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李宥雨不大想说,游星被她磨得心痒痒,好说歹说才让对方开口。
“咱周总应该没喜欢上,孙敏夏说两人虽去看电影约会了,但周砚均全程心不在焉,跟他说女主名字,他反问是不是孙敏夏朋友。七月说孙敏夏对周砚均有好感,但周砚均像只乌龟,你戳一下,他动一下。”不戳他,他能自己待一百年。游星听时扑哧一笑,这个形容绝了。
游星想起昨日问他,刚想轻松,但又想起他本身就是这般人,“他在其他事上也没主动过,没有任何情绪起伏,说明不了什么。”
“要我说,就直接告诉他你喜欢他得了!我看你平时挺洒脱豪放啊,看着不像喜欢会犹豫不敢开口。”
没有谁绝对了解别人,李宥雨不了解,哪怕夏知桐也是。伤害不了她的事,她当然可以不在意后果无所顾及大胆作为。可越是往心里去,越是脆弱柔软的部分,她害怕,千百种顾及,理智决然。话没说却在心底演了千百种结局,全然是理智和情感在抗衡。
“我真的不喜欢!再说了,他还在生气呢,朋友都不一定做得成。”游星说得认真,不仅想说服眼前人,也企图说服自我。
周砚均看路边卖烤红薯的阿姨都比看她多两分温度。
李宥雨不再说此事,将松垮的围巾解开重新绕紧,“你是不是快生日了?”
游星问她今天几号,十一月的最后一天。游星确实快忘了,“怎么,你要为我准备礼物了,十二月十二号,记清楚哈!”
—
下午忙忙碌碌,她的工作仍旧是处理表格,发布公告通知,收集各部门文件,在这个岗位她成长最多的就是对电子表格的使用。齐佐让给她当天把表格数据整理好,明天一早上交。游星怕拖拉又被一顿骂,不得已加班。
办公室空了,只有她一人紧盯屏幕,生怕哪个数字输错。这一刻她的脑子高度紧张,无暇分心胡思乱想。放松下来再看时间时,已经九点了。
游星第一次做关电闸锁大门的员工,一边痛斥加班又一边满足于任务的完成。
大厦的灯都亮着,她克制害怕,克制鬼片情节极力占据大脑,将注意力放在手机上。在下一层,电梯停住进来一人。
她高度紧张,脑补各种犯罪人物阴森森进电梯。紧紧盯着电梯门向两侧拉开,看见来人后她放松下来,但又局促起来,“周总。”
周砚均出办公室时从她面前过,她丝毫没发现。他是办公室除她外最后一人。
游星很疲惫,疲惫中夹杂着活跃因子。
无数次和他相逢在逼仄的电梯中,好时她的吵闹嬉笑,僵时她的无礼傲慢,还有眼下她的疲惫沉默。在静得出奇的环境,气氛会放大,尤其是尴尬。
游星脑子里搜刮词汇,思酌要不要打破这份尴尬,但她真的很累,早晨起得早,中午吃了饭继续工作,九点下班,她的眼皮快阖上。
正在她纠结时,电流滋滋声响起,电梯里的灯闪了几下,猛地陷入黑暗。与此同时,电梯急剧下降,像沉睡的狮子醒后猛烈撞击铁笼。
失重感袭来,她失声尖叫,困意消失殆尽。
电梯晃动时,周砚均稳准步伐,迅速按楼层。电梯故障是突然断电,按钮并无用。
电梯迅速坠楼十几层,随后扽住。
周砚均贴着墙向她移过去,“有没有事?”
游星惊魂未定,浑身瘫软坐在地上。周砚均拉住她的手腕,“游星,有没有受伤?调整呼吸,不要怕。”
周砚均用手机电筒给她光亮,黑暗中的他举着一束光亮,光从他的头顶洒下来,安若泰山,坚定的眼神狠狠压住她的恐惧和不安。
她像在深海中抓到救命稻草,反手紧紧抓着他。周砚均沉稳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她听从他的,慢慢调整呼吸。回过神来,“周、周砚均。”她想都没想,扑进他的怀里眼泪迸发。
周砚均的手悬浮空中半晌,最后落在她的后背上,轻轻安抚她的情绪。
手机在此刻鬼打墙的没信号,他在第一时刻按了警铃,却无人应答。游星哭了好一阵,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安抚她的后背。待她缓解不少后坐好,“怎么办现在?”
周砚均在此刻成了她的强心剂,他的镇定才让恐惧的她慢慢平缓情绪,“再等会,我按警铃。”值班室的保安未第一时间接电,周砚均再次按动,在第三次按动警铃后,对面终于有声音传来。
一听是周总,立马精神起来说马上找人救援。
周砚均估计电梯卡在了十几层,还有再往下坠的危险,又坐回她的身旁。游星抱着双腿,下巴抵着膝盖,“周砚均,他们什么时候来,我们可以安全出去的,对不对?”她听见保安的回话,但她很无措,只得在周砚均处寻得丝丝宽慰。
周砚均再次告诉她,没有任何危险,保安已经叫救援去了。
她看过各种电梯事故,严重的致死,不严重的也是造成阴影。此时此刻,她心中的天秤往严重的结果倾斜,这是她第一次离死亡那么近,万一电梯再抽风,直接从十几楼坠下一层,她宛如铁箱子里的人肉弹,定会稀碎。“周砚均,我们确定不会死在这里吧?”她害怕,害怕皆化成泪珠,一连串掉落。
周砚均摸了摸兜,没找到纸,“不要胡说,电梯故障是偶然,小概率时间。而且电梯的危险制动很完善,不要自己吓自己。”
“相信我。”
游星抽抽噎噎点头,“周砚均,你不生气了好不好。”
在这种环境下,周砚均很难跟上她的脑回路。游星以为他的沉默代表否认,连忙说:“上次我不该不分青红皂白误会你,恼羞成怒伤害你。让你心寒了,对不起。你是我这么多年遇到的为数不多的好人,纯粹的好人。”
纯粹的好人、
周砚均不经意勾起唇角,也只有她会这么奇怪的形容。
“我郑重的向你道歉,你原谅我好不好,天天这么僵持着,我也不好过。”
周砚均反驳:“没看出来你不好过。”她嫌恶的眼神在他脑海里挥散不去。
游星真挚道歉,诉说知晓真相后内心极度折磨,伤害的话语是双刃剑,也刺伤了她。并且保证不会再冲动乱讲话。
“当真不会再冲动?”
游星笃定点头,“每次冲动前我就想想这事。”
沉默片刻,他轻轻‘嗯’一声。
游星的枷锁终于从心上卸下。
等待救援,周砚均怕她胡思乱想,主动找话,“听说游总不让你回去?”
游星闷哼一声,“你只是听说吗,我以为你也是主谋?”游星觉得游厉肯定会第一时间问他,并将决策告知他,想将她关在这里,又不放心,只能是拜托周砚均了。
周砚均否认,游厉确实提前告知过他,她无故旷工一周,他是老板,大家长自然要和他商讨此事。但他并未建议过任何事。
游星对于旷工一事苍白解释,说自己太生气,她太讨厌背后乱来的男人。
周砚均有瞬间想开口问,想起她的应激又咽了回去。游星难得地发现,“你想问,为什么我的反应这么大是不是?”
寻常人都讨厌违背道德伦理的人,但她的反应却像是杀父仇人一般,但结合那日的相册,他大致也猜得到。她一口一个孤儿,没爸没妈,但多打听一下就知道游老健在。
游星郑重其事,“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周砚均却说:“要为难,就不要说。”
游星摇头,面对他,不为难。“从哪里开始说?算了,从最开始吧。”
游国勇曾是浪子,在舞会第一次见到李越后就一见钟情,疯狂追求。李越的家庭是正宗的名门望族,家族里的每一位都能在百度百科搜索出来。游国勇的家族也是,但比起李家,稍逊一筹。
游家巴不得攀上这门亲,在游国勇的热烈攻势下,李越沦陷了,两人迅速结婚。那时二人是真和睦相爱,游国勇收了浪子性情,在彼此三十岁的时候有了游厉。李越本是女强人,振亚集团是在她的带领下稳住根基,但为了孩子,她退居二线。
在游厉八岁时,妈妈怀孕小产,开始抑郁。在游厉九岁时,游星出生,妈妈对她很严格,样样都要求她掌握并做到最好。在她九岁时,妈妈的抑郁加重。
她不知道什么是抑郁,只知道妈妈半夜时常不睡,站在阳台一动不动。要么在浴室喝酒,浴缸的水透心凉她才出来。她知道妈妈病了在吃药,但是爸爸不知,每次爸爸回来,两人就在半夜压低声音吵架。
在她十岁的时候,保姆才跟她说爸爸出轨了,她问保姆:“什么是出轨?”
保姆说:“就是你爸爸要给你找新妈妈。”
游星大哭,从此后她讨厌保姆。
十岁的她不是稚童,能听得懂。后来她才得知,电视采访上顾家好丈夫形象的爸爸,在她未出生前就开始出轨,只是他伪装得好没人发现。那时妈妈还在小产的悲痛中,她的爸爸在外面和其他人翻云覆雨。
他在外有另一个家,他努力工作却是为其他女人大掷豪宅,为他的儿子努力找好学校。与此同时在访谈中,他深情款款感谢妻子,深爱妻子。
游星觉得恶心,恨不得将人碎尸万段。
十岁时,妈妈从高楼纵然一跃。
周砚均问:“哪里的高楼?”
他总是那么敏锐,游星悲凉一笑,她的老宅三层楼高,哪里来的高楼?
游星没去过那里,但她记得地址,“他和小三的家,二十八楼,妈妈当着小三和他。”她垂眸,“还有、还有她的孩子面前跳了下去。”
从那以后,她进入青春期后出现明显心理问题,面上仍旧笑啊闹啊,一如往常活泼,但一到夜里就睡不着,整晚落泪。经过许久的心理疏导,才走了出来。
她的反应过激不是没有理由,周砚均皱着眉头,“曾经我有个朋友也像你这样.......”
游星心间一颤,面上克制:“是吗,叫什么?”
“黄云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