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电疑云
张施英回到房中。手机上抖音的界面还开着,他瞅一眼角落显示的那点可怜电量,手一挪直接把它扔充电板上。
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手机刚放上去屋里灯光骤灭。
“哇!停电啊。”隔壁房间传来喊声。张贤余举着手机噔噔噔跑来,“你交了电费没呀?”
灯光所照之处,张施英坐在椅子上一脸看白痴的样子看着他。
“也是,家里没道理会欠费。”
张施英把手机拿来,“业主群里怎么说?”
“哦,对今天星期三。”
群公告上写着周三晚上停电五到十分钟。
张施英把业主群折叠了平时基本不看,收消息的任务交给喜欢家长里短的张贤余。
“衰仔,停电怎么不在群里说一声?”
“你也能收到通知你怎么不说?”
“费事跟你说。”他起身举起手机下楼。
“你干嘛?”
“我去看看信珍。”张施英说完从抽屉里拿出手电筒下楼。
陆信珍停电之前正在洗澡,头发上打了一半泡沫就遇到停电。
夏季用电高峰偶尔停一次电做修检是很正常的事。热水器的水渐渐变凉,她淡定关水裹上浴巾回房间拿手机等待来电。
发梢上滴落泡沫水滑到眼角辣得她生疼,走到一半她忍不住扯开点浴巾擦眼睛,这时楼上传来脚步声。
“信珍!你在哪?”楼上传来呼唤。
陆信珍不想在这时应声,打算赶紧溜回房里。
谁知拖鞋开裂,脚底突然打滑整个人咚一声滑倒在地。
响声惊动正走下来的张施英,他顿了顿,赶紧朝着声源冲过去,“信珍,你怎么了!?”
“别过来!”陆信珍忍着巨疼在地上挣扎,浴巾乱七八糟压在身下,越扯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就越多。
灯光忽然扫在她小腿上,陆信珍尖叫出声,随后周围又陷入黑暗,只听张施英焦急问道:“你伤到哪了?我扶你起来好不好?”
陆信珍感觉人就站在她身旁,她越急就越起不来。“别过来,我没事!”
“好好,我不过去,你先拉住我的手站起来。”张施英背过身把手伸给她。
“怎么回事?”楼上张贤余听见响声也拿着手机走下来。
“你别过来!”
“干嘛!?”
灯光骤亮。
尖叫。
“信珍!没事吧?”张贤余冲下楼,在陆信珍房门口撞上正走出来的张施英。
他看着对面沾湿的胸口,又瞄一眼屋里头发湿漉漉瑟缩在床上的人,忽然眼神暴怒揪起张施英的领子把他推在墙上怒骂:“混蛋。”
“不是的!”陆信珍赶紧喊道,她想上前阻止却碍于衣衫不能动弹。
“你是不是欺负信珍?”
张施英任由他揪住领子,死不开口。
“问你是不是?!”
“没有啊,真的没有!”
“信珍你别怕!”
“贤余,你误会了。“陆信珍竭力解释。
“你到底干了什么?”手上力道稍稍松懈,但张贤余仍然厉声质问,“够胆做龌龊事,信不信亲戚都冇面俾!”
张施英扯开他的手不耐烦说:“先出去。”随后把房门关上闷声不吭上楼。
门外是张贤余大声喝问以及对张施英的指桑骂槐:“信珍厨房有把没拆封的双立人你拿到房里防身谁敢欺负你就捅死他!”
陆信珍抱成一团坐在床头,只露出一对透红的耳尖。
刚才,她因为突然来电尖叫一声。随后张贤余的脚步声迫近,让她整个人衣不蔽体僵卧在地上不知所措。
情急之下张施英匆忙抱起她迅速朝屋内移动,然后抄过椅子上搭着的外套扔去。
陆信珍刚穿好,正撞上张贤余冲到门口,接着就是他揪住张施英的领子质问。
浴室的水声滴答作响。
陆信珍埋头于双膝间懊悔。
她以为不会再出现这种社死的事。
“社衰人。”很好,今后每次洗澡她都要因为想起这件事羞愤而死。
楼上传来急促脚步声,隐隐夹杂两人火气十足的对话。
“衰仔,没欺负信珍你就讲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我真的会揍人的。”
张施英把手电筒扔回抽屉,转身瞪着人说:“你要揍就揍。”
他咬死不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让张贤余气得锤墙。
“你们俩怎么回事?没欺负她你就说出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发生!”张施英敷衍,“停电我下楼去看看她而已。”
“那她尖叫什么?”
“乌漆嘛黑突然撞见个人你不叫吗?”
“那,那她缩在床上吓成那样你又怎么解释?”
“被你吓的,凶神恶煞地闯进来还要揍我,谁见了你不怕?”
张贤余将信将疑,转身出房间,“我去问信珍。”
“喂!”
他停下脚步,狐疑望向张施英。只见他拦住自己又松开手,犹豫半天最终无奈道:“随你便,你去问吧!”然后把他轰出房间。
*
停电的事之后没再被提起,陆信珍为了让自己尽快忘掉也全身心投入到档口经营中。
她的档口终于迎来第一次营业额统计。
趁休息时陆信珍坐在食堂对账,计算器按得劈啪作响,她仔细核对数目,眉头紧锁。
档口营业额数据差强人意。
按理说她档口新开张,周围又几乎没有竞争对手,趁着新鲜劲第一个月理应是人流最大的时候。可营业总额算下来甚至比隔壁麻辣烫还略低一些。
卤鹅由于成本高所以她的鹅肉饭价位在食堂是最高档次,这样就说明光顾的学生并没有很多。
“是价格太高了吗?”陆信珍苦恼。
学生消费能力不如上班族,相比起对味道的追求肯定更钟爱物美价廉的食品。
但是现在的价格已经将利润压缩到最低。校方为了保证学生的餐饮,对食堂的食材和价位有严格规定。
现在她能赚的利润只是外面店铺的一半,再压缩下去就别说赚钱,连食材质量都无法保证。
半夜,她拿着单据悄悄来到二楼书房打开电脑,想输入数据看看能不能列出图表找到原因。
叩叩。
书房敲门声响起,随后门被打开。
房间里黑洞洞的只有电脑亮出的屏幕光照在陆信珍慌张的脸上。
“还没睡?”张施英站在门口。
两人自上次停电之后再没单独相处过。陆信珍一见到他就低头走开,几次之后张施英也很自觉不再凑上去。
“我,我就是想算一下营业额。”她举着桌上几张单据解释。
“这么快就出来了?”张施英打开灯走进屋内。
他站在一旁看着数据,excel上才录入一半,单子上还剩大半数据没输入。
“老板没把电子档发你一份?”
“我没问他要。”
张施英拿起手机拍照,然后用微信快速转成文字翻录进文件中,表格上的数据瞬间全部填好。
“这么快?”陆信珍翻看自己的微信。
“贤余前两天教我的。”他这个老头这回也能在人前显摆一下,“做成电子版留档吗?”
“不是。”陆信珍拖中数据,把它们变成图表。
“营业额有点差,我想看看什么原因。”
转换成的折线图显示客流量头一周还很高,之后便渐渐走低。
“如果是做的不好吃就要考虑换菜色。”
“好吃,哪里不好吃。吃过的人都夸你呢!”
陆信珍用鼠标沿着数据描线,皱眉:“可是数据又不会骗人,那就是价格的问题。”
“也许是少了宣传。让贤余帮你打打广告。”
两人脑袋凑在一处。耳朵擦过脸颊,让陆信珍蓦地一惊,重新拉开距离。
张施英缓缓直起身退到旁边,“……你还在怪我吗?”
尴尬的气氛重新围绕在他们周围。
陆信珍身上不由自主发烫,那天的记忆重现脑海。
“别说了。”
张施英沉了沉气,良久,冲口而出:“我什么都没看到。”
“别说了!”她逃出房间,脸颊的温度让陆信珍知道自己现在肯定跟烫熟的虾一样。
温热的胸膛出现在视野中,一股木香味扑鼻。脚步刹住,她看着唯一去路也被挡住。
“不要再躲着我了。”张施英拦住去路恳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没有怪你啊!”
“那你为什么走?”
房间里安静得只听见呼吸声,由急促变缓慢。陆信珍没动,也不知道干嘛,较劲似的傻站着。
“能不能还像以前那样?”张施英轻轻地问。
“以前是多前?”陆信珍想起刚见面时她也是在躲他。
“你是在跟我抬杠吗?”
“没有,我真的不知道。”她撇过头,看着书柜上密密麻麻的书名,什么《红玫瑰与白玫瑰》、《简爱》、《西厢记汇评》。
“能不能像我生病的时候那样对我?”
“……你现在又没生病。”
张施英急道:“你怎么知道我没病?”
陆信珍失笑,反问:“你生了什么病?”
张施英一哽,“你真要我说出来?”
陆信珍忽然不想听了,“你别说。”
“信珍——”
走廊上响起开门声,张贤余打着哈欠出来上厕所,见书房灯还开着顺着光源走来。
“你们在干什么?“他警觉盯住张施英,对陆信珍交待,“信珍早点回去睡觉。”
陆信珍脱开身逃跑回房。
等楼下传来关门声,张贤余才指着张施英警告:“你够了喔,人家说不要就是不要,别再做多余的事情。小心我跟哥嫂告状拉你去浸猪笼!”
张施英哑巴吃黄连也懒得解释,直接推开人回屋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