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华
离开尤干国后,王可找寻第二个工作,来到了第二个国家,东非伊索比亚。
入职的公司叫‘盛华’,一个建筑公司。
人的眼光是进步的,有时进步一大步,有时进步一‘微’步。只是可可,是个近视。
王可看中盛华的“历史悠久”(在海外有十年耶),“人员齐备”(中国同事有二三十个),“良好的居住环境”(住的可是小别墅)与“人好到爆的老板”。
盛华发过来的照片一溜的令人向往,毕竟尤干国的惨痛经历还历历在目,王可有些后怕,定要找个居住舒适、规模还行的公司。
到达之后虽然没有说大失所望,毕竟人类是进步的,比尤干过要好一点,但也完全没他们说的那么好。
住的确实是二层独立小别野,除了发给王可看的那张大门的照片有点别墅的气息外,内里就是乡村土建风了。
一到办公室就被告知,在此首都办事处工作的人员只有王可一个。
说好的二三十个中国同事勒?
不好意思,只有十来个,这其中还包括三个老板,四个老板亲戚,五个老板亲随什么的,且都是机修建筑工人,相当不均匀的分布在两个工地。
王可也搞明白了。
这个公司名“盛华”。别想太多,跟我大中华没啥关系,只因为老板名字中带有“华”字。
有一个叫萍姐的中国做饭阿姨因为各种缘由从工地来到首都贝索城帮着看房子,“照顾”王可。
这个萍姐,可是个人物。
萍姐48岁,长得却像58岁,矮矮胖胖的,中长头发,发质很不好,很稀疏,所以老是用一个很大很土的发套扎一个低马尾在后面,和老板们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就算萍姐对老板们也是百般抱怨,人们心里想的也是“你是老板的人”,对她各种不信任,王可所能接触到的寥寥几个同事也提醒她注意,不要被她的老实外表所蒙蔽,说她“很不简单”。
王可只是觉得她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市井八卦妇女,懂得不多却老爱评论,很是爱财,重男轻女。
只要王可在办公室,她就能在餐桌或是王可办公桌前说上一天,可惜,除去睡觉吃饭,王可能在办公室的时间寥寥无几。
萍姐天生自带忧郁气质,很少看到她笑,总是在不停的叹气。
看家嘛,不能出去,平时不是在打□□电话就是在发呆。
王可对她并不讨厌,但也没什么好感,感觉她时时刻刻都是各种提防和监督着自己。
***
鼻子歪了
今天是周末,王可和萍姐约好一起去波利路购物。
波利路是伊索比亚首都贝索的CBD,几个重要的商场、电影院和超市酒店都在哪里。
可可穿上她来到埃塞就没有再穿过的裙子,想回归一下性别。这黄裙子衬的可可肤白貌美,面容秀丽。
王可和萍姐来到波利路上的友谊超市采购。
王可买了好多长条形的蛋糕。
萍姐:“可可,你买的这些是什么?”
可可:“蛋糕。”
萍姐:“你买这么多?”
可可:“各种口味的,你看,有蓝莓味的,草莓味的,这个是蔓越莓味。”
萍姐:“好吃嘛?”
可可:“嗯,怎么说尼,在伊索,还算不错的了。”
作为王可的厨师,萍姐深知王可有多挑食。王可都说‘还不错’的蛋糕,她也想尝尝。
萍姐:“那我也买几个。”
王可:“每天放一个在包里,外出办事中途饿了,可以补一补。”
萍姐拿了一个,问王可:“多少钱一个?”
王可:“二十...二十八比尔(8块CNY)。这儿,价格在这儿。”
萍姐:“这么贵?一个小蛋糕这么贵。算了,我不吃了。”
王可:“不贵。在伊索,这个价格不贵。”
萍姐:“贵的。我等生日的时候再来买。”
萍姐把蛋糕放了回去,王可不想让她为难,补充说:“没事。我买了各种味道的,到时候你每个都尝一下,试试自己喜欢哪个味道再来买。”
结账时老板给可可打来电话,派了活让她去送资料。
可可只得提前结束和萍姐的周末之旅,按着老板发来的联系方式,把资料送过去。
资料居然给送到了篮球场上。
大周末的,不在球场,难道在公司加班呀。
可可提着重重的资料,两大袋,吃力的绕过球场。
微风吹动着她的长发和裙摆,本就修身的长裙勾勒出她纤细但却并不干扁的曲线。
可可找到‘正主’,正在球场边转交手中物品时,一个球重重的正面砸在她的鼻子上。
可可捂住鼻子,鼻血仍透过指缝流了出来,当时的她觉得天旋地转,只感觉到一群人向自己奔来围住自己,耳边全是嘈杂的问候声。
她觉得丢脸极了,周边围了一圈人在看自己出洋相。待脑子清醒过来,能站起来走动了就立马走掉。
这球确实把可可砸的够惨,办完事回到公司,整个鼻子都是肿的。
萍姐用她村口王五的跌打手艺一把就把可可的鼻子给她掰了回去。王可看着镜子里红肿的鼻子,真是丑死了。
第二天一早和小老板打电话汇报工作时,小老板末了问她鼻子伤的重不重。
小老板:“可别毁容了。”
消息飞的真快。
可能是时间久了闲话听得多了,王可也开始怀疑萍姐是不是每天都在跟各个老板报告自己的行踪。
这次,王可乘着她在楼下做饭,偷看了她的手机□□聊天记录。
王可这次小人气质爆棚,却没有看到一丁点儿和自己有关的东西,原来别人根本就没关注过自己,真以为自己是明星啊。
但却有重大发现,王可看到了这24年来最□□恶心的对话,□□恶心到刚开始居然没看懂。
由此开始思考大家给她普及的各种八卦重新审视萍姐:一个年过半百的淳朴农村妇女,有儿有女有老公,居然在外面和别人乱搞,还不至一个,居然可以发出这么让人作呕的文字,而且她女儿也在这边待过,和她妈一样也是□□□□,萍姐之所以会被调到根本用不上她的首都办公室看房子,就是因为老板们实在看不下去她糟糕的人际关系。
要知道,这些无聊的男人八卦起来,杀伤力堪比10个大妈。
王可每每看到她,脑子就会自动循环播放那些对话,其实内容她早就记不住了,只是记住了那种震撼和恶心的感觉。
***
王可在移民局忙了一整天后回来,萍姐和往常一样在楼上打着□□电话吵架,对方挂断电话后,她居然大哭起来。
这次,王可才开始真正审视萍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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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姐年轻时被拐卖到福建给别人当媳妇,她老公是个文盲,好在家庭还不错,有个自行车修理铺,所以当被警察解救后她没有离开,因为当时她已经怀孕了,而且回去了搞不好也会饿死。
后来,有儿有女,眼看日子好了起来,在外地读高中的儿子却突然生病了,而且还是精神病,就是发起病来可以不吃不喝静静发呆一个月的那种。
花了十几年,看遍了福建各种医院,儿子的情况还是忽好忽坏。
萍姐觉得无望了,自己不可能照顾得了他一辈子,就想着为他找个媳妇,有几个孩子,以后也算有依靠。
在几经介绍后,花了几十万礼金在一个贫苦家庭找到了一个乐意的。结了婚,等有了孩子,萍姐就可以安心了。
婚后三个月,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儿媳妇就这样不见了,警察都找不到。
又过了大半年,终于找了,但...
儿媳妇打了个电话回来,她已经成功偷渡到美国了。
在福建,在长乐,好像谁家没几个偷渡去美国的亲戚朋友都不好意思出来混了。
萍姐儿子病情自此更加严重。
结婚的钱,几乎都是老板们借给她的,为了还清欠老板们的借款,萍姐一家集体出动来非洲打工。可她那不争气的老公,才来两个月不到,就受不了这艰苦,自费飞回了国。
萍姐在这边一干就是四年。
这次大哭,应该是这段时间的烦恼,是因为儿子又发病了。
但她那个文盲老公,不送他去医院,居然说要请道士回来给他做法,说医了那么久也没好,肯定是鬼上身了。
做法这事儿,以前也不是没做过,还逼着儿子喝了一大碗恶心的符水,情况不见好转,还因为汞中毒被送进了医院,关键是,还花了很…多…钱。
在可可几次类似心灵鸡汤的安抚后,萍姐毅然决定要回国拯救她的儿子,不能让她老公把自己在这这边辛辛苦苦挣到的钱就这样挥霍掉。
于是萍姐开始了看似通情达理实则困难重重的回国申请之路。
老板嘛,说人话做鬼事可谓是硕士毕业的,一边说着好,看情况给你安排,一边不只一次通过电话、短信或是面谈向王可表达萍姐的突然回国所将会造成的金钱损失,毕竟她这次一年任期才只过了六个月,“太亏了”。
可人在做,天在看,人始终熬不过天。
萍姐的儿子终于在发病绝食N天后,被送进了重症室,老板不得不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