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送走了大学生们,许悄悄也迎来了自己的新学期。
升学以后,换了新同学也换了新环境。
小学离悄悄的家不算远,她每天还是步行上下学。许悄悄和林静分到了一个班,而赵书分到了隔壁班级。
悄悄重又过上了学校和家两点一线的生活。认识了新的同学,也参加了新的补习班。她就这样踏踏实实过着一个毕业班小学生正常的校园生活。
只是许悄悄的同桌叶从容是个比较奇怪的人。她长得很好看却打扮的非常怪异,校服完全不能掩盖她张扬的个性。她待人却非常冷漠,从来不会主动和人说话,偶尔说一句也是能呛死人的那种。
许悄悄本来也是个慢热的,加上她本身对人际关系这一块比较随意,外人看她总觉得她呆呆的慢半拍,其实悄悄自己心里有数,只是她不太习惯和人太快的熟络起来。
林静因为个子比较高,所以被分到了后排的座位,虽然她们二人分的比较远,但林静仍然是她在这个班级里最要好的朋友。
某天,林静忽然很神秘的告诉许悄悄:“知道你那个同桌什么来历吗?”
悄悄摇头:“不知道。”
林静喜欢卖关子:“想不想知道?可劲爆了。”
悄悄想了想低头继续做题:“你想说就说嘛,不想说也不用勉强。”
林静热脸贴了个冷屁股,有些气堵:“许悄悄,你太没劲了!”
许悄悄勉强堆出一脸期许的笑。
“据说她是之前在别的市上学的,今年才转来江城。”
“难怪以前一直没见过她”
“听人说,她在以前那个学校犯了事,好像和人打架,还把人打的送了医院。她是被学校劝退的。但是她爸爸超级有钱,用钱把事情摆平了,然后她才转学到江城,来了我们学校。”
悄悄茫然地咬着笔头:“你这些都是听谁说的?”
林静惊讶地摇头晃脑:“我真怀疑我们上的是不是同一所学校,她的事情学校都传遍了,也就你不知道吧。”
许悄悄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做作业。
林静小声说:“你没看大家都离她远远的吗?大家都知道她是问题女孩。都躲着她呢。”
许悄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怎么样?你也看出来了吧。我警告你哦,一定要离她远一点,她很危险的。”
林静的警告刚说完,叶从容就从小卖部买完东西回到了教室。她一到教室门口,同学们一下子安静下来,林静立马从叶从容的座位上弹了起来,灰溜溜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叶从容仿佛已经习惯了同学们的异常举动,她并不在意,自顾自地回到了座位上,开始趴着睡觉。
下午的课基本都是副科和自习课,叶从容就那样趴着,一直睡到了放学。
许悄悄莫名其妙听了一些关于她的传言,却并没有放在心里。她是个没心没肺的,因此还是和从前一样,并没有因此而刻意冷落疏远她。
新学期开学一个多月后,赵书在一天放学的时候忽然出现在许悄悄的教室门口,她背着书包说要和她一起回家。
赵书家和许悄悄家离得不远,以前她们也经常同行上下学,只是新学期分班以后同行的次数少了。回去的路上,赵书的神色一直不太自然,她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悄悄:“悄悄,你还记得暑假的时候,我和你说过一个秘密吗?”
许悄悄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赵书忽然红了脸,小声趴在悄悄耳边说道:“悄悄,我告诉你,你能替我保密吗?”
许悄悄忽然一阵紧张,她既害怕触碰到那个秘密的边缘,但又按捺不住想要窥探一番的好奇心。挣扎了半天,她终于看似呆呆地点了点头:“可以。”
赵书慢慢朝前走着,然后莫名其妙问:“你觉得韩家树怎么样啊?”
不是在说秘密吗?为什么忽然扯到韩家树了?
悄悄觉得有些奇怪,茫然地想了想韩家树。韩家树这个人,高高瘦瘦的,长相白净,性格温和,每一次周一的升旗仪式都是由他执旗,学习成绩也还不错,其他的嘛?没有太多接触实在不清楚啊。
悄悄想了半天,一脸的困惑:“什么怎么样啊?”
“就是...就是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嘛!”
“他这个人?还好吧?”
赵书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悄悄,忽然红着脸趴在悄悄耳边小声说道:“我喜欢韩家树。”
“你喜欢韩家树?”悄悄震惊地复述了一遍。
四下里没什么人,赵书害羞地跺了跺脚:“你小声点,给我保密啊!”
许悄悄心里莫名一阵突突地跳着,忍不住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悄悄觉得很困惑。但得知了一个青春期少女最大的秘密,她的心底忽然多了些错愕和彷徨。
之后的几天里,悄悄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她开始认真地关注韩家树,并在课间的时候偷偷看了他好久。
自从和悄悄分享过这个秘密以后,赵书几乎天天放学拉着悄悄一起走。她们走在路上的唯一话题就是韩家树。
悄悄和韩家树是一个班的,赵书便央求悄悄和她分享关于韩家树的各种细节,比如今天他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课间和同学们聊了什么话题,又对着谁笑过。这些在悄悄看来无关紧要的小事往往能让赵书兴奋或失落上一整天。
这一个学期结束悄悄和同桌叶从容没说上过几句话,却和赵书把韩家树的点点滴滴给反反复复念叨了无数次。那个从幼儿园就开始和她同学的韩家树,她从来也没有关注过的韩家树,俨然成了她这一年最大的关注。
每天按部就班的校园生活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寒假就要来了。期末考试一结束,周清言马上为悄悄报了寒假补习班,无缝衔接上悄悄的校园生活。
“明年就要升初一了,马上就是小升初最关键的半年,你可得多努力。”周清言像是在对悄悄说,也像是在告诫自己。毕竟她有过一个失败的案例,许悄悄那个哥哥便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从来都是依着他的性子来,没上过一天补习班,小学的成绩就普通,上了初中便再也跟不上了。
“哦。”索性悄悄对于学习这件事并不反感,于是继续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
春节的前几天,赵书给许悄悄打电话。她求着悄悄带她去韩家树家那一片去转转。悄悄经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只得答应了。
她们约着去的那天下午却忽然下起了蒙蒙的小雨,悄悄戴着一顶灰色的绒线帽子,整个人缩在一件厚厚的米白色羽绒服里,显得圆滚滚的,非常臃肿。
而赵书却仿佛不怕冷一样,穿着一件很薄的粉色呢大衣,里面是一件毛绒裙子。悄悄见了忍不住直摇头:“你真的不怕冷吗?”
赵书冻的双唇打颤:“说了你也不懂。”
她们乘公交车去,到了小区门口,赵书却忽然浑身不自在起来。她站在马路对面不肯往前走:“悄悄,要不我们就在这里看一眼就走吧。我不想进去了。”
悄悄满脸的不理解:“为什么?都到门口了。”
赵书含羞带怯:“万一碰到他会很尴尬的。”
“万一碰到他就大大方方的打个招呼,就说你陪我到我爷爷奶奶家来玩就好了。”
赵书还是死活不愿意进去:“不要了,还是走吧,我认识这个小区就好了。”
悄悄满脸的无奈:“好吧,我随你。”但是眼看着赵书在蒙蒙细雨的冬天,穿的如此单薄又冻地瑟瑟发抖的样子,悄悄只能再一次感叹: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她怎么这样傻?
回去的路上,悄悄问赵书:“你喜欢韩家树什么?”
赵书并没有想太多:“我喜欢他的笑,你不觉得他笑起来全世界都跟着阳光灿烂吗?”
悄悄努力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韩家树笑起来是什么样子,她接着问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啊?”
赵书想了想道:“具体我也说不出来,总之就是看到他就很开心,看不到他就很想看到他。”
许悄悄想了半天,发现自己的生命中并没有一个这样的人。
她们两个走去公交站台的路上,在一处拐角的巷道里,看到一群人围着两个人在大声争论着什么,赵书眼尖,凑到悄悄耳边小声对说:“悄悄,那个人不是你哥哥的同学吗?”
悄悄循声望过去,其中有一个人个子很高,带着那顶她有些熟悉的鸭舌帽,帽檐下分明的轮廓线很清晰,分明就是杜聿名。
有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挡在杜聿名的身前说:“各位大哥,再通融几天,这眼看着就快过年了,就算让我们现在就去凑也凑不齐这么多啊。”
围堵的其中一个人看上去倒是也好说话,笑道:“你也知道快过年了?就这点钱,都借几年了,再不给的话我们哥几个回去真的不好交代了。”
那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无奈地搓着双手:“我也知道,我也知道,但我们这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没有办法?”为首的那个人冷笑一声道:“没有办法还我们钱倒是有办法弄到钱去上大学是吧?”
中年男人赔笑道:“这孩子争气,上大学的钱都是学校给的奖学金。”
为首的那个人沉默了一会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总之过年之前把钱还上,不然这个年你们别想过得安稳。”
他顿了顿又像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笑了笑:“实在不行,你们不是还有一套房子吗?”
听到这句话,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的杜聿名忽然抬起头来,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怒意:“你们别打那套房子的主意。”
见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那中年男人马上从中调和道:“哎,别别别,都消消气,这样,我来想办法,我来想办法。”
为首的那个人面色凝重,伸出一根手指狠狠指着杜聿名:“我的忍耐是有限的,我最后警告你们一次,过年前如果还见不到钱,我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好说话了。”说完,他便领着那一拨人转身走了。
赵书神色慌张地问道:“悄悄,你哥哥的同学欠人家好多钱吗?”
许悄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些人看起来好凶的样子。”
许悄悄朝那边看着,那个胖胖的中年男人正在劝杜聿名:“让我说你什么好,跟他们硬碰硬有你的好果子吃吗?”
杜聿名一手插兜,用一只脚尖踢着地上的一颗小石子,把那颗小石子踢到附近的一个小水潭中,扑通一下,溅起一小片水花。
“我说,你那套房子实在不行就卖了......”
“我说了,别打房子的主意。”杜聿名忽的提高了语调,像是在极力压制内心的愤怒。
“好,好,好...我不打你房子的主意,那钱的事情你也别来找我,我他妈管不着你。”那中年男人又急又气,在原地转了个圈后又愤愤地骂道:“老子真是淌了你们这趟浑水,你不急,你是不急,我他妈是担保人,到时候他们来找我要钱,我他妈找谁去?”
杜聿名不说话了。
“老子不管,这钱你过年前凑不齐就得卖房子。”他狠狠地摔下这句话后便转身走了。
悄悄看着杜聿名在街角沉默地站了半晌,又伸手把帽檐压得更低了一些。
“悄悄,我们快走吧,好冷。”赵书小声说着。悄悄点了点头,眼神却没有从杜聿名的身上挪开。那一瞬,杜聿名仿佛感受到悄悄的目光,忽然毫无征兆地抬头朝着悄悄的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就在那一刹那,隔着朦朦胧胧的雨帘,他们两的眼神很意外地撞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