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永平帝感觉自己的确是岁数大了，身体大不如以前，常常犯困，还头痛，有些力不从心。
太子没了，确实需要再立一位新太子。可自己的子嗣，本就不多。皇子中，只有老二和老四还像些样，其他几个，不是不学无术，就是年纪太小。
二皇子赵子炎，两年前被永平帝封为晋王，同年迎娶了晋王妃姚心妍，夫妻二人伉俪情深，让人羡慕。
对于太子之位，赵子炎从来就没有那个心思。他看重的，是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日。那些朝堂上的纷纷扰扰，他实在不想看也不想听。
可如今，太子被贬，他硬生生被那些悲天悯人，忧国忧民的朝臣们拉出来，去争那个让人头疼的位置。
赵子炎郁闷，约了萧璃，来晋王府一起喝酒。
“萧兄，真是羡慕你，想去哪就去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神仙都没你快活！”赵子炎抿了一口酒，道。
“那倒是，因为我有一个好哥哥，哈哈……”萧璃得意地笑道。没有好哥哥，他哪来的潇洒快活，自由自在。
提起他哥萧睿，他最是敬佩。萧睿不仅是经世之才，治国有道，还杀伐决断。
“对对对，你有一个好哥哥，可惜了，我什么都没有！”赵子炎醋海翻波，大口喝了一杯。
萧璃知道赵子炎心烦，忙道：“你不是还有你那个四弟瑞王吗，让给他不就行了。”
“我也想啊，可是，上次我去觐见父皇，话才说了半句，就惹恼他了，将我赶了出来。”赵子炎无奈道。
萧璃知道，大雍刚发生了那样的事，皇帝老儿不怕才怪。
在他眼里，太子赵子钰会谋逆，说什么他也想象不出来。虽然他没有和太子有过交集，可看着，也不像是那种人。
倒是瑞王，让人捉摸不透。太温文尔雅，太谦逊有礼，有些让人觉得他深藏若虚，高深莫测。
“子炎兄，恕我直言，你那个四弟，还是防着他点好。就算你不挣，他恐怕已经把你列入范围之内了。”萧璃郑重其事道。
他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想提醒赵子炎，防人之心不可无。
赵子炎知道他的好意，点点头道：“多谢萧兄，唉！只是有时候人不由己，事与愿违。”
萧璃沉默了，他眼里的赵子炎，绝对有经天纬地之才，只不过，人和人的追求不一样，不想挣罢了。
酒过三巡，见赵子炎已微醉，萧璃起身告辞。
破天荒地，萧璃遣走了马车，一个人漫无目的朝前走着。
前面灯火阑珊，热闹非凡。
萧璃抬头望了望，不知不觉间，他又走到长乐坊来了。
自嘲了一下，他打开折扇摇了摇，走了过去。
对那个小娘子，他有些魔怔了。明明人家不理他，明明人家有情郎，可是，他自己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脚，还是来了。
“喂！”背后被人拍了一下，萧璃一个激灵，回头看去。
原来，是那个嫌弃他的莫小月，正嬉皮笑脸地看着他。
“借过，借过……借过、借过……”
忽然，有人大叫着跑过来，伸手将他二人猛地撞开，飞奔过去。
莫小月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扑到萧璃怀里。
这下，这个人惹着她了。
莫小月追上去，反手将那个撞她的人抓住，将那人胳膊拧到背后。
那人疼得哇哇乱叫。“救命！救命！”
“救什么命！敢撞小爷，就应该知道后果！”莫小月扯大嗓门，盖过他的，手下又加了把力气。
“断了、断了……哥……救命……”那人撕心裂肺叫道。
莫小月傻了，这人怎么声音是个女子，还叫她“哥”！
的确，她没看着那人的脸，的确，那人就是个女孩子。
不过，那人可没叫莫小月“哥”。她是在叫她自己的亲哥哥，那个在后面追她要将她抓回去的人。
莫小月还没回过神来，她的一侧肩膀便被人抓住，生生一扯。抓着那女子的手臂也被人挡开。
莫小月轻巧地转身，从那个抓她的人手里挣脱，抬脚踢向那人。
那人本能地身体向后仰倒，躲过莫小月一脚，站立起来。
莫小月看清了，抓她肩膀的是个青年男子，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几岁。那个叽哩哇啦
乱叫的女孩，也不比自己小。
两人长得还挺像，如果不是分男女，五官几乎一样。
只不过男的长得壮实一些，剑眉星目，棱角分明，有阳刚之气。女的更小巧玲珑些，双眉弯弯，眼睛水汪汪的。虽然脸上有点脏，但看得出来，蛮可爱的。
莫小月盯着二人瞧了半天，心道：“不会是双胞胎吧，这女孩穿得古里古怪，脏兮兮的。不过，要是换上小娘子的衣服，应该是个美人哩。”
那女子见莫小月一双眼睛在她身上来回打量，骂道：“登徒子，看什么看！哥，打他！”
那男子是个护短的，不问理由，也不管对错，听妹妹这么说，立刻扑将上来。
莫小月忙准备应战，还没上手，一个白影在眼前一晃，那个男子的身体便飞了出去。
“云穆辰！谁让你多管闲事！”
莫小月叫道。她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打架，就这么让云穆辰给搅黄了。
那个妹妹见自己哥哥飞了出去，又重重落在地上，慌忙跑过去，扶起哥哥，看他受伤没有。
哥哥“噗”地吐出一口鲜血，看来伤的不轻。
妹妹吓坏了，急忙问道：“哥，哥……你怎么样？”
她哥摇摇头，安慰道：“我没事，别怕……”
明明伤得不轻，却还安慰妹妹。
那女子气坏了，忽然抬起手，露出手腕那黑乎乎的镯子，按了一下。
她哥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大叫道：“你们小心！”
只听得“铛铛挡”一阵乱响，所有东西都被打落在地。
那女子瞪大眼睛，她还没见过，有人能从她的暗器“千影”里逃脱。
是那个白衣公子，他竟然这么厉害！他是谁？他长得也太好看了……
那女子不由得痴了，自从她出了寨子，一路北行，就没有见过长得如此好看的男人。
还有那个，刚才扭她胳膊的小子，长得也不错，就是太过柔美，太坏！
“浅浅！”哥哥在一旁叫道。
她忙回过神，撇了撇小嘴，哭道：“哥哥，对不起，都是浅浅的错，咱们打不过人家，怎么办？要不，走吧……”
她倒是有自知之明，懂得知难而退。
这时，萧璃走了过来，对云穆辰施了一礼道：“云公子，别来无恙。”
云穆辰还礼道：“萧公子，还好。”
莫小月没搭理萧璃，也没搭理云穆辰。她在意的，是那个叫“浅浅”的姑娘。确切地说，她在意的是那姑娘手腕上的暗器，“千影”！
“千影”，她自己也有一个，不过，比那姑娘的更小巧，更精致，而且，射出来的钢针，也更细更小更多。
“站住！”见那姑娘扶着他哥要走，莫小月急忙上前喝道。
兄妹二人顿住脚步。
“你还要怎样？我哥都受伤了！”那姑娘上前一步，挡在哥哥身前，恼怒道。
要不是看在他们人多势众，又有厉害的帮手，她才不会忍气吞声。
她哥哥拉开她，使了使眼色。
她明白，在这封都城，他们人生地不熟，这里牛鬼蛇神太多，还是少惹事为妙。
哥哥拉开妹妹后，便向莫小月抱拳行礼道：“这位少侠，刚才多有得罪，在下向您赔礼道歉，实在对不住了。”
莫小月笑了笑，道：“你们二位误会了，我只是看仁兄伤的不轻。如二位不嫌弃，前面就是舍下，要不去让我师父瞧瞧，他有上好的伤药。”
莫小月放下身段，极力邀请。她真想让师父看看这个姑娘手腕上的千影，因为师父说过，这“千影”在世间是独一无二的。
那女子怒道：“谁稀罕你的伤药，我们有，哥，走！”
女子毫不客气，扶着他哥准备离开。
云穆辰虽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有人欺负莫小月，他便不管三七二十一，上脚了。
如今，见刚才那个男子好心提醒，想他们二位也不是坏人，也许是莫小月的过错也说不定，便上前道：“二位等等。”
兄妹二人又顿住脚，转身一看，是那位行凶的白衣公子，心中一凛。
“这个，你们拿着。”云穆辰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递给那位受伤的男子。
见男子没接，又道：“是伤药，服一粒即可痊愈。”
女子忽然伸手接了，脸色微红，道了句：“谢谢。”又对莫小月狠狠瞪了一眼。
莫小月没有理会，此刻，她脑子里全都是“千影”，不弄清楚怎么行。
那样今晚她注定会失眠，不光是今晚，明晚，后晚都有可能。
当初，她可是对着“千影”研究了大半年，也没做出个像样的来。如今见到了构造和精密程度虽然不如自己这个，但是人家好歹做成了，不弄个清楚明白，如何心安。
“喂！二位走可以，只要告诉我，你手中的千影是哪里来的？我便不会再拦二位。”
莫小月见软的不行，上前，强硬道。
那二人一听，愣了，她怎么知道“千影”？
他们也想知道，这小子怎么会认出，浅浅手腕上的暗器名叫“千影”，它可是寨中的不传密器，仅此一个。
莫小月见兄妹二人迟疑，干脆伸出自的左手腕。
莫小月手腕上的“千影”，是银白色，既精致又漂亮。不懂“千影”的人，根本看不出门道，还以为只是个银镯子。
兄妹二人惊呆了，她竟然有“千影”！而且那么小巧精致，怎么可能！
莫小月微微一笑，道：“首先声明，本人并无恶意。第二嘛，你们想知道，我也想知道。所以，跟我来吧。”
不等他二人同意，莫小月直接越过他二人，在前面带路。
兄妹二人鬼使神差地跟上去，想知道这是为何。
云穆辰摇摇头，和萧璃走在最后面。
一行人进了悦庭菊园。
莫小月想起身后还有两位不相干的人，这么隐秘的事，云穆辰倒罢了，怎么能让萧璃看见。忙顿住脚步，转过身，朝云穆辰咧开嘴调皮地笑了笑。
云穆辰一怔，忽然间明白过来，莫小月是不想让他和萧璃参与此事，故意的吧。
这个莫小月虽然顽皮，但遇到正事还是很谨慎的。她手腕上的镯子，云穆辰早就见过，也瞧出大概。莫小月既然不想让他知道，那他就不打扰他们便好，这毕竟是她的私事。
“萧兄，难得碰上，一起喝一杯怎么样？”云穆辰转头问萧璃。
萧璃这个人，对别人的事从不好奇，既然人家要避着自己，干嘛去凑那热闹。当即点头道：“好啊，云兄，恭敬不如从命。”
看着云穆辰和萧璃上了二楼，莫小月才带着兄妹二人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下，要了些吃食。
“这位兄台，在下莫小月。刚才多有得罪，还望二位不要怪罪。”莫小月抱拳行礼道。
所谓先礼后兵，自己客气了，道歉了，那么一会想看看那“千影”，他们应该不会不答应吧。
那男子见莫小月大度，想想是自己妹妹有错在先，忙抱拳回礼：“不、不，是在下的过错，没管好妹妹。”
莫小月呵呵一笑：“仁兄哪里话，还没请教二位尊姓大名？”
那姑娘瞪了莫小月一眼，没好气道：“谁要告诉你！”
哥哥忙道：“在下姓墨名木白，这是我妹妹墨浅浅。”
他们姓莫，自己也姓莫，那就好套近乎了。
“哇，你也姓莫？那咱们在五百年前，岂不是一家！”莫小月惊喜道。
“呵呵……也许吧。”墨木白干笑了两声。要不是墨家寨的规矩，他真想和这个叫莫小月的公子对对姓，看是不是一样。
墨浅浅撇撇嘴：“谁和你是一家，少来！”
莫小月则不生气，指指墨浅浅手腕，问道：“兄台，能否告诉我，这个……哪来的？”
“要你管！哥哥，不能说！”墨浅浅又瞪了她一眼。
莫小月无语了，以前都是她翻别人白眼，今天，自己倒是吃了不少。
算了，为了“千影”无所谓了。
墨木白想了想，妹妹的话不无道理，毕竟，墨家寨的东西，岂能随便乱说。
何况，眼前这个叫莫小月的，是什么来路，自己一无所知。
见墨木白沉默，莫小月有点没辙了，心道：不说拉倒，反正我这个，可比你的高级多了，你不说，我也不说，看谁着急。
但人不能得罪，总有机会弄明白，看清楚不是。
莫小月想了想，也不能这么干坐着，忙道：“吃东西，先吃东西。”
墨浅浅早就饿得不行了，要不是碍着墨家寨三小姐的身份，不能让人笑话，她早就饥不择食了。
既然让吃，那就吃个痛快！墨浅浅没客气，拿起筷子就吃。
这些天，因为没有银子，自己身上的银饰都变卖得差不多了，根本不敢吃好的。如今这么多好吃的，要不是刚才忍着，她早就吃光了。
墨木白客气了一下，也低头吃起来。
看着他二人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莫小月咂了咂嘴。
妈呀！这是多少天没吃饭，怎么能饿成这样！
她想笑，又不敢笑，怕墨家二兄妹看出来，恼了。
想了想，莫小月忙又叫来小二，添了些饭菜。
墨木白有些不好意思了，“莫小兄弟，实在抱歉，我这趟出来，没带够银子，让你见笑了。”
莫小月哈哈一笑，大气道：“无妨，谁出门在外，还没个难处，对吧。我一会取点银子给你们，先用着。相识就是缘分，二位可不要嫌弃才好。”
墨浅浅听罢，一脸错愕，差点惊掉下巴。
这小子，当真不计较刚才的事，还肯出手帮我们？
这下，她看莫小月的神情，友善了许多。甚至，看着莫小月那张脸，都觉得好看，没那么坏了。
墨木白忙抱拳行礼：“谢谢莫兄，等回了寨子，我便遣人将银子送还。”
说起来，他是追着妹妹出来的，本来想着很快就会把人追上，抓回去，用不了几天。没想到墨浅浅简直就是属老鼠的，一眨眼，又让她跑了，而且还特别会躲。
这一边躲一边逃，跑了三个多月，他也追了三个多月，追到封都皇城来了。
听到莫小月主动帮助自己，墨木白心下大为感动。
所谓不打不相识，遇到好人了。
他们哪里明白，最高兴的，其实是莫小月。
这招果然管用，银子乃身外之物，送就送了，如果“千影”看不到，那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多可惜。
“二位稍坐，小弟去去就来。”莫小月起身道。
墨木白明白，他是要去取银子，忙点点头。
墨浅浅更是一脸期待，眼巴巴瞧着莫小月离开。
她身上这身衣服，穿了两个多月就不曾换过，闻着味，别说别人，自己都受不了。
如果有了银子，是不是就可以买身新衣服换换。封都城里的女子，穿的可真漂亮，要是自己能有那么一身，该多好呀……
莫小月本来是准备去自己屋里拿银子的，可是想了想，自己似乎也没多少银子。
原本，赵子槿答应她第二天就把她留在瑞王府的金子送还给她，可是，等了几天，也没送来，又骗她！
又不能问環娘借，借了，师父一准会知道。她现在，还不想让师父知道，因为，师父要是知道，定会阻拦她这么干。
“唉！”莫小月叹口气，能想到的，只有云穆辰。他的荷包里，可是有金叶子的。
唉！不管了，先借上，以后还他。
莫小月连连叹了好几口气，这才硬着头皮上了二楼。
云穆辰知道莫小月上来找他了，因为他坐的位置，恰好能看见莫小月。
莫小月进了雅间，瞪了萧璃一眼。
萧璃就纳闷了，怎么这小子，和環娘一样，这么爱瞪人。
扪心自问，他也没惹他们啊？
莫小月向云穆辰伸出双手，噘着嘴眼巴巴瞅着他。
云穆辰问都不问，解下腰间的荷包，放在她手心里。
莫小月龇牙咧嘴笑了，对着云穆辰鞠了一躬，转身就走。
萧璃又纳闷了，他们话都没说一句，怎么交流的？云公子怎么就知道，莫小月是管他要银子？而且，他还就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