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大雨天出门踩水的结果就是,许迦南挨了一顿臭骂,与原本在补习班出色的表现功过相抵,还被罚了零食。
不过许迦南没有怨言,因为她自己身体健康,夏天淋点雨没关系,可是被她喊出去的沈司瑾却因为淋了那一场大雨,感冒了。
杜嫣一直都跟窦春燕说没关系,这点小事她没放在心上。
因为她总觉得,那天之后,沈司瑾的眼中有光了,人好像也有点不一样了。
许迦南很愧疚,她自己是知道的,生病会很难受,发烧更难受,从小到大,她就只有一次发烧的经历,那一次就让她记忆深刻,浑身都冷的要命,冷得她裹紧了身上的被子,还是觉得自己站在雪里。
口渴嗓子疼,还要输液,被针扎在手背上,闻着难闻的药水待很久很久,就连她妈妈为了哄她放的动画片她都不想看了。
只要一想到这里,许迦南就更愧疚了,偏偏沈司瑾发烧感冒,杜嫣都和窦春燕全都不让她再往对门跑了,杜嫣特地请了假,要在家里照顾沈司瑾。
可如今已经知晓邻居厨艺水平的窦春燕提早做好了适合小朋友生病时候吃的鸡蛋羹和粥,给送了过来。
杜嫣没拒绝,两家如今也算熟悉,她也知晓了这种邻里邻居的往来很正常,所以很感激,她已经认清了现状,靠她自己给生病的儿子做一顿午餐,那她儿子怕是要饿死了。
杜嫣拎着一个黑色的一袋子,往窦春燕的怀里塞:“这个拿着,回去给南南试试。”
窦春燕一低头,就看见从里面露出来牛仔裤和裙纱,她下意识的问:“这是什么啊?”
杜嫣说:“这事儿说来话长。”
原来是上次看见了姥姥给许迦南做的裙子。
杜嫣始终就看那条裙子眼熟,得知是沈司瑾给的修改意见,她才了然。
那天的场景在杜嫣的脑海中留下了非常深刻的记忆,许迦南穿着那条堪称是新潮的公主裙,博得了院中数不清的喝彩。
杜嫣这才发现,新潮与时尚还没来得及冲击这座算不上发达的小镇,而曾经身为贵太太,看过无数T台秀,翻阅过无数时尚杂志的她,脑子里面其实也有等待被挖掘的大宝库。
杜嫣这几晚上快要被顶破天去的债务也压垮了,晚上闭上眼睛就做噩梦,削尖了脑袋想要弄些钱来,可是办公室的工作这辈子也没法让她还上与丈夫共同承担的这笔钱,所以想到了这件事情的那天晚上,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天还没亮就去了厂里。
他们这个厂子的新厂长是个刚毕业的年轻大学生,老厂长是他的父亲,父亲突然手术住院,后续也需要一直休养,所以他是临危受命。
他与父亲不一样,他在大城市见过很多新东西,脑子里面有许多新点子,这俩月一直乱折腾,搞得下面的厂里老人怨声载道。
杜嫣觉得,这说不定是个机会,所以她拿着自己大清早画的几个图样,找上了这个年轻的厂长。
杜嫣的骨子里流着商人的血,仿佛天生就会琢磨怎么赚钱,可她到底没做过这样的事情,所以非常忐忑。
结果她很幸运,那厂长一看她的图纸惊为天人,当即拍板,搞出了几件样品来。
袋子里面塞的就是厂子里面生产出来的样品,她与厂长签了新协议,是拿提成的,以后她就兼职厂子的设计师了。
窦春艳听得一愣一愣的,回屋的时候手里就拎着那个袋子,姥姥问起来的时候才回神来。
如今姥爷也被接到家里来了,有老两口子在这,窦春燕甚至不需要动手做饭,姥爷在厨房里忙活着,姥姥的手里也闲不住,非要给沈司瑾织个围巾。
窦春燕从袋子里面把那几件小衣服给拿了出来,是一件模样别致的粉色蛋糕裙,和一条印着小樱桃的背带牛仔裙和一见配套的白色樱桃T恤,特别可爱特别时髦。
姥姥就问:“哪来的衣服啊?”
窦春燕就说:“隔壁杜家妹子给的,说是厂里的样品,不要钱的,拿回来给南南穿。”
姥姥放下手里的东西,摸了摸裙子的轻纱,又摸了摸那条牛仔裙,说:“这可都是好料子。”
纱轻软,牛仔扎实,这就拿回来给南南穿了?
窦春燕说:“这会不会太时髦了,真要拿来给小孩子穿么?”
姥姥笑呵呵的说:“要是让南南看见了,得乐疯了。”
此时,厨房里面已经停了火,姥爷从厨房里面探出了头,他也听见了两个人的话,然后说:“肯定是这样,那孩子跟娜娜像,娜娜小时候就臭美,一跟我赶集就要买新头花。”
窦春燕佯装生气的说:“您就疼她,好像也没给我买过。”
姥爷说:“你天生就不爱打扮,你们两姐妹不一样。”
窦春燕摸着那新衣服说:“我觉得杜嫣拿提成还是太冒险了,万一卖不出去怎么办,我看见她身上穿的那身了,也是厂子里做的,镇上可没人这么穿的,她那样的学历,踏踏实实干活,拿份稳定工资多靠谱啊。”
说实话,她是有点不理解的,能踏踏实实干活拿钱,为什么还要冒这种险呢,如果不是冒险,沈家何来破产那么一说呢?
姥姥说:“人跟人可不一样,有的人天生就不安分,你看小娜,嘴皮子都冲她说破了,有用吗?”
许迦南还不知道她马上要有新衣服穿了,她正在巧巧家里发愁呢。
俩人在巧巧的小屋子里面,时不时还能听见对面向军的咆哮和他亲妈的骂声。
许迦南一听,就知道向军这个熊孩子此时肯定是躺在地上不停的打滚,滚得一身衣服全都是土,然后婶婶追着他揍,屋子里面闹成一团。
许迦南非常习以为常的问巧巧:“向军又怎么了?”
巧巧想了想,然后说:“他好像新得了一个游戏机,把黄色的东西插进去就能打游戏,是他堂哥给的,他最近总玩那个,婶婶不让玩。”
许迦南还挺好奇什么是游戏机的,但是听着旁边那隐约传过来的杀猪一样的喊声,她还是瑟缩了一下,收回了自己的好奇心。
一想到自己这边这么热闹,而沈司瑾却只能躺在家里吃药,许迦南就更愧疚了,她自己抱着一个玩偶摆弄了白天,巧巧叫她好几声她都没听见。
巧巧说:“你想什么呢,又想哥哥呢?”
许迦南竟没觉得巧巧这句话哪里奇怪,毕竟她最近一直都哥哥长哥哥短的,把哥哥挂在嘴边。
许迦南说:“哥哥在发烧呢,不能出来玩,都怪我,你说我能做点什么呢。”
巧巧见她似乎真的烦恼,也学着她的模样双手托腮,跟她并排坐在一起。
忽然,她一拍手,转过头来看许迦南。
许迦南被她的动作给吓了一跳,报以询问的眼神。
巧巧说:“你还记得我上次生病,你给我摘的那些花儿吗?后面的花儿又开了,你给那个哥哥摘几朵吧。”
许迦南想了想,想起来了。
她跟巧巧从小就是好朋友,最黏糊的时候恨不得睡觉都是一起的,谁把她们分开她都要哭。
然后巧巧着凉感冒了,两家家长就不让她们见面了,许迦南很难过,自己被姥姥带着小区散步,小区南门外面有片没人打理的荒地,开着不一样的小野花儿,许迦南就说想给巧巧也看看,姥姥让她给巧巧摘一把带回去看,巧巧还记着这个事儿呢。
许迦南觉得这样也可以,于是又开心了起来,拉着巧巧出门了。
刚下了雨的草地都是湿润的,踩在上面,雨珠还没有被新鲜的太阳烤干,地上的小花儿被雨水打得有点蔫,但颜色却格外的鲜艳。
许迦南所在的楼门距离北门最近,所以她很少到南边来,不同于记忆中的,这一次,除了黄色的小花儿,还有粉的、白的,许迦南摘了一把小花儿,按照少儿频道节目里面的大姐姐教过的,把小花儿剪得长短不一,错落有致,扎成一束。
巧巧跟许迦南不一样,虽然知道那个哥哥是好人,而且长得很好看,可是她依然有点怕他,所以她说:“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许迦南说:“我不进去,阿姨和妈妈都不让我进去,咱们搬个凳子,我有好办法。”
巧巧很纳闷,但还是从许家给搬了个凳子出来。
许迦南把凳子放在沈司瑾的窗前,自己站了上去,用胶带将那一束花固定在了透明的玻璃窗前,巧巧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就觉得南南好聪明,只可惜——
她说:“这窗帘是拉着的,里面的人根本看不见,你把它粘在这里能行吗?”
许迦南歪了歪头,说:“能行的吧,哥哥醒来就能看见了。”
她妈妈说绝对不可以去打扰阿姨和哥哥呢,因为阿姨一看见她就给她塞好吃的,不便宜的那种,妈妈说这样不好。
她得听话,只能这样啦。
沈司瑾刚吃了退烧药,是醒着的,现在是白天,但是头顶的光刺着眼睛很难受,所以他关掉了头顶的大灯,只开了一盏床边的蓝色小灯。
倒是睡了个好觉,没有做噩梦,醒来的时候,也没那么难受了。
他躺在床上,正想着现在是什么时候,就听见了窗外那熟悉的对话声。
那俩人现在都不知道,他在房间里什么都能听见。
俩小姑娘一顿折腾,把他的窗子拍得很响,是许迦南害怕胶带粘不牢,所以反复折腾,粘了很久才满意的离去。
外面重新安静了,沈司瑾揉着自己的还有点懵的头,踩着虚浮的脚步,下床来了。
他走到窗边,手指放在窗帘上,让密不透风的屋子透出了一丝细微的光,第一次,他拉开了窗帘。
看见了一束清新漂亮的小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