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素芬婶子正说着话，云穆辰撩开门帘走了进来。
素芬婶子奇道：“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以为公子下午才能赶回来。”
云穆辰微微一笑，“我也没什么事，进城买了匹马，脚程快些，就赶回来了。”
说着，将手里的纸包打开，掏出几本书，放在莫小月枕头旁。
看见是书，莫小月头都大了。难道他和师父一样，还是听了师父的吩咐，要逼着自己学习？
“怎么买了几本书，我又不爱读书，还不如买点好吃的。”莫小月抱怨道。
云穆辰在她的床边坐下，拿起一本放在她手里道：“书还没看，怎么就知道不喜欢。”
莫小月翻了个白眼，不情愿地拿起书，草草撩了一眼。
“是《东山记》！”莫小月惊喜道，忙将其他几本也一起拿了，挨个翻着看。
“《九游记》《湘山野录》，还有《云霄》，哇！太好了、太好了，我喜欢，我都喜欢！”
全是游记小说，莫小月哪能不喜欢。
年初的时候，她偷偷从一个发小手里弄了本杂记，拿回家看。结果没两天，就被师父发现，没收了，软磨硬泡也没要回来。最后给人家赔了一百文钱，比原来的书贵出了好几倍，才了事。
那钱花得叫一个心疼，简直是趁火打劫。自此，莫小月和这个发小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如今，好几本摆在面前，怎能不让她兴奋。
此刻，对她来说，有了解闷的东西，比给她银子还要高兴。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些？这下，不无聊了，云穆辰，你真好！”莫小月喜眉笑眼望向云穆辰。
那双眼睛如星星般明亮，流光溢彩闪着光芒，美丽极了。
云穆辰看的有些入神，有些恍惚，半晌，才回道：“喜欢就好。”
素芬婶子笑道：“云公子，你对你娘子可真好。”
听到“娘子”二字，云穆辰怔了一下，唰地，脸红了，红到了脖子根。
他下意识看向莫小月，想知道她的反应。
莫小月自顾自地看着手里的游记，似乎充耳不闻，压根没注意刚才他们在说些什么。
看来，是素芬婶子误会了，云穆辰莫名的有些失望。
也是，莫小月整日里大大咧咧的，哪里会明白这些。这样也好，免得她大呼小叫，令人尴尬。
云穆辰定定神，想起今日一早去了霸县，还没给莫小月针灸，于是从一旁的布包里取出银针，说道：“莫小月，别看了，准备针灸。”
莫小月噘了噘嘴巴，眼睛依旧停留在书本上，嘟囔了一句：“就不能等会再扎……”
云穆辰正色道：“书，以后你想看多少就有多少，可是，受的伤不好好治，再拖延下去，是一辈子的事。难道你想一辈子躺在床上，就不想等腿好了以后，还可以亲自去书中描写的地方走走？”
最后这句话莫小月听进去了，世间的一切，只要是她没见过的，她都好奇，何况是书本里写的。
“真的吗？这世间真的有书中所说的地方？我以后都可以去那些想去的地方走走？”
莫小月孩子气地问道。扬起的小脸，因为兴奋，红彤彤的，格外好看。
云穆辰又看迷了眼，半晌才点头道：“当然有，书中的山川河流，大千世界，都是著书人亲身经历过的。以后，你想去哪就去哪，我保证。”
莫小月自然信云穆辰说的，在她眼里，云穆辰是不会编慌骗人的。
况且，那些书中所说的地方，着实太令人向往，这辈子不去走一走，看一看，那多遗憾。
莫小月十分听话地放下手中的书，认认真真配合。感觉云穆辰手中的银针刺再头上的时候，似乎不那么疼了，任由云穆辰下手。
素芬婶子又笑了，看来，自家娘子，还是自家了解，知道该怎么哄。
晚饭的时候，莫小月吃到了这几天里最可口的饭菜。不用想，也知道是云穆辰从霸县县城里带回来的。
时间一天天过去，李承易比原计划整整多用了八九天，才拿到圣雪兰花。不是秦玥的原因，而是圣雪兰花在路上，整整走了两个多月，才到达封都城。
北崇在九州的西北方，冬天来的比大雍早，碰上大雪封山，就是山鹰都不肯飞过山去。路途遥远，迟到也在意料之中。
当初圣雪兰花，是環娘与云穆辰之间的交易，机缘巧合下，竟给莫小月用了。
也许这就是天意，如果不是云穆辰早早从师父穆翳那里讨要来圣雪兰花，如今，已至寒冬腊月，北崇国大雪封山，恐怕要等上好几个月，才能拿到。
李承易带着云穆辰需要的所有东西，赶了回来，一起来的，还有環娘。
環娘见到莫小月的时候，眼泪差点没忍住掉下来。好在，莫小月天生是个皮了吧唧的乐天派，几句话，就把環娘逗笑了。
圣雪兰花有续筋接骨之能，非常神奇。不几日，莫小月的伤势大大好转，腰部以下慢慢恢复了知觉，甚至，她可以用手支着，自己靠坐在床榻上。
这日下午，云穆辰替莫小月针灸后，忽然轻轻抱起莫小月，在她诧异的眼神里，将她抱出屋子，小心翼翼放在院子里准备好的躺椅上。
躺椅上早就铺了厚厚的被褥，被院子里火辣辣的太阳晒得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快一个月了，莫小月每天待在灰暗的屋子里不动，都快发霉了。
云穆辰替莫小月盖好被子，特意避开莫小月惊诧的目光，兀自走开。
莫小月小脸红彤彤一片，忙用被子蒙了脸，将自己藏起来，生怕被人看见笑话。
好在师父環娘都不在，不知他二人去了那里，要不然，莫小月会被云穆辰的举动羞死。
一片柳叶掉落在被子上，莫小月伸手捡起，将狭长的叶子放到嘴边吹起来。
从小，莫小月就会用各种叶子吹出自己想吹的曲子，而且很好听。
这些曲子，大多都是她从勾栏院里听来的江南小调。莫小月一学就会，吹地得心应手。
树叶吹出来的曲子，另有一番韵律，不失悠扬。
云穆辰坐在窗边，静静听完一曲。
音律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但是，用树叶子吹奏的，他还是第一次听。
说起“天下第一公子”的封号，那可不是浪得虚名，白来的。
云穆辰的母亲云千雪是蜀国皇室后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当时的蜀国，是赫赫有名的才女。
云穆辰三岁时，云千雪便开始教他自己所有喜爱的东西。后来，到了北崇，姑母穆晚清更是对他要求严格，知道他喜音律，专门请来了琴师教导。
云穆辰最擅长古琴，他有一把七弦古琴，名曰“熹微”，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
听闻这把“熹微”，是周朝时期，在最负盛名的墨家家族中，有一位擅长音律的制琴师，为自己心爱的女子所制。
只是这名女子因家族反对，被迫嫁给一位诸侯王。
而制琴师对其念念不忘，用三年的时间，走遍大江南北，终于在一处山涧，找到一块被藤蔓缠绕的枯木，恰是制琴所用的桐木。而这块枯木，虽长年累月被风吹雨打，依旧泛出荧荧之光，正是映射出当时制琴师的心声。
于是他将枯木带回，精心制作，取名“熹微”，托人送给那名女子，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与心爱的女子一起，朝看日出，暮见夕阳。
只可惜，事与愿违，那女子郁郁寡欢，无疾而终。二人还是阴阳两相隔，永世再无期。
云穆辰独爱此琴，几乎是琴不离身。
没想到莫小月大大咧咧，所吹之曲竟拿捏得恰到好处，而且还是用非常难以掌握的树叶吹出来的。
不过，听她吹的曲子，全是江南小调，有些还不全，估计也是无人教导，自己揣摩出来的。
“还真是有天分。”云穆辰自言自语道。如果以后有机会，他会教她真正的音律吧。
天空湛蓝湛蓝的，飘着几朵白云，有丝丝的微风滑过脸庞，很轻很柔，风里夹杂着隐隐的花香。
莫小月被暖洋洋的太阳晒着，困得直打瞌睡，却不敢睡着，她想多看一会蓝天白云，想多闻一闻甜丝丝的花香。
“吱”院门被打开了，莫小月睁开眼瞧瞧，是李承易和環娘。
“师父……”莫小月糯糯叫道。
李承易“嗯”了一声，走到莫小月的躺椅旁，问道：“小月，冷不冷？”
毕竟是冬天，尽管大太阳暖洋洋的，李承易还是担心莫小月冻着。
環娘见莫小月躺在竹子制成的躺椅上，舒舒服服，抿嘴笑道：“承易，你可真是不懂，每天天气最热最好的时候，就是现在，哪里冷了，你瞧，小月舒服着呢。”
见云穆辰从屋内出来，環娘又打趣道：“原来某人昨日忙乎了一天，还不让旁人插手，就是为了这个。”
莫小月不明就里，使劲点了点头，道：“师父，这躺椅舒服着呢，一点也不冷，真的、真的。”
莫小月无非是怕师父让她进屋，又躺回那张土炕上。这些天，她早就躺够了，难得出来一回，说什么也不能进去。
这句话听到環娘耳朵里，又是另一番意思。
云穆辰没有被環娘的调侃拉偏，依旧淡淡的，岔开话题道：“可是封都有新的消息？”
環娘点头道：“瑞王回封都皇城了。”
“真的？”要不是莫小月有伤动弹不得，她只差要跳起来喊了。
云穆辰轻笑一下：“那么大当家的是要回封都城了？”
“是啊，一大堆事情等着呢，明日动身。”
莫小月嘟起小嘴，叫道：“姐姐，别走了，我会想你的！”
她可不想让環娘走，只要環娘在，师父的脾气都好很多呢。
環娘走过去俯身，刮了刮莫小月的鼻子，笑道：“小家伙，你有师父和云公子陪着，还不够啊！”
“咱们说好的，我也回去。”李承易忽地说道，语气有些急促。
環娘回头看他，起身将他拉到一边，小声道：“李承易，那是你一厢情愿，我可没答应。再说了，莫小月你不要了？是莫小月重要，还是别的重要！”
李承易皱皱眉头，压低声音道：“都重要，小月如今有云公子照料，我很放心。这次机会难得，错过就没有了，再说，我怎可让你一人冒险。”
環娘道：“不行，我不同意。”
李承易道：“你觉得你能拦得住我？”
莫小月见师父二人嘀嘀咕咕，拉拉扯扯，心生疑惑。
师父他是怎么了，担心我吗？去就去呗，去了，省得整天教训我。
“师父，你想和姐姐一起回封都城，那就去吧，我这里不用担心。”莫小月加大声音，生怕师父听不到。
云穆辰忽然觉得莫小月有些好笑，这么明显，想撵师父走，还义正言辞，借口充分，真是一肚子的小心思，藏都藏不住。
不过，莫小月难道还没有環娘重要？云穆辰从心里不大相信。
是因为李承易喜欢環娘？也不对，纵使再怎么喜欢，也不能在莫小月受伤未愈的情况下，离开她。一定还有别的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李先生急什么，还有两天就是大年三十，吃个团圆饭再走不迟，呵呵。”
几个人回头，原来是村长。
村长笑呵呵道：“什么事，都没有一家人在一起吃个饭，过个团圆节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