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拿了秦忻的图，白芷就赶紧去找青葙商量这事。恰好何笑和陈知白也在，白芷也不瞒他们，直接将图纸打开，说道：“青葙，这是你刚刚说的地方。长葛下街如今总共有三百七十六人，我粗步看了一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她边说边用手指指给青葙看，“可以先改成病人初步就诊用的大堂。旁边这一片屋子，可以根据他们的身体情况分类隔开居住，就比如说，意识不清醒的、要卧床静养的、能走动的……”
何笑和陈知白都不知道这事，完全听不明白白芷在说些什么。
陈知白是懒得关心，只看着自己手上的医书头也不抬。何笑倒是好奇极了，可瞧着白芷一句接一句的说下去，实在是不好插话，好不容易等白芷一口气把自己的想法说完了，才急忙问道：“白芷，你这说的什么？长葛下街又是在哪里？而且，我刚刚听你话里这意思，你是要给长葛下街那几百人治病是吗？”
他越说眉心便皱得越紧，“治病的事也就算了，反正你现在也过了选试大考，出得了诊。只是，这么多人……你哪来那么多钱？”
“就不说治病所需的药材了，就只算改建这些房子的费用，少说也要上百两。再加上后续治病，没有几千上万两，那怎么做的成？”
白芷知道他是真心为自己着想，心里一暖，便从他的第一个问题答起：“何笑，长葛下街离红叶馆不算远，可里面都是些身受重病被抛弃或是无家可归的人。那里的人都那么想活着，可他们却只能在那里等死。所以，我是要救他们。”
“好在现在才三月，我娘心疼我，年初的时候给了我一点体己钱，改建那些房子倒是没问题。”何笑也不知听没听她说话，只是忧心着钱的问题，“可后续治病的钱，若是三两个也就算了，三百多个……便是我写信向家里要，也就只能要个四五千两。可这点钱，白芷，你总不能给他们治病到一半就不管了吧？”
“何笑，谢谢你。”
白芷大受感动，“钱的事你不用操心。钱是叶家出的，我只需要出力。”
“叶家？”何笑只思考了一瞬，不敢置信的问道，“是威远侯的那个叶家吗？”
白芷点头：“嗯。”
“不是，白芷，你什么时候和叶家扯上了关系？”何笑不解，青葙是向来不太管闲事的，可白芷同叶家明明是两个世界的人。叶家若真找人做这个事，明明上谷红叶馆远比白芷更适合。
“她不肯嫁给七哥，就是因为这个叶家。”
一直低头看书的陈知白，就在这个空挡插了一句话。
“啥？”信息量太大，何笑都要崩溃了，“知白你怎么知道？”
知白头也不抬：“七哥说的。”
“青葙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知白，你这样说，会让别人误会的。”
何笑与白芷的话同时响起，白芷看着知白，苦笑道，“知白，你已经长大了，别再拿自己的想法去衡量别人了。”
陈知白抬头看了一圈，最后将视线停留在青葙身上，语气中有丝难言的委屈：“七哥，这里只有何笑。”
青葙并不在意这件事，只是笑了一笑，重新将话题转回了正事：“阿九，你想法不错。只是，有些地方，还是要改一改。何笑、知白，咱们一起来讨论。”
讨论结束的时候已经很晚。
他们都歇在红叶馆，白芷却急着回家。
没想到的是，何笑也说要回一趟家，便同白芷一起出了红叶馆。
两人走了没几步，何笑就按捺不住，将藏在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白芷，长葛下街这件事，叶家为什么让你来做？”
何笑是真的对自己好，白芷不想瞒他。
所以，她伸手取下一直戴在胸前的同心佩，展示在何笑眼前：“何笑，这是叶家大公子送给我的。”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她对柏舟的话坚信不疑，笑容幸福而满足，“我接受了。”
“叶家大公子……”何笑想起了先前白芷和青葙要被逐出红叶馆时突然出现的青年短短几句话就扭转了结局，也想起了后来住在喻馆主家里让白芷去照顾的那位贵客，“你是说，威远侯世子叶承瑾？”
白芷点头。
“可他是威远侯世子呀……”何笑痛心疾首，“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啊。阿九，纵然他喜欢，可叶家肯让她娶你吗？”
白芷知道，她和柏舟，是两个世界的人。
可是，她只是看着何笑，神色再认真不过：“我信柏舟。他说能，我就等。”
“何笑。”她的眼里闪着坚定执着的光，“无论结果如何，我不悔。”
何笑沉默了很久。
直到快到白芷家时，他才忽然开口：“白芷，你做我妹妹吧。”
“啊？”
“何家虽说只是商贾之家，没什么地位。可家里好歹有些薄财，名下也有些田产、客栈、铺子之类，在江南一带，也有点小名声。”何笑也很认真的分析，“白芷，做何家的女儿，虽说要嫁进威远侯府仍算高攀，可为你置办点嫁妆，让你风光大嫁，还是做得到的。”
“青葙和我说，我是他的师姐。那时我对他说，”
白芷仰头看天，缺月朦胧，好似脑海中的回忆，“我信柏舟。”
“何笑，”她郑重的又强调了一遍，“我信柏舟。”
她不要青葙的帮住，自然也不要自己的帮助。
何笑也就笑了：“白芷，你是对的。何芷这名字就不好听，不衬你。”
“再说，叶承瑾若是娶不了白芷，却娶了何芷，那他又凭什么让你喜欢？”
“毕竟，白芷就是白芷。”
他说完这句，便潇洒的转身离开。
白芷回身，推门进院。
白芨一如往常坐在轮椅里等在廊下，听了声音便用火石点着了一旁的煤油灯，那一点昏黄的灯光照亮了白芷脚下的路，也照亮了白芨疲倦的面容。
“阿弟。”白芷几步跑向前，推着白芨的轮椅，小声道，“我不是说过，最近忙，会回来的晚些，不用等我了吗？”
“姐先前不是问我，想学些什么吗？”白芨抿唇笑了笑，“姐，我想读书认点字，还想学木雕。”
白芨终于愿意说想学点啥，白芷哪还想的起其他的，当即兴奋道，“好，姐明天就去给你找先生。”
事实上，哪里等得到明天，送了白芨回房间休息后，白芷就赶紧轻手轻脚的出了家门，在院子外面压低声音喊了一声：“秦忻。”
她猜测着，她刚到家没多久，秦忻应该还没回去。
果然，她猜的不错，秦忻很快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这下，白芷可没等他先说话，就急匆匆的开了口，满满的都是兴奋：“秦忻，阿弟他说想读书认字了，还说想去学木雕。你帮我去问问看，有没有合适的教书先生，还有教木雕的先生。”
秦忻立刻应道：“是。”
“才学都是其次，最要紧就是要找品性好的，尤其是要找性情和善些的，要对人一视同仁的。”白芷细细叮嘱，“我阿弟如今身体还没好，可不能让请的先生刺激到。你遇到合适的，就同我说，我先去看看适不适合。”
“是。”
“对了，”白芷将今日同青葙他们讨论后修改的那张图纸拿了出来，还给秦忻，“长葛下街那边，你说的那些房子，要改成这样，大概要多久？”
秦忻细看了一眼，估算道：“最多三天。若是抓紧赶工，两天也来得及。”
“不用，三天可以。”白芷又从袖中拿了一份东西递给了秦忻，“这上面是一些常用的药材，你一起准备吧。”
“好。”说起这个，秦忻多问了一句，“姑娘准备什么时候去长葛下街？”
“我明天先去看一看，再摸摸大致情况。”白芷想了一想，“我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明天去了，还得看看要请多少人来行。”
翌日，白芷去了红叶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喻馆主请假。
去不曾想，喻馆主只是道：“白芷，长葛下街的事，我同馆里的几位先生讨论了，一致决定，馆里的所有先生和学徒，分批去长葛下街义诊。过了选试大考的学徒，便可独自出诊。未过的学徒，便做些记录、护理、煎药的工作。”
“馆主……”
“白芷，你们来红叶馆这两年多，主要是学医道和药理的知识，接触病人的机会还是少了点，很多症状也只停留在医书上。可真正的病人，远和医书上不同。此番去长葛下街义诊，也是给学徒们感受、实践和锻炼的机会。”
“谢馆主教诲。”
喻馆主这样说，白芷最终便也只是简单道，“白芷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