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在家具铺已经工作有一段时间，李铃兰身上关于李知月的记忆没再被唤醒。
平心而论，她如今在家具铺干的活儿大多是熟能生巧的工种，谁都能干，是沈老师一家人照顾她，是姑姑李知月的设计足够好，但对她而言并非长远之计。
李铃兰为此思虑多时，而李向勇这场闹剧，让她惊喜地意识到，兔安村乃至周边的村子小作坊规模的家具制造非常普遍，且品质都很好，但市场需求较小。要是能把家具推广出去，把市场做大，这些小作坊无疑就是现成的家具代工厂。
根据模糊的记忆，再过三四年，国家将出台相关政策，会大大促进私有住房买卖，到时候，城市家庭对家具的需求将会爆炸式增长，对家具制造来说必然会是一次机遇。
沈书英回来后，李铃兰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
沈书英用笔在纸上大概计算了下，说：“我们组有三家家具铺，咱家做的品种多，另外两家相对种类少一点，整个兔安村加起来最少得有十三四家，全乡粗略估计下也有近百家。”
李铃兰：“沈老师您对其他家具铺的产品了解多少？”
沈书英是雷厉风行的人物，当年决定专职做家具时，就考察过全村的家具类型，甚至还去乡里别的村看过，这些年也一直保持更新信息。听李铃兰这么一说，沈书英找来自己记录的本子。
“太好了！”
李铃兰看完本子上的内容无比兴奋，虽然是小作坊，但生意稍微好点的家具铺除了基础款，都有几个自己的特色产品。
上一世，李铃兰不了解农村家具制造，只记得后来随着成品家具变多，大家更倾向去家具店买制作好的家具，农村大多数木匠信息闭塞，不太懂推广，再加上开办家具店成本极高，小作坊制作经营慢慢就被淘汰掉了。
如果她能提前将这些小作坊归拢起来，形成产业链，说不定可以改变些什么。
李铃兰瞬间斗志昂扬。
沈书英很多年没出过镇子，意识相对保守，以为李铃兰说的市场指的是在镇上开店。镇上规模其实不大，周边还是农村，而这个年代农村消费水平有限。
李铃兰：“不，我说的是市里。”
沈书英：“市里？”
九十年代，经济正在飞速发展，去大的地方，才会有更多可能，李铃兰当即决定先去市里调研，看看市里的家具销售市场究竟如何。
沈老师一直很钦佩这个聪慧的学生，李铃兰又说得有理有据，很快被说服，决定让她去闯闯，但毕竟是出远门，便坚持必须让林溯和她一起去。
此时的林溯早已被李铃兰折服，更讶然她的执行力，当然非常乐意。
三人正在后屋说话，木门被推开一条缝，接着有个小脑袋探了进来，是小兰兰：“姑姑，你也要出远门吗？”小姑娘声音小心翼翼，双眼水汪汪的满是担忧。
李铃兰招手让她到跟前来，抱住小姑娘柔声道：“姑姑去趟市里，做完工作马上就回来。”
“马上就回来？”兰兰神情松弛一些，继而弱弱地问道，“那能不能带上我？”
李铃兰忽地笑了，是打心眼里的欣慰，她恍然发现，小姑娘现在对她有依赖了，她也怕姑姑离开她吧。
李铃兰疼惜地捋了捋兰兰耳边的碎发：“当然可以，兰兰跟姑姑一起去。”
*
出发当天，林溯来家里接李铃兰和兰兰，见到林溯那一刻，李铃兰着实吃了一惊。
没想到平日蔫蔫的弟弟，嘴上没说什么，却认真为调研做了准备，竟悄悄改头换面。
之前的满头黄毛如今染成黑色，不修边幅的穿着也换得干净清爽，整个人显得十分得体周全，一看就是能信任的样子，很适合调研走访。
李铃兰拍拍他的肩膀：“不错，用心。”
被李铃兰一夸，林溯不自在，耳廓微微泛红，眉宇间又恢复桀骜乖张，单手抱起兰兰，另一只手拎过李铃兰手中的行李箱，一声不吭往外走。
三人先在村子附近的马路边等了很久，等到一辆三蹦子，再坐三蹦子到公交临停点乘坐公交车，他们第一阶段的目的地是镇上，到骏风服装店，找唐晓丽拿相机。
去市里调研必然得拍照，虽然系统中还有不少钱，但九十年代初电子产品价格太贵，能省还是尽量省点。
拿好相机，三人又坐出租车到达镇上的车站，在车站坐上前往市里的大巴。
上一世李铃兰第一次出远门是去外地上大学，得先到在市里坐火车，也是坐的这趟车去市里，晕车严重，她闻了一路的橘子皮。这回李铃兰怕兰兰晕车，提前准备了晕车药和橘子，没想到小姑娘和她截然相反，兴奋地像只脱笼的小兔子，左看看右看看，一会儿问“姑姑那是什么”，一会儿问“姑姑我们到哪里了”，李铃兰不厌其烦一一说给她听，主打一个有求必应有问必答。
倒是林溯有些微晕车，攥着橘子皮闻着闻着在旁边睡了过去。
下午时分，三人到达市里。
李铃兰内心非常坚定，她重生最大的心愿、最根本的任务是治愈儿时的自己，即使赚钱搞事业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因此，市里之行，她将行程安排得很松散，想着边工作边带兰兰逛逛，就在市中心条件好交通便利的酒店定了两个房间。
三人办好入住，去就近的餐厅吃了饭。
之后，李铃兰让林溯帮忙照看兰兰，自己则去包了辆出租车。
她上大学之前从未出过镇，上大学到工作后都在外地，来市里次数屈指可数，因此，她必须找对市里熟悉的向导，而出租车司机就是最好的选择。
有了代步工具，加上找的司机对市里售卖家具的地方如数家珍，他们的工作方便许多，三天下来基本已经摸清市里的家具市场，调研结果令李铃兰十分欣喜。
H市在九零年还没有大规模的家具卖场，多为坐落在各个街巷、步行街、商场等地方的零星店铺，客户基本辐射店铺周边小区，且家具店种类较少，如果要购买整套家具，需要辗转多个店铺。
“这么看，光兔安村的家具都比这些家具铺种类多。”
上了车，李铃兰翻翻着本子上的记录，说，“所以，我们完全可以把村里的家具拿到市里来卖。”
林溯认同：“客流量是比村里大。”
司机师傅这三天跟李铃兰他们熟稔起来，热情地建议：“老百姓买家具肯定得图方便，要是能在一个地方买全，谁愿意跑那么多地方。”
李铃兰点头，所以，店铺最好开在家具店相对集中的地方，然后再打出差异化和优势。
而市里家具店相对集中的只有两个地方：一个是建材城附近的家具一条街，但那里的环境李铃兰不看好，乱哄哄像极了他们农村集市，街道短而狭窄，货品杂乱、人也杂乱；另一个是市中心的“丰源商城”——目前H市最大的商城，二十多年后转型成功依旧屹立不倒的商城。
毋庸置疑，任谁都会选择丰源商城。
“去问问租金。”
调研告一段落，最后，李铃兰让司机直奔丰源商城。
丰源商城现在还没转型，偏百货城性质，共六层，一至五层是商铺卖场，六层是办公区。卖场每层分区域售卖不同的商品，一层化妆品首饰箱包，二三层服装，四层一部分区域电子产品、另一部分区域家电家具，五层饮食娱乐电影院。
李铃兰三人特意搭乘扶梯一层一层地前往六楼，顺便观察各层店铺的实际情况，经过四层家电区域时，却被人群挡住道路。
某品牌店铺外面，围着好些人。
店铺里，顾客因电脑问题和商家吵架，路人说，顾客花大价钱买了台笔记本电脑，不到一天就出现蓝屏，想退货，商家却说是顾客自己弄坏的，两人争执不下，越吵越激烈。
商铺老板：“不是，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啊，你拿走之前我们是给你试过的，那时候电脑还好好的，会不会是你不小心磕着碰着，或者进水了？”
顾客：“你是说我故意弄坏的？这么贵的东西我有病啊？我看是电脑一开始就有问题，你们糊弄消费者，纯纯黑店！”
商铺老板：“是不是电脑一开始就有问题，那得检测，检测需要时间，不可能你说退就退！”
“不退也得退！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动手脚。”顾客朝地上的纸箱子踢了一脚，冲人群高喊，“黑店欺负消费者啊，都来评评理！”
李铃兰透过玻璃看向店铺里面，柜台上电脑处于开机状态，蓝色屏幕上出现满屏字符。
上一世李铃兰大学学的是计算机专业，毕业后的工作是互联网大厂的程序员，职业惯性使然，她多看了几眼电脑屏幕，然后，把兰兰交给林溯，说，“你们等我下。”
顾客吵嚷着越来越激动，老板和店员怕他一失控波及其他产品，刻意把顾客往外推，没人注意到李铃兰绕过人群夹缝走了进去，默默站到柜台旁边，在电脑键盘上轻轻敲击。
当保安赶来，众人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柜台时，李铃兰刚好敲下最后一个字母键。
“你谁啊？！”
老板看到李铃兰的动作大惊失色，“怎么乱动——”
话未说完，老板怔住，目光转向电脑屏幕。
电脑好了！！
老板激动地看看电脑，滑动鼠标一切正常，再看看李铃兰，讶然：“是你修好的？”
李铃兰点头，指向屏幕上最下面一个图标，沉声道：“是中毒，装这个游戏软件的时候带的。”
老板一看，还真是，无语又愤怒地看向顾客。
顾客顿时傻眼，他是装了游戏，但他不知道游戏软件竟然会带有病毒，自己也觉得憋屈，眼下事实摆在眼前，不得不承认是自己的问题，摆弄着电脑，问李铃兰：“都弄好了？”
李铃兰：“嗯，小问题，以后记得不要装盗版的。”
顾客理亏，但毕竟刚买的新电脑就染上病毒，心里还是不爽，气哄哄装起电脑就走了。
“谢谢你啊美女。”
李铃兰帮店铺老板解决了麻烦，老板感激连连，“不好意思，刚才我一着急，以为谁乱动店里电脑，这东西太贵了，我就——”
李铃兰：“没经过允许动你们东西，我也有不妥。”
“没有没有，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老板不好意思地摆手，其实如果李铃兰提前打招呼的话，他百分百不会让她修，这女孩看起来像个高中生，他怎么能放心。这样一想，老板越发心虚，“你稍等下，我请你喝饮料。”
李铃兰不经意间看到远处的家电区域，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
“老板，饮料不用了，你帮我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