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莫小月只觉脚下一空，暗叫“不好！”本能地伸手去抓长在悬崖壁上垂下来的树枝藤蔓。
这一抓，止住了迅速下落的身体。莫小月抓着藤蔓向下滑了好大一截。
一颗心脏突突跳到嗓子眼，手掌处传来的刺痛，让莫小月瞬间回神，又疼又惊地咧咧嘴角，抬头看向那根被抓住的藤蔓。
那藤蔓似乎支撑不住两个人的力量，“吱吱”作响。
莫小月看的心惊肉跳，额头上渗出冷汗。
她赶紧让自己的身体保持稳定，怕那藤蔓真的受不住力断掉。
小心翼翼低头向下望去。可能是因为手心里的刺痛，让她的眼前清明不少，但依旧看不清崖底究竟还有多深。
而绳子下方的赵子槿，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莫小月想叫，又怕崖顶的黑衣人察觉，只得轻轻“喂”了两声。
赵子槿依旧耷拉着脑袋，不见动静。
莫小月瞬间明白了，刚才那黑衣人一脚的力道极重，他怕是受伤不轻，昏了吧。
如今两个人的力量加在她一个人的手臂上，就算藤蔓不断，手掌处火辣辣地剧痛和胳膊的酸麻无力，也让她快支撑不下去了。
忽然，莫小月发现，赵子槿身体的左下方附近，有一截枯树桩子，斜着伸出来，很是粗壮。
要是落在那上面的话，也许能够保命。
可是，怎么上去？
要是赵子槿清醒着，也许能像荡秋千一样，荡过去。如今，叫天天都不应。
莫小月急的想哭，如果就这么死了，师父可怎么办？
她不能死，就是死，也不能这时候死。
也许是受到师父的激励，莫小月鼓起勇气，打量四周。忽然，她低头看到自己的右手腕处，露出的“纵云索”。
纵云索是一个像手镯一样的小巧机关，这是李承易在她十三岁时送给她的。在众多的奇奇怪怪的礼物中，她最喜欢这个，因为不管是爬高墙还是上树，它用着最方便。
这个手镯里面有一根细而长，且无比坚韧的金属线，金属线的外端有一个金属制成的五爪。平时，这个小巧的金属五爪，就像一个装饰品一样，趴在宽大的手镯外部，像雕刻在手镯面上的一朵菊花，和手镯成为一体。一旦启动开关，五爪就会带着金属线从手镯里飞出，牢牢抠住任何一个坚硬的物体。
莫小月一扫阴霾，轻轻呼了口气，小声嘟囔道：“差点把这小东西给忘了，还好、还好，绝处逢生啊。”
思索片刻后，抬头望望那吱吱作响的藤蔓，莫小月下定决心，在心里祈祷两声。
她慢慢用两只脚钩住藤蔓，在小腿上绕了两绕，觉得牢靠了，这才小心翼翼松开抓着藤蔓的手，让身体贴着藤蔓顺势倒立过来，头朝下脚朝上。
好在一切还顺利，她的左手自由了，正好可以够着右手腕处的纵云索。
莫小月活动了一下胳膊，准备下一部操作。
忽然“啪”的一声，藤蔓上方有裂开的声音传来。
莫小月心里一惊，慌忙将那个很宽的黑色手镯对向枯树桩的地方，指尖按住纵云索的开关。
果然，藤蔓又“啪”的一声响。莫小月身体猛地坠下去。
也许她正等的就是这一刻。
莫小月全神贯注盯着枯树桩子，就在藤蔓断裂的那一瞬间，她按下开关。
一条金属细线“嗖”地飞出，不偏不倚，在枯树桩子上缠绕了两圈，五爪牢牢扣进枯木里。
下坠的身体，猛然被纵云索拉住，两个人在枯树桩的下方荡了几荡，才慢慢停下。
好在，她和赵子槿的距离缩短了，莫小月的脚可以踢到赵子瑾的脸颊。
几脚过后，赵子槿终于有了意识，只觉得胸口一时血气翻涌，闷得难受。
“哇”的一声，他吐出一口鲜血，喷到莫小月的裤脚上。
莫小月躲无可躲，叫道：“喂！你作死啊！”
赵子瑾睁开双眼，才发现自己的脸，正抵着一个人的脚踝处，而那双脚的鞋子上沾满鲜血。
赵子槿仰起头，只见莫小月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刚才命悬一线的时候他并不知晓，如今的处境却让他登时明白。
“喂！醒了就别再装死，赶紧想办法，再这么下去，我的胳膊就真的要断了！”莫小月咬牙切齿，面色苍白，忍着手臂传来的剧痛叫道。
赵子槿迟钝地“哦”了一声，用那只可以自由活动的手，抓着莫小月的腿慢慢向上费力爬去。
可怜了她那条手臂，在赵子槿用力攀爬的作用下，越发的没有知觉了。
终于，赵子槿在力气快用尽时，爬上了那棵枯树桩子，又把莫小月也拉了上来。
两人面对面骑在树桩上，喘着粗气，刚刚心惊胆战的一幕，此刻还心有余悸。
缓了一会后，赵子槿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打开塞子倒出来两粒，一仰脖子吃了，将药瓶递给莫小月。
见莫小月无动于衷，于是塞好瓶盖，又揣了回去。
莫小月揉了揉没有知觉的手臂，气恼道：“妈的，我这胳膊会不会真的废了。”
赵子槿听着，心里生出丝丝愧疚。毕竟，莫小月是受他连累，况且刚刚要不是她，自己恐怕已命丧黄泉。
见莫小月一脸痛苦之色，赵子槿伸手想拉莫小月的胳膊查看一番。
莫小月侧身躲过，叫道：“都是你害的，我的胳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好看！”
赵子槿此时稍稍恢复些气力，大难不死之下，居然生出几分好心情来，也不生气，调侃道：“要我好看？我本来就挺好看的啊，不用你要，天生的！”
莫小月翻个白眼，心里淬了他一口，骂道：这什么人啊，没一句谢字，倒挺会避开问题！
赵子槿收了笑意，正色道：“你的胳膊伤了肌肉筋骨，现在只是血液流通不畅所致，过阵子就好了，不会折的，我保证。”
这番话听着顺耳多了。莫小月低头兀自揉着胳膊，心情差到极点。
赵子瑾又摸出那瓶内伤药，倒出两粒递给莫小月道：“吃了吧，这是上好的内伤药，能舒筋活络，你的手臂很快就会好了。”
这次，莫小月没有反对，接过来吃了。
等胳膊渐渐有了知觉，莫小月启动手镯上的机关，收回那根金属细线，五爪又牢牢地贴在了镯子的外侧。
见莫小月手腕上那像手镯一样奇奇怪怪的东西，赵子瑾有些惊奇，问道：“没想到这手镯竟是一个机关，能让我看看吗？”
“不能！”莫小月瞪了赵子瑾一眼，没好气拒绝。
赵子瑾仍有些不死心，问道：“这细线是用什么材质做的？竟有这般韧性？”
莫小月抬起手腕，看了一眼纵云索不屑道：“赵公子乃大人物，还需问我？”
赵子瑾尴尬一笑：“我只是好奇，这等物件，怕是世间少有。你就当我孤陋寡闻，没见识，告诉我它叫什么名字？”
“这个机关叫‘纵云索’，我师父给的，今天要不是它，咱们两个恐怕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莫小月感激地看着手腕上的纵云索，还是忍不住解释道。
“纵云索？”赵子槿疑声道。
纵云索他是见过的，不过体积至少也有磨盘大小。可做得如此小巧精致，还做成一个镯子模样的，太过神奇。尤其是这金属细线，竟会如此柔软坚韧。
他不免有些感叹，世间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原来这民间才是真正的藏龙卧虎之地。
见莫小月沉下脸不理他，就算再怎么好奇，也不好再发问。
二人沉默半晌，赵子瑾觉着莫小月缓的差不多了，便有意问道：“你叫莫小月，听起来像个女孩子的名字。”
莫小月抬头瞪他一眼，气道：“你才女的！”
赵子槿笑了，到底还是个孩子，玩笑话都听不出来，较真。
“小月、小月，不是女孩名字，是什么？再说了，你瞧你，长得细皮嫩肉，就像个女孩子。所以，不能怪我调侃你，谁见了都误会。”
赵子槿说着，又认真看了看莫小月。这一看，竟一时看得呆了。
此时太阳的余辉照在莫小月脸上，像渡了一层金色的光芒，越发衬得她皮肤白嫩细腻。水汪汪的眼睛更是含着俏皮，小巧的嘴角微微上扬，娇媚无比。
要不是刚才他往上爬的时候，和莫小月搂抱在一起，感觉那扁平的胸，分明就是男儿身无疑，不然此刻，他甚至都以为，眼前这个粉嫩粉嫩的娃儿，真的是个女子了。
瞧着那红润饱满的嘴唇，赵子槿突然有种想一亲芳泽的冲动。
暮的，只听莫小月凶巴巴地叫道：“看什么看，小心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喂狗！”
赵子槿一怔，回过神来，对自己刚才那种莫名其妙的冲动，感到尴尬无比。他可没有龙阳之好，兴许是这娃儿长得太好看了些，被迷了眼睛而已。
瞧着莫小月奶凶奶凶的样子，赵子槿吃吃笑道：“这么凶啊，把我的眼睛挖了，人你不就白救了。”
“你还知道是我救了你！”莫小月撇撇嘴，一脸嫌弃。
赵子槿忙点点头，拍拍胸脯，一本正经道：“知道、知道，大恩不言谢，永远记着。”
可能是碰着了胸口的伤处，赵子槿痛得嘴角一抽。
莫小月视而不见，忽地想起坠子，忙摊开手道：“既然是我救了你的命，我也不想让你报恩了，把我的小铁坠子还给我就成。以后大家各奔东西，两不相见。”
在莫小月眼里，这次大难不死，是师父保佑，这种瘟神，以后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只要能拿回自己的东西，就哦弥陀佛了，至于其他的，还是别奢望为妙。
“救命之恩怎能不报。只是，你的那个小铁坠子，目前不在我这，在我的侍卫周峰那里，要想拿回来，得先找到他才行。”赵子槿一脸无奈，语气里带着歉意。
莫小月狐疑地看了看他，有些不信道：“是吗？你没骗我？”
赵子槿真的没有骗莫小月，从玉林山庄出来，赵子槿就把那枚小铁坠子交给周峰，让他回京后找人研究。因为他觉得玄铁坠子上的花纹，不像是普通花纹，仔细看，倒像是某种符咒。况且，其雕刻手法太过精细，实属罕见。
如今看到莫小月手腕上的纵云索，赵子瑾反而不好奇那枚玄铁坠子，更想知道眼前这位少年的师父，究竟是何许高人，竟这般高深莫测。
“这个节骨眼上，我怎么会骗你，咱们还是想想办法，先从这里离开再说。那些黑衣人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来崖底查看。”
莫小月见他说得认真，不像是骗人，何况那枚坠子对他来说，也没什么用处。想到目前的困境还没有排除，便点点头。
两人不约而同往下瞧了瞧。没了幻境，这会倒是瞧清楚了，下面是一片石滩。
莫小月看的心惊肉跳，抽口冷气。要不是刚才机智，恐怕自己真的要摔成肉饼了。
哦弥陀佛，师傅保佑。莫小月在心里默念，又扭头看了看身后。
挨着石滩的，是一条河，河水很急，看样子还挺深。
“怪不得有水声，原来是条河啊。”莫小月自言自语道。
赵子槿点头道：“是啊，这崖壁你也知道，就像被斧子砍出来一般，除了崖顶垂下来的那点藤蔓高高悬着，寸草不生，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我想，只有这条河可以一试。”
赵子槿早就看到这条河了，离石滩两丈余，河水够深，从枯木上跳下去逃生，问题不大。只是这个莫小月不知道会不会游水。
赵子槿试探地问道，脸上露出担忧之色。河水水流湍急，他都自身难以应付，如果莫小月不会游水，他要不要救她。
莫小月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婉然笑道：“放心，别说游水，就是潜水，都无问题。阁下还是多替自己担心担心吧。”
说到游水，五六岁时，李承易便教他游水了，甚至潜水，憋气更不在话下。这些能逃生的法子和自救的本事，莫小月当真登峰造极，绝不自吹。
既然莫小月这么说，赵子槿放下心来，站起身从莫小月身侧跨了过去。
见枯树桩子上有干了的树杈，想来正好有用，便用手使劲掰下一截，递给莫小月，自己也弄了一根，拿在手里。
赵子槿道了句：“你小心。”
见莫小月点头，转过身奋起一跃。
“噗通”，赵子槿身子直没入水中，向下沉去。水很深，也很急，瞬间，赵子槿被大水冲出一大截，才浮出水面。
紧接着，又一声“噗通”，莫小月也跳了下来。她这一跳，直没河道中央，和赵子槿不同，因为水性好，她很快浮出水面，向下游的赵子槿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