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莫小月靠在洞里的墙壁上，也盯着不远处的水潭，若有所思。
师父曾经说过，寻龙定脉，山洞至关重要，必须有强大的风水气场，才可称之为龙穴。
山洞里的水多通暗河，能通四方之气，为最佳地脉。
如今看来，这个霍将军的陵墓，真是非同一般。当年，不知道是谁寻了这一方宝地，堪比龙脉。
可是，这周天子，难道就甘心把这么好的风水宝地留给一个将军……
莫小月又想起穹顶的那尊飞龙，越发想不明白了。
除了天子，谁敢在自己陵墓里雕刻龙啊！
地虎在踏上岸的那一刻，长长舒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毕竟，人在水里一但遇到危险，应对能力必将受限。
强子个子矮，刚才的水直接可以没过头顶，好在他水性好，一手高举着火把，一手划着水，游了过来。
地虎伸手一把捞住强子，将他拉上岸。
强子捋了捋头上的水渍，用火把照了照四下里。
前面三四丈远，是一堵墙，用青砖砌成，墙体严丝合缝，没有门。
“虎哥，怎地是个死胡同。”强子有些失望，问道。
地虎道：“也许墙上有暗门，咱们找找。”
陆陆续续，十几个暗卫连着徐老三也上了岸。
其中一个暗卫扯着嗓子喊道：“公子，安全。”
周峰听罢，忙走向赵子槿，“公子，安全，可以下水了。”
赵子槿不慌不忙起身，拍了拍衣襟上的土，对莫小月道：“想什么呢，下水。”
莫小月此时反倒不积极了，想想赵子槿刚才的行径，越发觉得不耻。
白了一眼赵子槿，莫小月这才磨磨蹭蹭，慢慢悠悠，一步三停地，故意越来越慢，就想诚心气气赵子槿。
赵子槿觉得有些好笑，瞧着她那张粉嘟嘟的小脸，一副孩童模样，还真有些没长开。
算了，小孩子脾气，还能怎样。
赵子槿暗里摇摇头走过去，拉起莫小月的手，想显得亲昵些，好让莫小月消消气。
那小手软软绵绵，握起来很是异样。
赵子槿心中划过一丝诧异，见莫小月挣扎着想要从他手中挣脱，便加了力道攥紧，让她没有那个机会。
“小月，咱们也算同生共死过，这个节骨眼，千万不能耍小孩子脾气，算本王求你，乖乖地和我一起。”
那声音柔地能滴出水来，莫小月一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堂堂王爷，语气竟这般柔软，似乎还有点低声下气，吃错药了？
莫小月一时竟不知道如何辩驳，任由他拉着，走进水潭。
本来，外面已是寒冬，但奇怪的是，这潭里的水，不但不冷，反而有点温热。
两个人拉着手，脚下摸索着往前走。周峰举着火把引路，后面有十几个暗卫断后。
忽然，赵子槿感觉脚下一空，身子突地一沉，水哗啦没过了头顶。
莫小月反应过来，刚猛吸一口气，便被赵子槿一同拉了下去。
一股强大的暗流将两人卷入水底，赵子槿下意识地，攥着莫小月的手握得更紧了。
片刻后，暗流的力道小了下来。莫小月试着睁开眼睛，四周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只感觉手被赵子槿拽地生疼。
莫小月有些慌了，她摇了摇赵子槿的手，那边没有一点反应。
她的水性不是一般得好，五六岁时，李承易便教她游泳和潜水，憋气根本不在话下。
可是赵子槿呢，他可以吗？
莫小月反应过来，顺着胳膊将赵子槿拉扯到自己身边。
来不及细想，她用空出的手摸向赵子槿的后脑勺，一把扯过，摸索着贴上他的唇开始渡气。
赵子槿意识里感觉嘴唇上，一片温暖柔嫩，舒服极了，不由自主靠近了一点，微微张开嘴巴。一股清流之气进入嘴中，他挣扎几下，意识清醒过来。
什么也看不见，他知道，那是莫小月。
黑暗里，莫小月清楚眼下的处境。自己就一口气，能支撑多久，根本无法预料。如今方位早就乱了，好在暗流大多通往外界的河流，想办法出去再说。
莫小月奋力划动那只空着的胳膊，向前游去。
赵子槿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开始配合。
有暗流的推动，速度快了很多，很快，眼前出现一丝微弱的光亮。
有光就有出口。莫小月拉着赵子槿的身体猛力向上游动，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缓了过来。
而赵子槿，已经晕了过去。
莫小月伸手在他脸上使劲“啪啪”拍了几下，还好，赵子槿呛出一口水，醒了。
两人浮在水面上，喘了好一阵，才慢慢平息下来。
原以为被暗河带出了山洞，却没曾想，眼前的一切，让两个人目瞪口呆。
前方空地上，赫然伫立着四根柱子，而柱子的后面，高高的台阶上，无数个长明灯将四周照的如同白昼，一座高大威严的石像肃穆而立。
那石像身披红色斗篷，身穿金色铠甲，一只手握着云龙破天戟。另一只手向上托着。
赵子槿从没有进过什么墓穴，就是皇陵，他也只是在祭祀的时候站在外面看看，没有真正进去过。今天，见到这样的陵墓，心中大为震撼。
“没想到这里别有洞天，竟还有如此雄伟的雕像。可是这么大的雕像、柱子是如何运进来的？”赵子槿感叹道，满心的不可思议。
“这是天然形成的溶洞洞穴，那几根柱子，是利用洞内天然的钟乳石造成。至于这神像，怕也是就地取材，用岩石凿出来的。这造墓的人好精明，利用地下暗河水道作为主墓室的屏障，这不比那些用封土堆起来的陵墓，防盗得多。”
莫小月解释道。这些东西，都是她从墨家志里看到过的，如今班门弄斧，倒也讲的有模有样。
赵子槿点点头，道：“从古至今，帝王都是封土成冢，工程浩大，费时费力还费钱。殊不知这样的陵墓更为实用，如若将来是我，也会这么选吧。”
“是吗，你现在就开始想身后事了，是不是有些早了？”
莫小月有些善意地提醒。寻常百姓家说身后事，大都年过花甲。赵子槿如今才刚二十岁，又身处险境，这番话太不吉利了吧。
赵子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道：“随口说说而已，不做数；不作数。”
“咱们在这水里泡着干什么，还不上岸。”莫小月催促道。
赵子槿“哦”了一声，低头瞧见自己还紧拉着莫小月的手，慌忙松开，脸上腾起一片红云，尴尬地笑了笑。
莫小月瞪他一眼，叹口气责怪道：“唉，要不是你硬拉着我，谁能到这种鬼地方。”
赵子槿觉得冤枉，突发的状况，他也不想。不过要不是莫小月，自己这条命，可真的就交代在这里了。
赵子槿暗自庆幸带了莫小月来，居然生出几分劫后余生的欣喜，找了个借口，故意调侃道：“怎么叫我拉着你进来，不拉你，你能瞧见这么宏伟的陵墓？应该感谢我才对。”
莫小月没理会他，蹭蹭几下，游上了岸。
回头见赵子槿慢悠悠地游着，哼道：“感谢你？还好意思说！”
暮地，她想起一件事来，忙大声道：“我可是又救了你一命，这回，你该怎么报答我？”
赵子槿还没缓过劲，好不容易游到岸边，便站在水里盯着莫小月发笑。半晌才道：“好说，要不……我以身相许？”
莫小月听罢，“呸！”的一口，骂道：“好你个姓赵的，消遣我！”
赵子槿拍拍胸脯，一本正经认真道：“我怎么敢消遣救命恩人，是真心的，不信你来摸摸。”
莫小月狠狠白了他一眼，看看脚下的暗河水，忽地蹲下身，撩起水花，朝赵子槿泼过去。
赵子槿没留意，水花溅进眼睛里，涩的他睁也睁不开，忙眯起眼。
“哈哈哈……，让你骂我！”见赵子槿无力还手，莫小月哈哈大笑，痛快极了，将水撩的越发起劲。
赵子槿也跟着傻乐，用手臂挡着水花，背过身弯下腰，开始还击。
笑声响彻山洞，两人越打越欢，全然忘了还身处险境。
不知道为什么，赵子槿觉得和莫小月待在一起，莫名其妙地安心。
也许是因为她救过他性命，也许是因为他在她面前从来没有任何顾及，又或者说莫小月是他的福星。总之，他觉得很舒服，很惬意，也很喜欢这种感觉。
赵子槿透过水花，打量起莫小月。
灰色的劲装湿哒哒贴在她身体上，这身材，除了胸，哪哪都好。
他的脸又烧起来，心怦怦跳着，连带的身体也燥热起来。
要不是他在天柱山曾经和莫小月为了保命，抱在一起过，知道她胸前是一马平川，妥妥的男孩子，不然，恐怕他早就以为她是个女子了。
此刻，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竟对一个男孩子起了这种心思。
莫小月见他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停下手，收起笑容又狠狠瞪了一眼，厉声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赵子槿忙回过神，有些尴尬，掩饰道：“没看啊，我在想问题。”
莫小月撇撇嘴，道：“有什么可想的，说真的，你手下的人都好好的过去了，怎的就你我二人，掉了进来？莫不是你踏错了什么地方，触动了机关？”
赵子槿哪知道什么机关，也没觉得自己踏错什么地方，他每走一步，可都是踏在周峰走过的地方上。
“至少他们安全，留下咱们两个继续，你刚才说什么来的？主墓室？”赵子槿想了想，还是岔开话题，毕竟眼下最要紧的是那本古书，其他的，等回去慢慢调查。
莫小月道：“是啊，这一看就是主墓室，我曾在《墨家志》里面看过相似的墓穴，就是这样记载的。”
赵子槿奇道：“《墨家志》是什么？一本书吗？”
莫小月一听，恨不得当即啪啪打自己的脸几个耳光。她怎么就没记性呢，《墨家志》可是师父千叮咛万嘱咐，就是死，都不能向外人提起的东西，自己怎么就糊涂了。
《墨家志》一共有三篇，上篇是墨家家训。尽管莫小月对此极其厌烦，李承易还是硬逼着，让她倒背如流。
莫小月最喜欢的是中篇，记载各种机关暗器，奇门遁甲，风水易数等等。
她不但能倒背如流，还经常拿来做实验，或者私底下背着师父做些小暗器之类。虽然师父怕她拿出去惹祸，每每都没收了，但也没有刻意制止。
下篇，是墨家家史，莫小月寥寥几眼，便被李承易收走了《墨家志》，从此，莫小月再也没见过。
眼前这一幕，与《墨家志》下篇里记载过的非常相似，当初莫小月看的不太仔细，只有个印象而已。
“咳咳，哦……也没什么，以前在地摊上看过的一本杂书，瞎猫碰上死耗子，赶巧了。”莫小月干咳两声，打着哈哈。
赵子槿并不在意，江湖上一些杜撰的书，大多如此。
“咱们上去。”莫小月指指石像说道。
“好。”
两人走近了，才看清楚，石像的相貌仪表堂堂，威武不凡，表情生动，就连衣服上的褶皱条纹，都一丝不苟，清晰可见。
“这是霍将军吧，这石匠的技艺也太厉害了！”莫小月由衷感叹道。
话音刚落，只听赵子槿惊声道：“莫小月，你看那匣子！”
莫小月顺着赵子槿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原来石像那只托着的手掌中，竟然有一个石匣。
赵子槿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腾空跃起，就要伸手去取那石匣。
“别碰！小心机关！”
他蓦地缩回了手，身体落了下来，回头感激地看向莫小月。
赵子槿明白，刚才是自己太过冲动，想那石匣如此特别，怎会没有机关。
“你让开，躲远点。”莫小月上前推了推赵子槿，说道。
赵子槿连忙后退，让开石像那只手臂的下方，方便莫小月观察。
“躲到石像侧面。”莫小月吩咐道。
赵子槿点头，依言走向石像另一侧，躲起来。
只见莫小月几步后退，拉开与石像的距离，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铁球。
那铁球如黄豆一般大小，莫小月两指夹住，用力向石匣正面弹去。
铁球“啪”的一声，正中石匣正前一块凸起的按钮上，匣盖腾地弹起。
不知什么东西飞出，带着劲风向莫小月射来。
莫小月连翻几个筋斗躲过，向后撤去。又飞身一脚踏在一旁的柱子上，翻身用两腿卡住石柱，身体悬空，反手抛出几粒铁球。
只听“铛铛挡”几声，赵子槿根本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已经被莫小月击落了。
过了半晌，再无动静，赵子槿这才问道：“莫小月，如何？”
莫小月从石柱上跳下来，笑道：“无碍了，出来吧。”
赵子槿从石像侧面走出，满心疑惑道：“刚才，是什么东西？”
“一种极细小的钢针，很难被发现。针头往往淬有剧毒，只要皮肤上擦破点皮，就会中毒。”
“难怪看不见。”赵子槿恍然大悟，额头上渗出些许冷汗，连连点头。
“不知那石匣里有什么东西，可否上去看看？”赵子槿抬头看了看石匣，不死心道。
莫小月笑道：“好啊，你可以站在他的肩膀上瞧瞧。”
赵子槿早已迫不及待，一跃而起，落在石像的肩膀处。
那打开的石匣里，果真安放着一本书。
“天纵！”赵子槿激动地颤抖道，伸手去拿那本书。
“别碰！”莫小月急忙大喊。但话刚出口，赵子槿已经将《天纵》拿在了手里。
听到莫小月大喊，赵子槿连忙跳下石像，笑道：“你看，没事。”
莫小月一脸恼怒，气道：“难道你到此霸陵，是为了这本书？”
正说着，脚下的石板忽然动了一下，莫小月身体重重一晃，差点跌倒。
赵子槿也一个趔趄，慌忙伸手拉住莫小月，才稳住身形。
那石板边缘竟像个巨大的轮子，转动起来，发出咔咔的声响。
莫小月闻声看向四周，才发现两人脚下地面，竟然是一个巨大的八卦阴阳鱼。
登时，四周忽地冒出金色，黑色，红色，青色，白色五种颜色，来回变换，将他二人围在中间。
赵子槿大惊，双足点地，向那五色墙外跃去，想跳出包围。
然而，身体像撞在一堵棉花墙上，被弹了回来。
“怎么回事？”赵子槿脸色突变，惊道。
“待着别动，定是你刚才启动了什么机关。”莫小月抬手示意，定了定心神。
就在此时，香案上的香炉里，腾起一股紫色烟雾。
莫小月叫道：“不好，有毒。”
赵子槿闻言慌忙用手捂住口鼻。尽管如此，他还是闭着气，忍不住打开了那本《天纵》。
书中，一个字也没有。
赵子槿懵了，脑袋里嗡嗡作响，接连翻到最后，竟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怒不可遏地将书掼到地上，踩了两脚，叫道：“骗子！”
无意之举，却将毒烟吸进不少。
他中毒了，不光是因为紫色的烟雾，还有他手中的《天纵》。此刻，他的双手已经乌黑，甚至胳膊都渐渐失去知觉。
他感觉自己眼睛发沉，视线模糊起来，脚下也摇摇晃晃，身体一歪倒了下去。
紫色的雾越来越浓，浓到莫小月已经看不清赵子槿在哪里。
喊道：“赵子槿，你在哪？”
可是，哪里有人会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