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与千寻的神隐］循环的时间(19)
白龙也曾是自由的神明。
蜿蜒流淌的河流就是他的身体，无论是取水的人类，还是来饮水的动物，或者是生长在身边的一草一木，他都慷慨给予。
而后当他看到人类的文明推动，种出了产量更高的粮食，收获了更多的果实，再需要更多的水时，他也从不计较，而是为他们生活的更好而开心。
一切都来的太突然，又或者说他从没想过，等待自己的竟是这样的结局。
当泥土一点一点填进身体，他感到惊恐和窒息，随后是深深的绝望与无力。
慌忙逃窜的鱼儿也不能引起人类的怜悯，他好想救它们，却什么也做不了。
直至用泥土覆盖住所有的水面，这个过程持续了一个月的时间，或许更长。
这是一场漫长的死刑。
他听到身体里鱼儿们死前的呐喊，它们在说［好痛苦……神明啊，救救我们……］
可谁又能来救他？
没有人听见，也不会有人为他停留。
即便这样，他宁愿消失，也不想被仇恨左右，堕为恶龙。
曾经想守护的鱼儿们，现在想守护的所爱之人，竟一个都保护不了。
自己真是失败的神明啊。
在他生出这个念头的时候，竟然有一个人类闯进梦里告诉他，会来救他，不要放弃。
跨越了那么长时间的求救，终于有了回应。
可是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谢谢你草太，但是我已经一点力气也没有了……］白龙。
＊
女生宿舍楼下——
待女孩们吃完早餐，草太将肩头的白猫抱下，递给铃芽，“你们等我下，我想单独和千寻同学谈一谈。”
铃芽抱过大臣，看着草太点了点头。
草太来到千寻身边坐下，将那张画上河流原本模样的地图递给了她。
“这是上次你选出来的那张，是你小时生活过的地方吗？还有那条河……叫琥珀川。”
“琥珀川？”千寻双手接过地图，上面覆盖有草太手绘的水路图。地图上的琥珀川，就像一条银色的龙，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这就是他？白龙以前真实的样子？”千寻捧着地图小心的问。
“嗯。”草太应了声，“你们之间的事情，都想起来了吗？”
千寻失落的摇头，却急着问草太，“是不是我们去这里的话，就可以找到办法救他！”
如果告诉她去的话，可能会死，还会如此执着吗？
草太想着，转过头来微笑了下，“接下来要做的事，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也可能会带来更遭的结果，你现在怕了，或者后悔，都还来得及。”
“我不怕，我也不会放弃的！”千寻激动的抓住草太的胳膊，“拜托您一定要救救他！”
草太看着千寻依然坚定的眼神，还是软下心来，“他的身份比较特殊。真正可以救他的只有你，希望千寻小姐可以一直坚守这份心意。
“你是想说……他是一条龙，或者说是河流吗？这我都了解了……”千寻不知该怎么形容，但是她鼓起勇气点点头，“无论他是何模样，我都可以接受。”
草太轻轻叹了口气，告诉千寻，“天地初开时期的遥远神明，是汇聚一方水土的灵气才有了意识。
他们的死亡，不会依靠灵魂转生，而是在被遗忘后化为微尘，重新滋养大地，抹去存在过的痕迹，直至彻底消失。”
“彻底，消失？”千寻不可置信的看向草太。
糟了，说的太直接，应该会很难接受吧……草太纠结的看向千寻，却看到她低下头，止不住的流泪。
“别，别哭啊！”草太连忙解释，“别怕，你不是必须面对这些……”
千寻摇摇头，“不用在说了，我想现在就去。”
＊
三个人一只猫，坐车一起前往地图上的地方。
时隔多年，千寻重新回到这片土地，却早已没有了记忆中的模样。
琥珀川早已不再，原本河流村落的位置被高楼大厦取代，到处都是钢筋混凝土的现代化建筑。
原本水路图上龙头的位置，现在是公园广场，而龙的眼睛那里，是一座喷泉池。
头顶的太阳依然毒辣，让草太燥热得更难集中精神。他反复对着地图确认，只感受到浓重的水汽，却没有往门的气息。
怎么会？不会错的啊，为什么看不到？
铃芽看出草太的不安，“草太，这里没有往门吗？要不我们分开去找？”
［草太啊，那就遵照约定，再帮你一次。］大臣。
在他们正在焦急寻找往门的时候，却没有注意到喷泉池边端坐的白猫。
大臣露出邪魅的笑容，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在瞬间扭曲，他的尾巴在水面一摆一摆，激起阵阵涟漓。
水声传入千寻的耳朵里，让她挪不动脚步，转过身看向水池。
［水，在水里。
有什么在召唤，必须要到那边去……］
千寻像失了神般，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来到水池边，看着水中的自己，在笑。
她就那么扶着水池的边缘，一头扎了进去。
“千寻！”铃芽听到声音突然转身，惊恐的跑了过去。
［身体动不了，好痛苦，无法呼吸。
还是没能躲过，要死在这里吗？可是……］
被千寻改做项链戴在胸前的龙鳞，在水下闪着光。
头浸在水中的千寻突然睁开眼睛，阳光照射下来，点亮整个水下世界。她看到古老的河川清澈的水底，自在的鱼儿从眼前游过，水底的水草随水波在摆动。
［好美啊……］
快要窒息的千寻意识开始模糊，感觉就要沉入水底的时候，突然伸出一双手抱住了她，带她向水面游去。
……琥珀川。
那个人……是他？！
头脑中被强硬抹去的记忆重新显现，她被迫忘记却刻在心里的人——
“千寻，我的名字是赈早见琥珀主。”
＊
躺在地上的千寻呛出一口水，终于睁开了眼睛。
“千寻，千寻！你醒了，太好了！”铃芽紧紧搂住她，“吓死我了……”
千寻才知道刚才自己失去意识，一头扎进喷泉池里，吓得铃芽赶忙跑过去救她。她差一点就溺水死掉，是铃芽做了很久的人工呼吸，千寻才醒了过来。
“铃芽，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千寻抓着铃芽激动的说，“这里曾经是琥珀川，白龙的真名是——赈早见琥珀主！”
当千寻大声喊出那个名字，那一刻，草太好像听到一声悠长清脆的铃铛声，就像是答对问题的讯号。
随后晴朗的天空炸出几道闪电，吓得广场上的人们纷纷逃窜。
喷泉池的水面开始翻腾，千寻起身想过去，却被铃芽拦住。
“铃芽，让她去吧。”草太说道。
铃芽看着草太，犹豫着松开了手。
千寻脱下鞋子，走入水池中，好在这里的水深只有半米多。
她一步一步坚定的向水池中心走去。
随后跟过去的草太和铃芽看到，池水中竟然生生出现一道平行于水面的，水做的门。
往门就藏在那里吗？
千寻不顾一切的过去，门随即在她面前打开。
这一次，她看到在那扇门里，平静的水面之下，白龙闭着眼睛，无声无息。
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精致绝美的面容世间难寻，他静静躺在那里，像即将被封印的绝美人形，在做最后的道别之后，就这样永远沉睡……
“不要，不要消失！”
千寻颤抖的伸出手，奇迹般的穿过那道门，伸入水中……这一次，她终于触摸到了他的脸。
如玉石般细腻的肌肤，毫无温度。
“对不起，那么晚才认出你……”
千寻的心好痛，她含着泪，闭上眼将头再次埋进水中，对着沉睡的白龙吻了上去。
胸前的坠子滑入水中，那片龙鳞遇水再次发出光芒。
白龙的睫毛颤了下，猛然睁开眼睛，曾经他为了守护千寻而留在龙鳞里的神力，一点一点流回他的体内。
在水中太久，直至窒息的边缘，千寻感到吻上的那双冰冷的唇瓣动了一下，似乎有了反应。
是错觉吗？还是死前最后的美梦？
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突然被一股力量带出水面！
在千寻溺水的前一刻，白龙抱住她起身。
当白龙从往门中走出，一直雷声阵阵的天空，突然降下暴雨。
连连酷热暴晒的夏日突然天降甘霖，干涸许久的土地再次被雨水滋润。
千寻大哭着紧紧搂住白龙，眼泪也被淹没在雨里。
＊
雨来的太突然，草太脱下身上仅有的一件T恤撑在铃芽头上，带她到一旁的亭子里避雨。
“等着我！马上回来！”草太在雨里大声喊到，随后在铃芽脸颊亲了一下，便套回上衣，急忙向喷泉池跑去。
此刻正是关闭往门的最好时机，草太冒雨跑到喷泉池，一步跨入水中。
“思而复思，恐呼尊名！
祈唤日不见大神！
此山此河，承恩甚久，不胜感激！
诚惶诚恐，诚惶诚恐！
谨遵神旨，予以奉还！”
——这是草太在大雨中，念得最辛苦的一次咒语。
随着衔尾龙之匙再次转动，水中的往门紧紧锁上，随后又在水中消失不见。
“终于，成功了。”草太总算松了口气。
＊
草太淋着雨向铃芽走来，捋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笑得很开心。
“别傻笑了，快点过来！”铃芽急得一把拉过草太，按他在亭子里的长椅上坐下。
她翻了半天，只在包里找到一条手帕，心疼的为草太擦着脸上的雨水。
“不用擦了。”草太微笑着握住脸上铃芽的手。
铃芽却急得不行，“全都湿透了，这样会生病的……”
草太却满不在乎，他伸手轻轻环住铃芽的腰，满眼温柔的抬头看她。
铃芽慌忙别过头看向一边，想找个话题，“那个，千寻他们……”
“放心吧，往门已经关上，都搞定了。”草太笑着说道，“所以亲爱的，是不是该奖赏我？”
“什么？什么奖赏！”铃芽惊得一下羞红了脸。
想逃跑却已来不及，草太已经得意的闭上眼，主动仰起头，等待着她的奖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