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师］黯流(8)
山中木屋虽然破旧，却是深山里难得找见停留落脚的地方。
路过的虫师银古也在这里避风雪，正烤着火浅睡。
银古的位置离门很近，有人进来时，会涌进一股冷风，但他并不在意，只是这次周边的虫突然很吵。
那是一种周围普通人都听不到，类似于是生物电波急剧运动产生的蜂鸣声，突然升高频率，刺耳的很。
而且这种情况持续了很久，难道是刚进来的这个人有问题？银古不情愿的睁开眼，却看到有人大冬天竟只穿着单衣短袖……
好吧，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光是看外表就足够特殊了。
更神奇的是银古看到他胸口里有一团火焰，可以感受到这副人类的躯体内，蕴藏着强大的能量。而他身上气息给银古的感觉，竟然和自己儿时在山中遇到过的神明很像。
——这便是银古对草太的第一印象。
尽管当时草太看起来很特殊，但是除了感觉性格有些闷以外，吸引来的虫也并未对他造成什么影响，银古便没想多管。
而后当草太开口问他眼前的“虫”是什么时，银古很抱歉的先考虑过草太的智商……嗯，看着不傻啊。却是第一次看到虫吗？难道是他身上突然发生了什么？
箱子里的药和工具都不在，又不能给草太彻底检查，看他是否因虫受到影响。带着种种疑问银古决定先把他留在身边，况且草太自己也不知道去哪。
看得出能力很强，可是眼睛却似少了份光彩。嗯，应该不傻吧……银古看着不时发呆的草太，心里反复确认道。
而后发现搞不懂的事还不止如此，草太明明看起来比自己还高一头，却总紧张到发抖是个什么毛病？那时不止草太身上的气息变乱，周围的虫好像也受影响变得更吵了。
草太主动远离所有人，孤独的好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似的。与银古因吸虫体质原因，永远不能停下脚步，不能与周围的人有太多羁绊相比，像两个极端，是黑与白的两面。
总感觉放着不管会有大问题。正因如此，有几次烦得不行，银古也没忍心把草太丢下。
心里的伤明明看不见，可在银古眼中却清晰的太过明显。
＊
人的情绪会影响到周围的虫，但是虫只有身体里妖质多的人才能看到。
而对于虫的存在，无论可否看到，不同人的接受程度也会不同。
甚至对于与虫打交道最多的虫师来说，他们所触及了解到的也仅仅只是冰山一角。
在化野医生见到村子的人纷纷出现呼吸困难，心跳加速的症状时，他第一时间拿来镇定舒缓的药剂，可惜全无用处，病人们痛苦的张大嘴巴，根本什么都吞不下。紧接着他们开始抽搐干呕，痛苦的像要把内脏都吐出来！
随后见化野久久不回的草太和银古赶了过来。
全然看不到虫的化野，不知道在他们眼中的另一番景象——
草太再见到那噩梦般的黑色河流，竟然是从人们的口中涌出来的。
发病的人太多，都聚集在化野的房子周围，像被抽离生气的丧尸般，吐出的黑水汇集到一起，如潮水般朝着草太涌了过来！
“跑啊！”银古朝着草太大喊道。
草太想跑，可偏偏在这时，手又不自觉的抖了起来，腿也像生了根迈不动脚步。
黑虫聒噪的叫嚷声涌入耳朵，变成了无数谩骂声，勾起了草太心底痛苦的回忆。他躲不掉逃不了，就似那些人们都看不到的黑影，他无法证明它们的存在。
随后又一种异样的声音响起，一遍遍对草太说道——
“值得吗？”
“还要再坚持下去吗？”
“醒醒吧！”
“不要再挣扎了！”
……
草太此刻像是被生生冻在了这里，捂紧耳朵也无法阻隔声音。
经历过比绝望更绝望的事，所谓选择，对于草太来说，无非是从一个深渊坠落另一个深渊。
放弃？真的可以放弃吗……
草太笑着闭上眼睛，松开双手坦然面对，做好了被黑暗吞噬的准备。
他没有看到，胸前一阵白光闪过，阻隔了黑暗，随后浑身上下像被一盆水从头泼到脚。
迟了几秒才反应过：水？好像水……没有味道，不疼不痒，草太感觉身体并没有其它的不适，当他睁开眼却看到了无比神奇的一幕！
由身旁井里跑出来的水流，在草太和那黑水之间形成了一道厚实的水墙，将他保护在其中。
不敌的黑水很快被冲散消失，隔着水幕，草太好像又看到那个黑色小男孩偷偷跑掉了。
随后水回到井里，村民们也都恢复意识。
只能看到水流的化野，一脸震惊的走过去问草太：“你惹到那口井了？刚过来就泼你一身水？”
同时化野也意识到，周围突发怪病的人也都神奇的痊愈了！
“那水救了他。”赶过来的银古告诉化野，随后看着被水浇透的草太，将那湿透的驱虫烟从他口中扯下，丢在地上。
草太也才反应过来，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无语的往来时的房间走去。
“别急着走啊！”银古朝草太喊道，又不忘嘱咐身边的化野，“你还是给那小子烧点洗澡水吧！”
“喂！你俩刚才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化野拉住银古，“而且他们这样……不会也是因为虫吧？”
银古急着去追草太，扯下化野的手，敷衍说道，“没事了没事了，都送回家好好补补！”
走过去便看到浑身是水的草太坐在门廊上。
银古进屋拿了条毯子给他披上，“你之前一直在找的就是那个？”
“也许是吧。”草太回到，“也是虫吗？叫什么？”
“是虫，不过我也是第一次见。”银古说着坐到草太身边。他点了根驱虫烟递给草太，见草太没接，便把烟放在蚊香炉里，摆在他身边的台阶上。
草太轻轻笑了下，“还有你没见过的虫？”
“当然了，废话。”银古也笑着，吐了口烟。
“你不怕吗？”草太问。
“怕什么？”
“虫。”草太看向银古。
银古云淡风轻的说道，“这个世界上，比虫可怕的东西多了，比如——人心。”
草太轻喘口气，沉默许久没有吭声。
直到化野来叫他们，“喂！去泡温泉吗？”
“算你赢了。”草太起身对银古说道，便走向化野那边。
“什么？哪跟哪啊……”等的太久，银古早忘了自己刚才说到哪里。
“泡温泉……”银古突然意识到，等下，海水，井水，泉水……温泉也是活水！草太去的话会不会又有状况。
“化野，不是让你给他浴桶就可以了吗！”银古想想也追了上去，与其等在这里担心，不如加入。
化野和银古聊着天，而草太坚持在他俩对面，相隔了十几米的位置。
“这次也是因为虫？”化野问银古。
“啊，”银古敷衍应着，“但没东西给你。”
“在你心里我就只是唯利是图的商人吗？”化野白了他一眼，恨自己什么都看不到，又不情愿的继续追问，“这种虫是什么原因……”
银古挠挠头，这次他到的晚，知道的线索又不多。不过就发病状态来看，绝对不单单只是感染虫而患病那么简单。
甚至积聚的怨气、强烈的执念，在一定条件下都有可能生为虫，而与人类宿主结合的结果，同生或同灭也是未知。
但他现在最怕的一种猜想，就是草太的特殊才引发这么多虫的异变躁动，那样未来他们会面对什么，就算是银古也没有把握控制。
等了半天没等到回答，化野便明白银古这次又遇到想不明白的事，“那有没有什么可以预防或医治的药？”
“药有啊……”银古刚想说药箱里有几种可以试试，可是药箱，药箱……NND，“现在没有！”
吼得化野也堵了口气，四处看看想换个话题。
他看着对岸用毛巾遮住眼睛，石像般靠在那里的草太，问银古，“他也看得见虫？”
“嗯。”银古应道。
“切～”化野冷哼了声。羡慕已经说腻了，能看见虫的人见过不少，偏偏就差他一个没有天赋。
“有病，能看到也是很麻烦的事啊……”银古安化野慰道。想来草太这种能看到又吸虫，状况频发还不自知的，更是麻烦。
好在这会儿待在这里安静泡汤，并未有什么意外发生。
氤氲的热气升腾，身体放松下来，银古也有些困倦了。
刚闭上眼，猛地一声响，又带起一阵水波扑到脸上。
“又来了？！”银古以为是温泉的水也活了，一脸懵的睁开眼，结果看到草太已经站在他面前。
“我懂了！”草太突然起身看着银古，一脸兴奋的握紧拳头，“那些虫……要先了解才能杀死它们，银古你教我驱虫的方法吧！”
刚才还是闷到不行一言不发，这会儿又是突然亢奋的状态，他是想通了什么啊？
银古的那只碧绿色眼睛看了草太半天，他默默用毛巾擦干脸上的水，咬咬牙，“你也有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