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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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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很快就不再想这些事。

十一月的选试大考近在眼前,纵然明白自己没什么希望,白芷还是花了全部精力去准备。

纵然贺溪这段时间情绪不对,白芷问了好几次,没问出什么,也就没继续去想了。

直到考试成绩下来,白芷没够上仅有两名的推荐名额。知白的成绩倒是果然没辜负他们的期望,仅排在喻迟师兄之后,拿到了名额。

只是,这样的好消息,喻馆主宣布之后,在众人的艳羡声中,知白没有半分犹豫,就干脆利落的放弃了燕郡红叶馆的推荐名额。

喻馆主问他为什么,先生们问他为什么,其余的学徒们都在问为什么。

那毕竟是燕郡红叶馆呀。

白芷只是看向身旁的青葙。

陈知白也看着青葙,说的简单清晰,却也是斩钉截铁:“我会去燕郡红叶馆,只是要和七哥一起。”

他这样说,没有人意外。人人都知道,陈知白的眼里,只有谢青葙。

喻馆主没有去劝知白,只是和青葙说:“青葙,以知白的天赋,不该埋没在上谷。他应该去燕郡红叶馆的。”

“馆主,请放心。”青葙微笑着回答,然后看向白芷,“阿九,明年一起去燕郡吧。”

青葙没有把自己算上,何笑有些不甘心的插口:“可上谷只有两个名额。”

青葙只道:“知白考的上。”

燕郡红叶馆每年仅招收三十个学徒,其中各地红叶馆的推荐名额就占了一半。可每年的招徒考试,却有数以千计的医者天南地北长途跋涉的赶过去参加,难度可想而知。

何笑两年前参加过一次,虽然没考上,却是受益匪浅,从此甘愿离开优渥温软的江南,待在这寒风习习冷风刻骨的幽燕之地,只为有朝一日,能够进入燕郡红叶馆。

可青葙那么笃定的说,知白考的上。上谷红叶馆的人,却没有一个人会质疑这句话。

陈知白刚入上谷的时候,还没满十岁,成绩是最差的。不到两年,他的医术水平突飞猛进,已经能和原先馆里最优秀的喻迟不分上下。这中间,人人都认识到了,他在医道上惊人的天赋。

明年能不能拿到燕郡红叶馆的推荐名额,白芷不知道,只是会全力以赴的争取。

可青葙既然那么说了,白芷应道:“好。”

大考过后,年关将近,红叶馆的课程就轻了些。何笑家路途遥远,更是提前向馆主请了假,开始准备回家的事宜。

只是,贺溪和他娘李婶,竟也将东西收好了,却像是闹了矛盾,几天都没说话了。

白芷想起这些日子贺溪都不对劲,也由不得她敷衍,追问了下去。

贺溪原先还准备瞒着,可后来,终究是没忍住,哭着说:“阿芷,我爹找过来了。”

贺溪的爹,实在不是个东西。

贺溪小时候,也过了几年好日子。虽然他爹成日游手好闲,不干正事,还爱喝点小酒,可好在她娘勤快辛劳,爷爷奶奶也是帮忙操持着,家里虽说穷,却总能吃得饱饭,到了年关,也还能吃上几口肉。

可后来,她爹变本加厉,不仅爱上了赌博,一不顺心就对他娘拳打脚踢,就连爷爷奶奶去拉架时,都免不了挨上几拳。家里辛辛苦苦攒了许多年的一点血汗钱被他挥霍一空,还欠下了一大比外债。他还不起钱,又还有点良心不愿卖女儿,就想到了卖老婆这个主意。

李婶是逃难的时候被贺家捡回去做了童养媳的,一直把贺家两老当亲爹亲娘对待。贺溪的爹要把她卖了,她也没有主意,只是成天的抹眼泪。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贺家两老实在是不忍心,又觉得自己这儿子实在是不成器,就不肯答应。

可贺溪的爹,竟然就当着自己的双亲,当着自己的老婆和女儿的面说,贺溪的娘不守妇道,勾引自己的公公,要把自己给赶出家门去。

贺溪的爷爷当场就给气病了,从此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了。临去前,他拉着贺溪的手,对贺溪的娘说,要她带着女儿赶紧离开家,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贺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却始终记得爷爷对娘亲说:“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今天动了卖你的念头,下一次,说不定就要卖女儿了。溪儿是咱贺家唯一的血脉。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欠贺家的,你把溪儿好好的养大,就当还了吧。”

从此,李婶带着贺溪离开了贺家,颠沛流离的活着。直到前几年碰到了喻馆主,许了李婶在馆内做饭洗衣的一些杂活,才总算安顿了下来。

只是,贺溪她爹虽然不是个东西,她奶奶却是个好人,待她们也极好。她们安顿下来之后,也悄悄的回去看过,还将自己节衣缩食存下的一点小钱全部拿给了奶奶。

可没想到,她爹找过来了,说的第一句话,竟是给贺溪定了一门亲事。

“那叫什么亲事呀?分明就是把我给卖了!”贺溪哭着说,“我奶奶说,对方就是个地痞流氓,吃喝嫖赌样样都沾,前头娶了两个老婆都被打得半死,然后转手卖给了妓院。”

“我求我娘一起走,可奶奶身体越来越不好,娘舍不下,只让我走。我怎么能走?我一走,只怕爹就会把娘给卖了。”

听着贺溪的哭诉,白芷半句劝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那人再混账,也是贺溪的爹呀。溪儿的亲事,本来就是他一手做主。溪儿再不愿意,除了逃得远远的,也没有任何办法。

“这几日,我思来想去,莫说我娘舍不了奶奶,就算舍得了,我逃得了一时,也逃不了一世。谁让他是我爹呢?他要我成亲我就得成亲。要想摆脱我爹,只有一个办法。”贺溪抹去眼泪,孤注一掷却又目光灼灼的看向白芷,“阿芷,我得把自己嫁出去。”

自古女子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贺溪若嫁出去了,就是夫家的人。她爹是再不能强迫她了。

可是,这么短时间内,到哪去找这么一个人呢?

白芷眼中有疑问,也有担忧,刚想开口,却见贺溪强忍着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阿芷,我知道你喜欢谢师弟。可是,我也喜欢他。我想嫁给他。”

贺溪仍旧是哽咽着开口,却是满满的真挚执着。白芷看着她眉眼间潜藏的那丝期盼与欢喜,安静着听她继续说了下去。

“我家里这样的情况,一般人也不会娶我。可我知道谢师弟不会介意这些。”贺溪双手攀上白芷的肩膀,“白芷,明日酉时三刻,我会在枫叶林下请谢师弟娶我。”

“白芷,这件事,我必须得告诉你。但是,我求你,不要替谢师弟做决定好不好?”贺溪的手不自觉的掐紧,泪眼盈盈的眼中迸发出耀眼的光芒,“白芷,我知道他心中看你最重,可你别替他拒绝我,好吗?”

白芷心中酸楚难言,好半天才干涸着嗓音道:“好。”

翌日,却是突然下起了雪。雪不大,只是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天,竟也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

酉时三刻,雪已停。枫林中红叶尽染,佐以晶莹雪花点缀,煞是好看。

白芷下学后就到了枫林中,藏在其中一颗较大的枫树后边。

贺溪早早就到了。

青葙却很是准时,到了酉时三刻,才出现在她们的视线里,走至了贺溪的身边。

白芷离得近,贺溪许是为了鼓舞自己,说话的声音也不算小,自是一字不落的听了下去。

贺溪的话语凌乱而颠倒,一番话翻来覆去的说了三四遍,才总算把来龙去脉全都说清楚了。末了,她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青葙原先只站在那儿,到了这时,才终于开了口:“贺师姐,婚姻关乎你的一生。你想清楚了吗?”

“嗯。”贺溪用力点头,仰望着青葙的眼里满满的全是恳求,“你娶我,好不好?”

他从未说过不好。

可只要那一个“好”字说出口,关乎的不止是贺溪的一生,也是青葙的一生呀。

白芷别过头去,心中酸涩,泪水不自觉泛上眼角,不愿再看。

“白芷,你得替他拒绝。”

有谁的声音轻轻响在耳边,白芷抬头,看见了何笑满是焦急的脸,“白芷,那可是青葙呀。他要是娶了贺溪,一定会后悔的。你一定要替他拒绝。”

白芷眨眨眼,眼中有挣扎,最后却是缓缓摇了摇头。

莫说她答应了贺溪。就算没有答应,她也不会替青葙拒绝。她能替他拒绝一次,拒绝两次,能拒绝后面的千百次吗?青葙若是无心无情,娶的是谁于他而言又有什么区别?

她虽喜欢青葙。可除非青葙亲口对她说喜欢,否则她绝无可能嫁给他。

祈求来的婚姻,她不要,哪怕那个人是谢青葙。

茫然纷乱的思绪中,白芷听见青葙的声音从风中传来,还是一样的平静,一样的清冷。

“贺师姐,你既想清楚了,我娶……”

青葙果真没有拒绝。

白芷想弯唇笑一笑,却没有力气,只是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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