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进度9%
骆枝枝魂儿都要被吓没了,平日里看上去和蔼亲切的人如今看来像只色|欲熏心的鬼,静谧的夜晚,她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手指抓住胸前的捆结,骆枝枝不住的后退,扶额苦笑。
“哈哈,我可真是的,怎么越走越回来了,麻烦黄先生您让个路,我这就离开。”
月光幽微,书柜被拉开了一角,几卷字画散落在地,黄童生的脸处在半明半昧间显得格外可怖,他哑笑着朝着骆枝枝逼近,“你这牙子可真难缠,我竟骗不过你,也好,永安那点家当还不够我赌一场,比起林巧巧那个半老徐娘,我其实更中意你这个素齿朱唇的少女。”
怪不得他对这份营生这般殷切,原来他早就再打林巧巧的主意。
骆枝枝被逼进角落里,退无可退,她也撕破了脸,拼命忍下发颤的语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你现在停手,我可以既往不咎,否则,我定会报官抓你,你的仕途就全完了。”
“我的仕途早就被张士诚给毁了!”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放大数倍在骆枝枝眼前,继而狞笑,“只要你成了我的人,我还怕你去报官?”
系统胆小如鼠,在黄童生出现的那刻,尖叫一声,钻进识海里逃跑了。
想起画本中令人愤怒的画面,她抱紧了怀中之物,“我跟你画本上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不一样,我男人自幼习武,如今在军营中当差,你敢伤害我,我就叫他弄死你。”
黄童生轻蔑一笑,油腻双手大力撕扯着她的衣裳,他眼中露出淫邪的光芒。
“看是他先弄死我,还是我先让你欲死欲仙。”
骆枝枝这辈子最大龃龉约莫就是毕业工作后那几年的社畜生活,除此之外她过的顺风顺水,没见过真正的恶人,也从未意识到原来男女的力量是极其悬殊的。
纵使黄童生生的矮小干瘦,他也能将她死死压在床笫间不得动弹。
鼻尖弥漫着奇怪的味道,竹席上湿漉漉的触感蹭上她的衣裳,反应过来是什么之后,铺天盖地的反胃感席卷而来,她挣扎的更加剧烈,指甲抓伤黄童生的脸。
“滚开!别碰我!”
黄童生脸上登时划了三道血痕,他大怒,手掌高高扬起就要对准她的脸甩下,骆枝枝惊惧的闭上眼,然而下一瞬,男人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出去。
他砸断书桌,哇的呕出口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骆枝枝眼睫微颤,抬眸看向身前。
夜幕漆黑,凌澹神色极冷站在离她丈远处,他垂着眼,目光黑漆漆一片,看黄童生如同在看肮脏死物,正欲再补上几脚,远处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
他收回脚,几步跨到床前半蹲下身子,抬头仰望着她,无声吐出几个字:“别怕,我带你回家。”
伏在男人宽厚的背上,闻着带着腥味的泥土和草叶的清香,她方有种劫后余生的真实感。
滚烫眼泪立即如泄闸的洪水涌出,她将脸埋进衣衫里,压抑的哭了起来。
太难了,在这里生活真的太难了。
她想爸爸妈妈,想朋友,想回家。
背后的濡湿令凌澹脚步慢下来,他知晓她在哭,却连出声安慰的能力都没有。
村民们的叫骂声已经被远远甩在身后。
天边逐渐露出了鱼肚白,雍雍鸣雁,旭日始旦。
他停了下来,心无旁骛的注视着远方的山河,目光变得幽长又连绵。
他安静的等待着她发泄完,待晨风温柔的轻抚过她的脸,骆枝枝吸吸鼻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凌澹本意要带她回家,不料骆枝枝坚定的摇头,给他指明了一条路。
早市已经热闹起来了,以防两人太过于扎眼,她在进入镇子的城楼口便跳了下来,和他并肩走。
两人来到张府门前,小厮打着哈欠来开门,见又是骆枝枝也没了上次的好脸色,“有完没完!你再来我就报官了。”
凌澹目光一沉,就要上前,眼角余光却见到骆枝枝捧着本画册递了上去,她眼角泛着红,瓮声瓮气地说:“麻烦您把这把画册交给张秀才,他会来见我的。”
小厮才不上当,他没好气道:“看劳子画册,赶紧滚,你上次骗我还不够吗!”
骆枝枝自知理亏,她以恳求的语气道:“这本画册真的很重要,劳烦您通传声。”
对于这种无赖的请求,小厮选择无视,他嚣张的横了骆枝枝眼就要关门,凌澹迎门一脚。
只听哐当声巨响,门扇被重力踢敞,索性小厮机灵躲得快,否则那两扇厚重的门板定能将他拍扁。
凌澹侧首,示意她尽管进去。
骆枝枝压下紊乱的心跳,箭步朝府内走去,小厮忠心护主,捂着眩晕的脑袋冲过去阻拦,凌澹面无表情的抬眼,小厮猛地后退一步,讪讪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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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枝枝说明画册来历后,张秀才出奇的冷静,阳光穿不透他坐的位置,他沉默陷进阴影里,好一会儿才哑声道:“劳烦骆小姐,帮我看看—”
他重重吐出口浊气,手心被掐的青紫,“有无小女的—”
他实在是说不下去,骆枝枝明白他的意思,她早就看完了画册,便是在上面瞧见了张小姐的画像,才壮着胆子寻上门来。
她欲言又止,张秀才又如何能够看不明白,他再也无法强装冷静,也压制不住滔天的恨意。
“我要杀了他!”
他神色癫狂,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骆枝枝张开双臂将他拦下,语气铿锵:“张先生,他死不足惜,可您还有晚蝶小姐,晚蝶小姐以后的日子还指望着您呢!”
是啊,他那么乖巧的女儿,自幼失恃,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无时无刻都在折磨着她,而他前半生只顾功名利禄,根本没有照顾好她,才让那贼人有了可趁之机,去侵害他的女儿。
他痛苦掩面。
骆枝枝如何能够不恨。
女子最能共情女子。
威逼利诱,下药哄骗,无所不用其极,他极善伪装欺骗,巧舌如簧,利用女子的同情和羞耻心肆无忌惮,甚至嚣张到将每次作案细节纪录在册做成画本。他记忆卓绝,只一次便能记出女子身体隐秘处的特征,受害者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要报官吗?
怒火中烧之际,她有想过这个办法,可正所谓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在他们那个开放而宽容的年代,谣言都足以杀死一个人,在更为封建保守的古代 ,她不能拿那些女子的性命去堵。
“可不杀了他,我难解心头之恨。”张秀才已是泪流满面,他恨得直咬牙,无助吼道:“我到底该怎么办,怎么才能让他得到报应!”
“怎么办?自是以彼之道还至彼身。”骆枝枝站在他身后,瞳孔里是令黑暗无处遁形的明亮,“必要时刻,以谣止谣,可除暴安民。”
况且,她还找到了黄童生与赌坊往来的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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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计划全盘托出,张秀才立刻安排人着手去做。
骆枝枝已一天一夜没合眼,交代完事情后又记挂着家中的骆图源,遂谢绝张秀才留宿好意,只要了件藕荷色的散花裙换上,便同凌澹一道回临安。
紧迫感抽丝剥茧般从身上抽离,铺天盖地的困顿席卷而来,她哈欠连天,趴在凌澹背上时跟猫咪幼崽,缩成小小一团,身下之人脚步稳健,她闻着熟悉的木香,安全感牢牢罩住了她,很快,她便睡死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时,窗外明亮逼人,骆图源小肉脸贴了上来,他眼圈红红的,见她醒来后便掉起了金豆豆。
骆枝枝看的心疼,撑起身子正欲出声安慰,骆图源趴在榻上大哭起来,他哭的悲痛欲绝:“阿姐,你是不是又失业了,那我还能每日吃肉吗,阿姐?”
他睡得早起得晚,压根不知道骆枝枝昨晚的遭遇。
早上起来见不到骆枝枝,他习以为常的去寻凌澹,可将屋子里翻了个遍,也没见到凌澹的影子,他不信邪的去槐树上、茅房里溜了圈,终于发觉个可怕的事实—凌澹不见了。
他为姐姐黯然神伤了会,很快便在二强的极力邀请下将此事抛诸脑后。
晌午按照惯例回家吃饭时,他后知后觉的想起家中不幸,未来得及感怀,掀帘便瞧见了不务正业在家中睡懒觉的阿姐,他圆滚滚的身体先是一顿,浓浓的危机感接踵而至。
阿姐失业了?
他们又要回到从前三饥两饱的穷苦日子了吗?
骆枝枝面容安详的躺平了回去,妈的智障。
为日后凄惨生活掉了几滴眼泪,骆图源猛然想起一件天大的祸事来,他推着骆枝枝胳膊,着急道:“阿姐,你快别睡了,我跟你讲,哥哥跑…”
凌澹掀帘而入,手上还端着冒着热气的米粥。
骆枝枝听到声音睁开眼:“跑什么?”
讲人坏话被人当场抓包,骆图源尴尬的脚趾抠地,他忘却了在背对着凌澹讲话时,他根本听不到的事情,学着骆枝枝教他的样子笨拙比心:“跑到了我的心里。”
气的骆枝枝把他打出去了。
凌澹望着两姐弟有趣的互动,唇角提了提,在骆图源狼狈逃窜的时候,他慢条斯理的坐在了床边,调羹在碗里搅了搅,确认不烫之后才送到骆枝枝嘴边。
骆枝枝张嘴咬住羹匙一角,抬起水泱泱的茶眸看着他。
正如那个不甚晴朗的午后,骆枝枝捧着碗,以警告的语气劝他好生吃药,不过短短日头,两人便换了个光景。
门外是骆图源的鬼哭狼嚎,微敞的窗子上站了几只话痨短尾鸟,然而凌澹什么都听不见。
大千喧嚣下,他只看得见骆枝枝。
骆枝枝好奇他是如何知晓村落的位置。
她只说了云镇童生,可云镇周边村落不下几十个,考中童生的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他到底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定位到秀水村的。
凌澹在纸上写:“村口。”
“图图说叫情报中心。”
“她们对你的行踪了如指掌。”
顿了顿,又落下几个字:“很可怕。
骆枝枝:……
骆枝枝又问:“黄童生家也是刘嫂她们告诉你的?”
凌澹摇头,写道:“村中遭贼皆以明火威慑,唯有他家黑天墨地,做贼心虚。”
如此,也很有道理。
她喝了两口米粥便不肯再喝了,轻声问:“你的外伤彻底好了吗?”
他踹那两脚发力着实不轻,她看的心惊胆战,就怕他不小心扯开伤口,血溅当场。
凌澹不是喜欢抱怨的人,他儿时淘气的很,仗着父母慈爱闯下过不少祸事,跪祠堂动家法是家常便饭,竹节鞭抽在他背上时,也能一声不吭担下所有斥责。
他骨子里是很固执的,从不主动同人诉说苦难。
而此时,他低眸在麻纸上写道:“有些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