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
“重口和清淡的都有。”到底要做哪个方向才能从摊位脱颖而出？
陆信珍问旁边：“如果是你晚上会吃哪一家呀？”
张施英按完刷饭机，把袋子递出去，想了想回答：“想吃点热的。”
“热的？”
他莞尔解释：“不想吃的太油腻但是又想吃点热炒。是不是觉得我很麻烦？”
“其他人也这么想吧？”张施英说的答案陆信珍可以理解，嘴巴什么都想吃但是胃里却想装些暖暖没有负担的食物，“用晓路的话说就是surprise me！”
张施英忍笑破功，被陆信珍拍了一巴掌。
“我觉得你可爱。”他揉揉对方脑袋哄道。
“不好笑喔！”陆信珍在为菜色苦恼。
要论出彩潮汕除了卤鹅、牛肉这些硬菜再来就是各式各样的粿，宵夜的时候大家确实很爱出来吃粿条、粿汁。“难道要卖粿条？”
“已经有三家在做粉面汤，这样岂不是没有了特色？”张施英劝她，“卖卤味的可只有你一家。”
道理是没错，但是陆信珍艳羡看着满广场人来人往，“如果都来我的摊位该多好？”
她鼻尖被轻轻刮一下。
“陆老板野心很大嘛！”张施英说，“我怕你累坏了。”
“有钱赚就不累。”陆信珍信誓旦旦。
“小财迷。”
“老板！鹅肝、藕片还有脖子给我来一点。”几个刚下课的学生围在餐车前点餐。
“来生意了。”
张施英拿起餐盒装藕片，夹了小半盒抬头问对面：“这些够吗？”
围着的人欲言又止推推搡搡。他以为不够便又要从餐盘里夹一些，结果被叫住：“不用啦，老师！”
张施英诧异，抬头瞄一眼对面。这几人都不是医学院的，怎么会认识他？
“不客气。”伸手递袋子时后面排队的人忽然掏出手机拍摄，一边拍还一边傻乐，让人摸不着头脑。
张施英知道这帮学生有时喜欢做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傻事，但是好端端拍他干什么？
“老师老师，这个是什么？”
“卤豆干，这个是猪皮。要来点吗？”
学生把手机举在脸前，手指着盘子里盛放的卤味菜点。
说一样张施英拿一样，有些要切的就夹起来放在隔壁砧板上给陆信珍处理。卤味打包好，学生也收起手机心满意足离开。
“珍珍，这人是不是食堂派来的督察？”
“啊？”陆信珍望向远去的背影，“督察不长这样呀！”
小小的疑惑很快在晚上得到解答。回家路上，首先是张贤余打来电话祝贺张施英成为网红。
“什么？”
“看抖音啊！”
事情说来也巧，晓路拍的探店栏目这期做了c大美食比赛的内容，里面介绍了陆信珍的卤味摊。
因为跟学校相关，c大抖音号转发评论了内容，然后社区官号也相继转发并且有凤城观察在下方评论互动，于是视频流量一下子被带起来。
视频看得人多了大家的关注点就开始分散。也不知道是哪位独具慧眼的网友一下子相中张施英，把他出镜片段专门截出来配上当下流行的小甜歌发在账号上。
可能是蹭上歌曲热度，这段十几秒的视频热度狂飙瞬间达到八十多万浏览量。
等到陆信珍和张施英回家的时候，浏览量已经破百万并且评论里还把张施英在学院网站上那张玉树临风的证件照给找了出来。
张贤余在那一口一个校园男神叫他，吆五喝六的样子颇有他爸当年的风范。
“怪不得今天有人拿手机拍来拍去。”
“亲戚一场，要不要先把经济约签给我，到时带你全国巡回拔牙。”
“你够了啊！”
陆信珍也在旁边笑得见牙不见眼。两人对视，张施英目光温润嗔怪：“连你也笑我？”
“不是啦！”陆信珍举起手机，“你明天还来吗？”
有了张施英这个人形招牌，未来几天有希望挽回一些营业额。陆信珍看见他就跟捡钱一样开心，浑身上下又充满了动力。
“来！怎么不来？”女朋友都开口了，哪有拒绝的道理。
“我说你们两个。”张贤余打断他们，“一唱一和的，也带上我啊！”
“我们两个电灯胆费事阻住你拍拖，爱情诗人。”张施英终于有机会调侃回去，“天天在朋友圈写诗，你真不考虑把人介绍给我们认识？”
“哎，快了快了。”张贤余涨红脸一副怀春少男的模样倚在楼梯上，“等她回来我一定让你们见一面。”然后咻一声窜上楼跑走。
“想不到贤余也有害羞的时候。”陆信珍说。
“就是，好核突。”张施英开始反思当初自己是不是也这副德行，怪不得张贤余那时天天骂他咸湿佬。
凌晨
“珍珍，还不睡吗？”
陆信珍拿张圆凳坐在料理台前在写写画画，旁边还放着今晚卖剩下的几样卤味。她关掉手机对张施英说：“你饿了吗？我给你煮宵夜。”
“不吃了。”张施英绕到身后给她捏肩，看着桌上笔记问，“还在研究菜谱？”
“在想摊子要卖什么才能吸引客人。”她觉得张施英坚持卤味的观点有道理，可有什么办法才能让食物锦上添花？
“总感觉差一点。”陆信珍翻看以往收集的菜肴资料，“卤味还要用筷子夹，还要吐骨头。这样吃起来很不方便。”
如果是平时当然以卤味的口感味道为主去优化食品，但是她的顾客全部是临近期末考的学生，那么食物不仅要保证味道还要食用方便才能脱颖而出。
陆信珍想的头都大了。
“为什么这么拼？尽力而为就好。”张施英嗅着她的发丝，双臂从身后环抱住人，“你今天还没抱我呢。”
“不能只尽力，我要拿冠军。”
动作的手停住，他歪头探身对上陆信珍双眼问：“真的？我还以为只是个小比赛。”
“对我来说很重要，赢了可以做宣传。”她打算用拿冠军的新闻盖掉先前的造谣，挽回被抹黑的声誉。
“对不起，我没想到。”
陆信珍用脑袋蹭他手臂安慰：“没事，是我对这次比赛有执念。”她站起身拥抱张施英，将脸贴在他胸口说呢喃，“还有……”
“还有什么？”
陆信珍抬起头眨眨眼，神情得意道：“我要功成名就之后风风光光带着你回家见爸妈。”
*
隔天，晓路考完试过来帮忙，“信珍姐，活都交给我做吧！”
陆信珍正在档口里洗鹅肠，见人过来赶紧站起身摆摆手说：“你休息啦！”
她知道晓路为考试熬了几个大夜，没道理才考完就叫人过来干活，周扒皮也没这么刻薄的。
“来吃卤鹅我就欢迎，帮忙……麦啦！”
晓路抓住她胳膊撒娇，“姐，至少让我帮你出点主意。”女孩戴上围裙，拿来小板凳坐在她身边择韭菜，“现在考试周没过，学生不一定有心思下广场吃宵夜。”
这点陆信珍也明白，“我在考虑要不要改用杯装和袋装卤鹅。”她观察外面小摊，晚上人流量最大的就是卖关东煮和炸鸡。量不大拿着吃又很方便。
“也不是不行，但是更多人是直接去小卖部买方便面或者蹭同学的宵夜。”
“吃泡面哦！”那她的卤鹅再方便也比不上泡面。陆信珍叹气。
“怎么样才能让他们下来呢？”晓路也在苦恼。
嗡嗡，手机震动。是舍友发来语音。
“路子，帮忙带两个热狗回来呗？钱一会儿转你。”
“路子，能帮买包红烧牛肉面嘛，谢谢啦！”
晓路低头对着手机在群里回复：“知道啦！”
“快回去吧！“陆信珍抬手赶她，“出来一次还让你变成外卖员。”
“哈哈，这算啥，期末的时候就是谁先熬不住谁下楼当跑腿。”
刚说完两人一愣，随即不约而同大喊：“有了！”
俗语有云：山不就我，我便就山。既然学生懒得下来那她就送货上门。
“我已经把消息发在去年申请特困生补助学生的小群里，现在有九个人回复我。”
陆信珍眼笑眉舒，随即又担忧：“一晚上五十可以吗？他们会不会嫌少？”
“当然不嫌弃！一晚上定时定点送外卖，至多跑个两三趟就能挣五十，买卖划算着呢。”
晓路一边说一边系紧围裙去仓库，“我点点货看食材够不够。”
“肯定够的。”陆信珍搅弄卤汤，开朗道，“晓路你真是我的小福星！”
“那我呢？”张施英站在门口，见陆信珍抬头才慢悠悠提着红白蓝胶袋走进来，“不是说我才是你的福星吗？”
陆信珍看见他手上拎着的东西，轻轻捏住对方袖子哄道：“都是我的福星。”
“打包盒重新买来了。”张施英挑眉调侃，“陆老板这次打算用什么策略在商场上出奇制胜？”
啪，陆信珍双手合十放在脸前，眼睛圆溜溜望向他，好像求摸摸的小猫一样问：“可不可以当我的活招牌？”
张施英清清嗓子，强忍住不让自己的嘴咧到耳朵根，字正腔圆回答道：“乐意之至。”
*
夜晚，广场上一如往常。
陆信珍在摊前热火朝天打包装袋。手机消息音响个不停，她忙一会，划开手机看一眼，然后又拿起卤鹅咣咣咣斩开切件。
张施英也在旁边忙得团团转，一边盛汤装盒一边应付顾客拍照。
“靓仔，买卤鹅有冇得送合影噶？”
他在抖音的视频已经有一百五十多万的浏览量，彻底成了社区名人。现在很多外校人跑进c大就为了跟他合张影。
“有啊！阿姨你想吃什么？”
“好哇好哇！来半只卤鹅。”阿婶喜笑颜开，抓着张施英的胳膊举起剪刀手，一同来的朋友举起手机帮忙拍照。
围观的人一多大家都想来凑热闹。人群自动自觉在张施英旁边排队合照，照完相就来到摊子前交餐票拿卤味。
陆信珍瞟一眼旁边，手上动作利落迅速将卤鹅切好，“阿姨，卤鹅带回去吃吗？还是现吃？”
下午张施英带过来的胶袋里面装的是新的柱状纸餐盒，上面只有单钩卡口随时打开方便食用。
她解释：“现吃就用纸盒装，方便点。”
“好啊，用纸盒装，多拿几个叉子。”
陆信珍迅速打包递去。
晓路那边联系好的同学也陆续过来提货。小餐车前客流平平，但陆信珍的手一晚上都没停下来过。
到九点半的时候，餐车里食物全部清盘。
“走吧。”陆信珍将餐车的灯关上，转身对早已累瘫坐在花坛边的张施英说。
“全部卖完了？”张施英问。
“全部卖完了。”
他站起来一把将陆信珍抱起转了小半圈，“太棒了！”
两人击掌欢呼。
“呀，都卖完了！”两道相依偎的身影缓缓走近餐车，看见招牌熄灭女方很可惜地感叹。
陆信珍扭脸，看见来人惊喜喊道：“周老师！”
周亮挽着一名高大英俊的男子站在餐车前，笑眯眯对信珍说：“我说要早点来的，这死人头非说来得及！”她拍一下身边人的胳膊，“他不知道你做的卤味有多好卖。”
张施英站在旁边，微笑打招呼：“周老师，不介绍一下？”
“瞧我给忘了。”周亮伸手指着旁边，“这是我男友。这位是张老师和陆老板。”
“幸会。”
“幸会。”
陆信珍从餐车里拿出一份塑料盒，“还剩了一份卤鹅，本来要带回去当宵夜的。不嫌弃你们就拿走吧？”
“这咋好意思？“
“拿着吧！”陆信珍把盒子塞给他们。
送走了周亮，张施英蹲在下面清理杂物准备收摊。“想不到周老师会突然带男朋友过来。”
“不稀奇呀，周老师常常带她男友在学校散步。”
“你怎么知道？”
陆信珍说：“看她朋友圈。”如今她跟周亮算是朋友，两人有事没事会在朋友圈里点个赞聊上两句。周亮也常常帮衬她买了不少卤鹅。
“想不到短短时间周老师也变成了你的人脉。”
“我厉害吧？”
“厉害。”
蹲着的身影站起，靠在陆信珍身边。一股温热伴着淡淡的木香气飘近。
张施英的眼睛安宁而幽深，映着天空璀璨星光，平静的情绪下翻涌温暖爱意，倒影中只有陆信珍一人。
“什么时候把我也变成你的人？”
陆信珍把抹布叠好，拍拍他肩膀开朗道：“你已经是我的人脉了，胶己人。”
搭在肩上的手被握住，“人和人脉是不一样的。”
“施英——”陆信珍手轻轻用力欲将人推开，反而给了对方机会欺身凑近。
张施英带着几分笑意唤她：“珍珍。”
嗡嗡！
手机在裤子口袋里震动。动作停顿，张施英打开手机飞快扫一眼信息。
“太晚了，你先回家。”
“你呢？”陆信珍问。
“我去学院拿资料。餐车我顺便推回食堂。”
“一起去吧，我还要洗盘子。”陆信珍说着将挡在轮子前的砖头踢开，准备推车。
“你今晚太累了，先回去休息。”张施英伸手绕去轻捏她的后颈，“盘子我来洗。”
“可是……”
“珍珍。”
陆信珍想了想，不再坚持也没有多问。她拿起塑料袋卷在手中对张施英说：“好吧，盘子留着明天洗，你处理完事情早点回来。”
张施英一怔，随即点头承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