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会日
今天是周五,上午的课是比尔特的机械理论,下午是每周一次的搏击比赛,这种比赛是自发自愿的,赢了有一笔奖金,是姜尚设立的,专为了奖励优秀的主攻手。婓尔卓从来也没参加过,他这种开挂类型的选手如果参加,对于那些普通的人类选手就太不公平了。不过今天,他因为等诺里小组活动结束,实在太无聊了,所以就上台参加了一场比赛。
当时的临时冠军佐伯.汀斯奇看见上台的是婓尔卓,脸色都变绿了,不太自然地说:“A组的人也来参加搏击比赛了?真稀奇!”
婓尔卓没跟他废话,直接发动了进攻,佐伯没撑过一个回合,就被扫到了台下。不过路过的白茗恰巧看见了这一幕,惊喜地趴在看台边缘,高声叫嚷着,“队长,你竟然还对这种小比赛感兴趣呢?”
婓尔卓看了她一眼,“我就是参加玩玩。”
白茗一扯围挡的边线,跳进了场地,“难得的机会,我们打一场吧!我们有好久没真刀真枪地动过手了!”
婓尔卓无可无不可地耸耸肩,“我没意见。”
实话实说,白茗并不算擅长近身搏击,她的所有天赋点数都加在射击上,但是因为白氏的基因优势,她的一切基础素质都比常人强很多,包括力量与速度。所以能跟婓尔卓角力相当久的时间。
两人在台上足足打了半个多小时,台下的观众都看困了,白茗也终于累了,她气喘吁吁,不住疑惑地问:“队长,你不会是当我在陪你消磨工夫吧?”
婓尔卓擦掉额头上的薄汗,“我看你也没很认真呀。”
“那我现在要认真了!”
诺里从实验室里出来,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画面:白茗脱得只剩件短小的运动背心,袒露着坚实的肩臂和狭窄的锁骨,走势凌厉的二头肌和随着发力扩展开的斜方肌,让她整个人充满了能量,加上一层薄薄的汗水覆盖着,小小的身体里压缩着超级能量 ,随着她的攻击蓬勃而出。
对面的斐尔卓裸着上身,一层薄薄的肌肉覆盖在骨骼上,爆发性运动让他苍白的皮肤涌上了一些血色。绝大部分的观众都专注在A小组的对战上,但还是有少部分人偷偷对他窄窄的胯部和深凹出的背沟打着流氓哨。
“不玩了。”白茗玩够了,一抓边线围栏,跳下台。同时,另一只大手抓住还在震颤的围栏,翻身跳上台。
千佐多零将脸上的蠢笨面具摘下来,露出那张和斐尔卓有6分相似的面孔,他的神情渐渐由平静冷淡变得愠怒,掀起上唇,眉心间皱起锐利的褶皱,“该我了吧?还是说你累了,要歇一会儿?”
斐尔卓一句废话都没有,一俯低身体,摆出凌厉攻势,双方就像两只张着巨大鳌钳的甲虫,下一秒就要掐在一起,但是斐尔卓用余光看见了诺里,她有点迷惑地走到了看台边上,伸着脑袋正在观望着台上发生的事。
斐尔卓思索了两秒,支起身体,“不玩了。”然后他捡起外套,随意地披在一侧肩上,轻轻一跃翻下台。
诺里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也没在意到刚才的剑拔弩张,一个劲儿埋着头在前头走。斐尔卓隔了两步缀着后面,心里暗自忐忑,她在想什么东西?她在意千佐多零吗?他们两个刚才处理得还算是体面吧?
“你想什么呢?”终于忍不住问出声了,诺里听到问句,转过身,露出有些纠结的神情。
“我……全身上下,只有咀嚼肌。”
“……啊?”
她没发现斐尔卓宕机的表情,继续抒发着自己的忧愁,“我现在能理解玖鸠了,天赋就是比后天努力重要多了,我就算是成天泡在健身房里,也没法在拳台上呆住一分钟。”
斐尔卓被她的思维方式转得愣了半天,都有点找不到自己的嘴在哪了。“所以我才说要你多参加一点户外运动,还有经常去斐洛家里补课。不过也没关系,偏科是很正常的,机械师大部分都偏科。”
回到F小组的宿舍,诺里问他:“你还要住在这间宿舍里吗?”
其实他还没来得及收拾行李,不过斐尔卓随意点点头,“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住这里吧。”
“你要走了吗?”诺里歪过头,用无辜的眼光看着他。
“我看看……旁边的房间是玖鸠的?她旁边的那间是谁的?”
“你能不走吗?”
斐尔卓理解了她这句话,整个人像被雷劈中了一样,忍不住地隐隐颤抖,血气蒸腾而起,不可置信地扭过头,“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还是瞪着那双无辜又纯良的金色眼珠子,“我知道呀,就是字面的意思。”
之后的十来分钟,斐尔卓都完全失去了反应的能力,也失去了行为反射能力,他跟一只木偶一样,傻呆呆地看着诺里钻进盥洗室,出来的时候捧着一张毛茸茸的小毛巾,像只小仓鼠一样揉搓着自己的脸。
她躺进床单里头,一泓金色的发丝跟泄落的流光一样,洒了满床,还有一小缕就铺在他胸前。斐尔卓跟被火钳烫到了一样,整个躯体颠动着弹起来几寸,瞪大眼睛,用僵硬的动作把那一小缕发丝捻起来,轻轻放到旁边。
提米科玛把自己挂在充电支架上,关机之前问:“你想听今天的联邦新闻吗,主人?”
诺里摇摇头,“不想。”
“那听听午夜电台?”
“不要,你关机吧。”
“好哒。”提米科玛用乖巧的声音说完晚安,就关掉了日常程序,只留下剩余电量显示。
她……她这么着急让机器人管家关机……想到这里,斐尔卓更加完全没法淡定,他的内心跟一团岩浆一样,正在喧嚣蒸腾着,让他所有的心思乱糟糟成为一团乱麻,根本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他一下下地,卡顿地转头,去偷看诺里在干什么,却发现她拿起放在枕头底下的视讯器,连进了蓝丝绒夫人的空中花园频道,开始看有关外星植物的直播。然后又连进了一个美食频道,看联邦食品工厂最新推出的营养素广告。
就、就这样?他躺在那里怀疑人生。然后竟然发现诺里的呼吸变缓了,她就要睡着了,而且手里的视讯器也因为手指放松在缓慢下滑,就在砸在脸上的前一秒,斐尔卓一把捞中视讯器,轻轻塞回到她枕头底下。
他的动作非常轻,但还是把诺里弄醒了,她霎时睁开了眼睛,金色的眼珠在黑暗当中迷蒙了一会儿,然后又清明了很多。
斐尔卓僵在原地,保持着一只手塞在她枕头底下,一半的身体悬停在上方的姿势。
“唔……你在干什么?”
他觉得自己要社死了,脱口而出:“你有话要跟我说吗?”
诺里忽然紧张了起来,这种奇特的紧张通过契约传递到了斐尔卓那头,让他更加要紧张上几倍。她为什么紧张?她想到了什么吗?她……她一向都非常开放,从来不掩饰自己很爱玩,不过她爱玩的跟一些贵族后裔比起来,还是挺健康阳光的……
“今天,航特老师让我加入他的兴趣小组。”她兴致不太高地说。
斐尔卓的脑袋里还在沸腾,理解不了她忽然说起这个话题的意思。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虽然矩阵编辑挺好玩的,但是……他们好像非常重视这个,他们根本不当成游戏,输了还会当场哭出来。我看见很多的组员带着电子手册,每时每刻都在背,吃饭睡觉都在背基础矩阵的变形种类……我不想让航特老师那么期待,那么重视,因为要维持这种期待,不让他失望,就要付出很多东西。”
斐尔卓终于能冷静下来了,原来她想要说这些心里话,这对她来说是很难的,没法当着别人的面,也没法在正大光明的场景里说出口。
“我……我以前也曾经想要讨好东莱先生,当时我很小,我以为……他讨厌我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所以我就谄谄媚媚的,极尽了一切心思地讨好他。我好讨厌那个时候的自己,我觉得很羞耻……”
她的纠结情绪逐渐变成了委屈,感情也充沛到了快要冲垮堤坝的程度。斐尔卓张开手臂抱住她,形成一个静谧黑暗的避风港。
“后来我才醒悟过来,不关我的事,他就是恨我,永远都不会改变,这种恨意的来源很复杂,就像我的原罪一样,永远都不可能改变。所以那个时候我就跟自己说,我这辈子绝对不会再去讨好别人了,我得把尊严守住,一丝一毫都不能减损,这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你想要干什么,就去干什么诺里,不需要考虑这么多,你当然不用去讨好任何人,你可以活得自我一些。”
斐尔卓抚弄着金色的发缕,感受着滑溜溜的发丝从指缝里穿过。
清晨6点,宁凝就被视讯器的声音吵醒了,她顶着一头乱发爬起来,发现是斐尔卓打来的,闹心地接了起来,“你知道现在是几点吗?”
斐尔卓直奔主题,“她最近怎么样?是不是好转了很多?”
宁凝揉了揉眉心,努力让自己的思维活络,“她的状况没恶化就是好事,你想她怎么好转?”
“可是她……她昨晚上跟我说了很多心里话,都是些以前的旧事。”
宁凝眼前一亮,“那确实是很好的消息,是好迹象!她愿意说出来,说明她开始接受自己了,伤口要开始愈合了!”
“那她咨询治疗的时候,没有说什么吗?”
宁凝叹气,“她对我没法全然敞开心扉,但是她对你就不同了,要继续保持,斐尔卓。让她多说一点以前的事,这个过程就像是排毒,把消极的情绪和压力发泄出来,才是正常的,她老是那么压抑,就容易变态。”
“那现在我做什么好?”
宁凝耸耸肩,“多做点年轻人该做的事,多出去玩,接触些新鲜的东西,多去看看热闹。你们是我见过的最无趣的第二姓氏了!”
“出去玩?”他若有所思。
诺里从睡眠结束睁开眼,到完全清醒,需要很久时间,所以她看清了时钟上的时间的时候,人已经傻掉了,披着床单坐起来,生气地质问:“提米科玛!为什么不叫我?我又要完蛋了!”
小机器人可怜巴巴地贴在门口,只敢把脑袋伸进屋子,“今天是星期六……”
“哦对了,今天是周六……”她顺滑地摔进了被子里,忽然又腾地一声坐起来,“不对呀!我一周7天都设定了闹钟,因为要背书的!”
“可是是斐尔卓把闹钟关掉了。”提米科玛委屈地用两只机械手的指尖对着比划,“他肯定是偷偷出去了不想让你知道……”
那倒真的很稀奇,他平时除了上学和执行特遣小队的任务,几乎没有自己的生活,日常非常的乏味。诺里又想到了自己,好像她也是……她除了维持武士单留下的那间破店铺就是上学,也同样乏味……
斐尔卓回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走,我们出去玩。”
诺里看他一脸严肃,一时弄不明白他在想什么,“玩……什么?”
斐尔卓煞有其事地抬起手腕,用视讯器连上天网,查询了什么东西,他读了些东西,不可思议地微微张大眼睛,试探性地问:“看电影,怎么样?”
诺里也试探地问:“你在看的是淑女联盟出的约会指南吗?”
斐尔卓长叹,点点头表示她猜对了,“你有什么更好的地方去吗?”
诺里张了张嘴,心里想到了灰区的边境黑市、地下机器人拳击场……这些显然也不是能推荐的好地方,最后只要摇摇头,“看电影很好,就看电影吧。”
上城区经过了几个世纪的建设,基础设施已经非常齐全,第二姓氏的贵族们可以没事的时候去听听电子音乐会,看看全息投射的影片,去贵得离谱的餐厅吃一餐特制的食物块,甚至还有电子宠物商店。
斐尔卓开着他那辆飞鸟号,停在了距离中央广场不远的电影院边上,建筑物墙体上挂着巨型的电子广告牌,正在播放着动态的海报——《进击的西芙兰之决战王虫》,这是英雄西芙兰系列里最受欢迎的一部经典,常常会在周末假期拿出来播放。
诺里还没下飞艇,就连连地摇头,“我不想看那个。”
斐尔卓一样不想看,他走到售票机前询问:“除了海报上的片子,还有别的选择吗?”
售票机器人用充满热情的电子音回答他:“现在有古典爱情电影《雪月风花》,是讲述先帝阿尔冕和先皇后罗□□尔殿下的爱情故事。”
婓尔卓一愣,脱口而出:“那不是个恐怖故事吗?”
后面跟上来的诺里纠正他:“严格地说,应该算是政治惊悚片。”
看见他们对爱情风月片的兴趣也不大,机器人又推荐了个别的,“还有一部真正的惊悚片,叫做《深渊之下》,是一部打怪物的末世电影。”
诺里有了一点兴趣,“这个听起来不错。”
机器人继续不遗余力地推荐:“这一部影片虽然是小成本制作,但是剧本故事还不错,主人公是个机械师,他带领的科研小分队被怪物包围在寒冷的北区……”
诺里嘴角的笑容消失了,就跟脸上的面具掉下来了一样,“我不想看了,这不是很不错,这太离谱了。”
婓尔卓靠近了小窗口,真诚地问:“就没有关于机甲驾驶的片子吗?或者……基础矩阵变形?”
机器人停顿了一下,礼貌地回答:“尊贵的客人,您说的那个叫学术讲座,不叫电影。”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诺里怀疑地问:“它刚刚是不是在嘲讽你?”
婓尔卓彻底放弃了看电影的想法,转过头问她:“你有什么更想干的事吗?”
诺里瞬间就心动了,但是她也很快都冷静下来了。说实在的,在星盟漂流的几个月,早就把她的心给跑野了,现在重新过回以前豢养一样的生活,让她非常不适应。现在乍一听到婓尔卓的这话,诺里几乎脱口而出“抽烟喝酒烫头去呀!”
幸好她的理智仍然牢牢地占据着顶点,所以忍住了脱口而出的东西,非常委婉地说:“你知道附近有一家地下放映俱乐部吗?”
一向作风正经、生活乏味的婓尔卓当然不知道,“你想去那?”
诺里就差把看不见的尾巴摇起来了,她猛点头,“我一直想去,但是没有机会。”
在婓尔卓的认知里,这种地下俱乐部,一般也就是偷偷播放一些打黄暴擦边球的小片子,偶尔去看看倒也没什么,但是当他们两个人走进地下俱乐部的时候,他的认知被打破了……
这里挺大的,装潢也并不简陋,反而极具诡异风格,蓝紫色的神奇灯光,从一颗巨大的光球上射出来。
“这里不是个迪厅吧?”
诺里听到他的问题,用比较奇特的眼光看向他,“现在已经……没有人说迪厅这种词汇了,你有时候……真的很老派,你知道吗?”
婓尔卓无奈起来,“创造我的教授都是老派的,他们给我灌输的初级教育都是这种,我也没有办法。”
“你有点可怜呀,亚当婓尔卓。”诺里取笑了他一顿,去前台要了两杯蓝紫色颜色诡异的饮料。婓尔卓不放心地把她手里的奇怪饮料拿过来,仔细观察了一阵,然后轻轻抿了一口,过分高的甜度让他皱紧了眉头,“不要在外面喝别人提供的东西。”
诺里多少有点无奈,“我又不是个小孩儿,这点常识我还不知道吗?”
经过的一个穿着全套轻装甲防护服的人忽然拍了诺里一下,热情地说:“你又来了,学生仔!今天有新上的片子,是几个探险家拍的,关于北方古生物区的纪实小电影。”
婓尔卓的眼睛定定地黏在诺里身上,“一直想来?但是没有机会来?”
她有点羞赧,但还是嘴硬地狡辩:“你还不了解我吗?这个帝都有什么地下俱乐部是我没来过的?我有机器人拳击社的金卡,有波旁花水烟壶社的会员,还有生化义体改造协会的会员……那我来过一间小电影俱乐部稀奇吗?”
这一点也不稀奇,稀奇的地方是他竟然十分欣慰,“看来你已经完全适应了帝都,也习惯生活在这了,你看,你生活得比我还像个老派贵族呢。”
诺里一时无语,“我在哪都能很快适应,这是我的特长之一……我都能活过东区的饥荒,为什么在富庶的帝都活不下去?”
“这是两种概念。好比一只麻雀,哦对,你知道麻雀是什么吧?”
诺里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在你眼里,我是个傻子?”
“麻雀可以在非常贫瘠或者污染严重的地方生存,但是如果我把它捉进笼子里,那它就活不成了,一定会不吃不喝地死掉。”
诺里怀疑的眼光没变,“所以在你眼里,我就是只小麻雀?”
“我就是打个比方,再说了,你根本也和小麻雀不一样,你不是完全适应笼子……帝都的生活了吗?”
“……”她瞪着金色的眼珠子,无语了半天,“怎么听起来,我连麻雀的风骨也赶不上呢?”
婓尔卓决定还是赶快结束话题,不要越描越黑了。他装出很感兴趣的样子,“我们一会儿看什么呢?”
诺里到卖饮料的前台,问了下站在台子后的酒保,“今天放什么?”
“《胭脂火》、《深寒侵袭》,还有一部经典的《相遇13区》。”
诺里眼前一亮,“我一直很想看《胭脂火》!”
酒保也露出“你懂的”一类暧昧表情,“还是你懂行,这部片子是我们从星盟走私回来的……”
“咳咳。”婓尔卓在旁边干咳了几声,提醒他们收敛一点,毕竟他还是特遣队的一员呢。
诺里赶紧挽住他,“你就不能有一天,忘掉那个特务的身份吗?”
他叹息一声,“其实我也很想说,你就不能有一天,像个正经的大小姐一样乖吗?”
“起码我、我能做到一半……”
他好奇地问:“前一半还是后一半?”
“起码我、我是个正经人……吧?”
十分钟后,婓尔卓跟着十来个人进入了暗室,就开始怀疑她说的话了,这地方哪里都透着一股不正经的感觉。幽暗的放映厅里,用老式的卡座分隔出十来个半封闭的空间。头顶投下暧昧的粉色的幽光,暖热的气氛里还有一丝淡淡的甜味,跟食物的甜味不一样,是一种极其廉价的便宜香水味。
他皱着眉,强迫自己不要评论任何东西。然后……前方的方形小屏幕上就亮了起来,片名胭脂火用一行猩红色的醒目字体,印在摇晃的胶片画质上。低劣的音响设备播放出震天响的吟哦……
这就是一部小成本的外星小黄片而已,婓尔卓醒悟过来……他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前头,屏幕里一只腕足生物正和……嗯……什么玩意的混血种交缠在一起,镜头怼到黏滑的触须上,夸张地摇晃着,同粗糙的表现手法彰显着现场多么劲爆。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这几个问提不停地在他的脑袋里环绕着。婓尔卓缓慢地转头,想看看诺里什么反应,结果发现她正趴在卡座的边缘,在偷窥相邻的另一个卡座。他茫然地移动眼光,越过高高的木质扶手,看到那边的两个人已经叠成了一个高难度的姿势,亲得唾沫飞流直下。
他当时气得呼吸急促,血压都飙升了,一把将诺里薅回来,用尖锐的眼光质询着她。她也乖乖地缩回了座位,继续观赏着屏幕里的腕足生物。但是现场已经控制不住了,来这里的帝都小青年当然不是为了搞艺术,他们摆明了就是来……探讨生命的真谛的。每个卡座上都开始上演独特的对手戏,或者是高难度杂技,或者是黏腻腻的口水交换,湿漉漉的声音被音响巨大的音量压制,也让观众席更加肆无忌惮。
折磨的40分钟结束了,婓尔卓感觉自己是飘着出来的,他浑身僵硬,步履麻木,还没从自我怀疑的怪圈里出来。诺里这时候就乖巧多了,她捧着两只喝干净的塑料桶,跑去丢进垃圾箱里。忽然,婓尔卓发现她的一只金瞳隐隐发射出蓝色的光点,就好像一枚微型电路烙印在瞳仁里。
“你开着光网干什么?你、你在录像?!”
“嘘——”诺里赶紧让他低声,“别让人发现了,这里严禁录像的。”
他不可置信极了,声音都有点走调,“你录像干什么?拿回去传播吗?”
诺里心虚地将眼光飘开,“我……记录一下约会过程,不行吗?”
“哈……你看我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