影子，明显是个生化人，穿着白色的研究员长袍，提着一只筐子，白色的短发被风一吹，假发直接起飞飘走了。她抓着篮子一路小跑着追上了假发，重新笨拙地戴回头顶。也因为一路的小跑，离橘晴的方向更近了，她一抬头看见了两个人，愣住了几秒钟，好像因为熟悉在努力回忆着，却什么也没想起来。
“奥莉薇？”橘娴先认出了她，但橘晴始终没有说话，平静的眼光里深藏一些复杂的情绪。
研究员奥莉薇抓着下摆，做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仪，“两位来自橘氏的客人你们好，我是皇室的普通研究员奥莉薇。”
“我知道你。”橘晴忽然说，“我们以前见过。”
奥莉薇抓抓脑袋，“我没有对您的记忆了，真奇怪，像您这样美艳的女士，我理当不会忘记的。更何况，我的记忆体运转流畅，没有出现过故障。”
“我们认识的时候，你还没有记忆体呢。”橘晴知道她有可能无法理解这句话，所以说得漫不经心，“你的那个小宠物沃利还在吗？”
奥莉薇更加迷惑了，“您怎么知道沃利？他一直陪伴着我，他并不是我的宠物，而是我的小伙伴。”
橘晴站得比较高，隔着一道尖利的黑色铁栏望着下头的生化人，透过这副惨白颜色的光滑脸壳回忆着自己认识的那副血肉躯壳，她的气质和性格并没有改变太多，甚至可以说和以前一模一样，如果没有经历过那件事，就应该是这样子的。
“奥莉薇！”傻头傻脑的小机器人沃利在远处挥动着小胳膊，呼叫奥莉薇回去，旁边站着没精打采的千佐多零，他看见了这头的橘晴两人，但是没多大意趣，装作没看见。
“抱歉两位尊贵的客人，我要先行告退了。”她又做了一遍标准的礼仪，用纤弱的少女仪态跑开。橘娴一直目送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感叹：“她一点也没变，有十几年了吧？当初她来橘氏的时候，就是这副样子。咱们家里都是战士，哪里见过这样柔弱的研究员啊，那时候她的行情还不错，有不少偷偷喜欢她的成员。不过后来发生了那件事……”
“那些成员也多数被我杀掉了。”橘晴接着说，“那件事说来不怪她，但是她也太好骗了一点。她对任何人都没有堤防心，你说她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呃——准确地说，她现在已经不算是活着了，她不就是因为没有提防心，被人坑死了吗？”
“那个琪拉尔，你们还在跟吗？”
橘娴摇摇头，“没有，追踪的人早就召回了。我看了他的近况，他已经人老珠黄，色衰爱弛，现在根本不够进入黑狱的资格，找他回来干什么？甚至没法安排。”
“奥莉薇就是为了这么个东西搞成这样吗？那她真不值得。按照她当时的身份，作为首批皇室派遣进驻的研究员，就算她直接跟我要琪拉尔，我也会答应的。”
诺里在忙乱中抽出一点时间，到了下城区的小诊所里看望白萌，顺便也能和缪慈见一面。
白萌躺在一间单独的狭小病房里，虽然是老旧建筑，房间里收拾得还比较洁净。她的情绪缓和了很多，不再歇斯底里，只是睁着一双大眼望着上方脱色的棚顶。
玖鸠出来迎接在巷子里转来转去找不到方向的诺里，两个人一见面都吓了一跳，玖鸠脸上带着伤，手里包裹着厚厚的一层绷带；诺里憔悴得像随时会倒下，玖鸠敢打赌自从她们上回分别，诺里就没有睡过觉了。
“你……你说的办法是什么？把你折磨成这个德行？”
诺里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指着玖鸠的手掌，“你怎么受伤了？你不是说白萌割腕了吗？难道你陪着她割的？”
玖鸠把手背到身后，“不关我的事，这是一个意外。你不要转移重点，回答我的问题！”
诺里的神情严肃起来，“见到白萌我再细说，希望到时候你挺得住。”
这个画面比较搞笑，原本伤得最重的白萌，现在却精神最饱满地躺在床上，而旁边的玖鸠和诺里则带着伤，挂着黑眼圈，要么心事重重，要么营养不良。
“说吧，”玖鸠摊摊手，“你的那个主意到底是什么？”
“你还记得橘氏当初陷害武士单时用的计策吗？”
玖鸠愣住了，“我当然记得，那说明什么？”
“我要用相同的办法，怎么说呢……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不好笑！”玖鸠变了脸，“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先跟我们商量商量，不准胡来！”
“很简单，我们也搞一个恐怖组织，名义上就声称反对金眼瑞亚人的文化思想输出，反对其对中心人的物质与思想的侵占、改造，要求摆脱瑞亚人的控制。然后我们就以这个组织的名号，公开反对联姻政策。”
玖鸠啧了一声，“这确实也是一个办法。不过我还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公开反对呢？”
“这当然需要技巧，要稳准狠地打在白蒐的痛点上，不然军部是不可能放弃联姻的。所以我准备曝光所有十勋团的机甲图纸，我们放出消息，就在中央广场的巨幕上，同时连接整个帝都所有的公共输出端点，从绝道假面号开始，只要军部不终止联姻，每过十个小时，我们就曝光一台机甲的图纸，直到整个十勋团被完全曝光。”
玖鸠掏了掏耳朵，“你再说一遍。”
白萌的反应则完全相反，她的双眼瞪得奇大，几乎要从眼眶滚出来，手指尖颤巍巍地指着诺里那边，“她疯了！你、你快点看看她，她完全疯了！”
“你说得对 。”玖鸠拍了拍白萌肩膀，然后转向诺里，“过来，我给你挂个号，赶快去精神科看看！糟糕，这间小诊所好像没有精神科，快点，咱们回去找宁凝老师。”
“没有别的办法了。”诺里抓住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白蒐已经决定的事，没有回旋余地了。况且这件事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即使白萌真的自杀了，白氏的女儿有的是，随随便便再挑一个就行了，我们永远也无法从源头断绝他的心思。只有这个办法了。只有和他拼了，才能让螳臂当车的举动有一丁点希望。”
看着她认真的眉眼，玖鸠不免沉默，“……可是你、你到哪里弄来图纸呢？那可是十勋团的机甲！你打算自己编出来十台机甲图纸吗？”
“我有办法弄到，”诺里的神情极端的严肃冷峻，“但是为了你们的安全，具体信息我还是不说了。”
“等一下！”玖鸠狠狠捉住她的两肩，“诺里，这……这已经太离谱了！你想想，如果你真的盗窃出十勋团的机甲图纸，然后曝光给全帝国的所有人，这是重罪！姜尚也保不住你了！”
诺里望着她着急的样子，忽然轻笑了一声，笑得玖鸠莫名其妙的，她摇摇头，眼光穿透了玖鸠看得很远，“死掉了一次之后，我想通了一些事情。首先，要占据主动，要先下手为强，而不是瞻前顾后地在原地害怕。你也想一想，当我掌握着所有十勋团的机甲图纸时，还会担心白蒐吗？到时候应该是他怕我。”
玖鸠也瞪大了眼珠子，“你疯了！你真的疯了！把我认识的那个诺里还给我。”
“别怕，”诺里也拍了拍她的肩侧，“我一定会保护好我们的，这次我不会犯错误了。玖鸠……我不想要权利，姜氏代表的权利和资源太可怕了，但是如果我什么都不要，我们就会被橘氏那样的怪物吃掉，而没有任何反抗力量，死得无声无息。与其那样，还不如我也变成一个怪物算了。”
两个人面面相对，气氛在死寂里持续了很久，直到一些淅淅索索的声音从一扇小门后面传出，诺里才放开手，紧张地盯着那个方向。
玖鸠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我忘了他。”她几步过去，将小门打开，后面是病房自带的一间卫生间，极其狭小。琪拉尔期期艾艾地从里头走出来，昏暗的灯光下看他更加金光闪闪了。
“这是帮我们办理住院手续的理发店老板，他叫……呃，你叫什么来着。”
“您好，我是琪拉尔。”他温和有礼地微微欠身，大把的金发如一席金色绸缎流泻而下。
诺里忽然呆住了，“你叫什么？你的姓氏是什么？”
“我叫琪拉尔，我……没有姓氏。”
诺里皱着眉打量着他，“你真的不是波利家族的那个琪拉尔吗？”
他忽然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不知所措地望着对面的诺里，“您……您认识波利家族的成员吗？”
诺里基本上已经能肯定，他就是库克和朵李尔一直在寻找的那个琪拉尔.波利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从橘氏逃出以后并没有返回波利家，而是躲藏在下城区生活。
“你知道，波利家族还在找你吗？因为橘氏将你买进黑狱，这件丑闻已经影响到了波利家族在帝都的声誉，所以你的侄子库克发誓要把你救出来。”
他听到库克的名字愣了蛮久，现在的库克.波利在他的记忆里还停留在小娃娃的阶段。“我，不能回去……”琪拉尔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我回去只能给他们带去更多不幸，波利家族没有我是最好的。”
“为什么？”玖鸠无法理解地问，“你是怕橘氏吗？那你也可以先回家去，所有人再一起商量，暂时不放出你的消息。现在躲在这里是什么原因？”
他做出无法回答的样子，诺里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你……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对呀！”玖鸠恍然，“你是怎么一个人从黑狱里出来的？”
他抿起嘴唇，变成了一只闭合的坚硬的蚌壳，坚决不肯再说一个字。诺里的视讯器忽然发出滴滴几声，提米科玛兴奋的电子音响起来：“主人，神经分组已经全部完成啦！比预计时间还要减少2小时，我厉害吗？快点夸夸我！”
诺里急匆匆地跨出门去，“我要回去了，玖鸠等我的消息，一旦准备好了，我就通知你开始行动。”她顺手又给橘乔拨了个视讯，“你要的东西好了，我将交接的地点发给你，你和轩尼诗一起来拿，要低调，不要被别人看见。”
白萌转过头，“你说她是认真的吗？”
“你说呢？”玖鸠的两条眉毛竖起起来，“她本来就有点不正常，自从她顶着那具新的壳子回来就一直不对劲，现在好了，所有的矛盾在一个顶点爆发，她要是不把天戳破是不会罢手的。”
奥莉薇回到研究室里，她有点迟钝，恍惚地坐回到自己的小座椅里头，沃利跟在后头，帮她提着小篮子，看见她痴痴地出神，跑上来问：“您怎么了呀？”
看到它圆咕隆咚的大脑袋，和两边两只硕大的圆形耳朵，奥莉薇伸手轻轻地触摸着它的头部外壳，虽然她没有触觉，但是动作却极其温柔，仿佛仿生外壳下面藏着真实的灵魂。
“我今天见到了橘氏的家主夫人，她好像认得我，但是我却没有分毫对她的印象，这真奇怪，我的记忆体从来没有被改动过。”
沃利没有眼睑的大眼睛闪烁过红色和绿色的光，“那有可能是你在生前见过她吧。”
“生前？”奥莉薇思索着这个字眼，“我生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突然被提起，好奇心占据了所有注意力，“也许，我可以进入宫中的信息中枢，看看能不能查到点关于我的生前的信息。”
沃利听到信息中枢，就害怕地退后了一小步，倚靠在她的座椅后面，“不要……不要去查，进到十所圣杰的信息库的时候，感觉很可怕，好像要被他吞下去了。”
奥莉薇蹲下来，扶着沃利的肩膀，“没关系的，我只是进入大家都可以查看的浅表层区，我不会到禁区的。”她将自己手腕上的一块外壳打开，取出连接线，接到研究室配备的连接口，这里提供进入信息库终端的渠道，但她很少使用。随着连通成功，奥莉薇的光学镜头咔嚓一声睁到最大，两枚硕大的圆亮眼球散发着莹蓝色光泽，她现在失去了魂魄的灵动，完全是一具僵硬的金属人形外壳，直直地戳在座椅上。
沃利焦躁地在一旁等着，十分钟之后，他就无法再等下去了，冲进相连的卧室，把仰躺着看电子书的千佐多零拖起来。
“快点来啊，奥莉薇进到信息库出不来了！”
千佐多零原本有点昏昏欲睡，忽然被惊醒了，他被小机器人拖着掉到地上，一路拖出房间，头撞在门框上，最后停在研究室中央。他摸着脑袋站起来，看见还在连通的奥莉薇，于是一把将她手腕上的线扯掉。
连接一断开，奥莉薇就剧烈哆嗦了一下，迅速清醒过来，她抬头看见千佐多零，又低头看看呆呆的沃利，惊诧地说：“我没找到，浅表层区没有关于我的信息。”
沃利呆板地上来安慰她：“或许你的信息比较隐秘，涉及一些秘密，所以存储在深层禁区。”
奥莉薇点点头，然后不自禁地瞥向了千佐多零的方向。
“干什么？”千佐多零扭着头问。
她摇了摇头，不发一言，就像小动物一样又偷看过去，然后默默收回眼光，再次偷偷看过去。
“唉……”他终于叹了口气，“我会想办法，去禁区帮你找找看的。”
奥莉薇马上欢呼了一声，双手合十状，“那你还等什么呢？快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