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师］黯流(13)
可能是不久的将来，或许已经是现在……草太看着云端的幻景中，现世被人类自己摧毁的模样，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黑色的水由人类建筑流出，侵入海洋，最后反噬人类，吞没所有……
“啊哈，是蜃气楼啊。”想明白后的银古突然开口道。
那是古书里对海市蜃楼的叫法，银古应该也和那时的人们一样，应该还不懂其原理，只是觉得是一场奇观而已吧，草太想着，转头看向银古。
“看着有点像……像什么来着？”草太看得银古浑身不自在，他瞅了瞅远处确认，又斟酌再三说道，“那个……真的也不是虫。”
然而只是一瞬间，浮在遥远空中的那片云里，在加快进程的末日电影放映结束后，完全被涂黑的云朵似乎再也承受不住那份重量，挤出的水分变成黑色的瀑布流下来。
相隔百年的异界，在无法触及的远方，有了死亡的联结。
如果发现毁灭过去的东西源自于是未来，到底该怎么做？还能怎么做？
原以为一次次关闭废墟中的往门，可以守护好现世。到头来才发现毁灭的根源来自于人类自己。
＊
相隔千里，无能为力。
“这里没有路了，我们回去吧。”草太说着转身，向来时的山洞走去。
“喂，这么急着走啊！试都没试过，就说没有路了……”银古赶忙追上去。
等他刚一进去，驱虫烟突然熄了，“草太，你等……”
然而前面的草太根本没有等他的意思，气得银古只能硬着头皮进去再说。
来时走得急并没太注意，洞穴里空间局促得很，又黑不见光，草太只能摸索着前进。带他们来的黑猫也不知跑哪里去了。
“我想起来了！那是海吧。”银古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草太听的真切，却避而不答。
银古继续自顾自说着，“这里过去不远，如果你需要带路的话……”
“先出去再说吧。”草太打断道。他脑袋乱作一团，一时不知如何面对，竟有些后悔，刚才不该冲动跟着那猫进来的。
又是一阵安静，静到可以听到加快的心跳。有时越是着急，时间感觉越过得更慢。
后面的通道似乎变得更窄了，渐渐的草太要弯着腰才能走。看不到尽头，如此像是一步步走向死路，草太透不过气不得已停下歇息。
看不到前面的银古直撞到他背上。
“唉呀！”银古捂着头，又推了推草太，“怎么不走了？”
“如果这里和白天一样，我们出不去了怎么办？”草太摸索着曲身坐下，声音也有些不稳。
银古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听到草太呼吸越加急促。
“出口应该不远了，再坚持一会儿。”银古摸索着想扶起他。
话虽如此，走了这么久，银古也感觉回程的时间好像有些长了。长时间在这里低氧状态下，拖久了真很难说。
白天在山里反反复复找不到出口，耗尽了草太的心性和力气，他不想再这么浪费时间耗下去了。草太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问道，“这座山，有山神在吧？”
“山神？算是有吧。”银古想了想，不知草太为何突然提这个，“你要……”
“出去。”没等银古说完，草太便将手附在石壁上，开始念动咒语——
“思而复思，恐呼尊名。
守护此处的山神大人！”
随即黑暗的墙体由他手心下扩散泛起微微蓝光。
“等下！你要做什么？”银古着急的问。
而草太没有理会他，待能量在掌心汇聚，感受到山神的回应后，集中精力继续念到——
“途径此处，无意侵扰。
诚惶诚恐，诚惶诚恐！
山主明示，赐吾力量，
破除幻境，指引前路！”
待咒语念完，石壁上积聚的力量汇集成一道蓝色星光组成的门。草太转动把手，拉过还在愣神的银古，一起走了进去。
＊
穿过这道门，竟已在洞穴之外。
天色大亮，草太抬手遮住刺眼的阳光，看到面前又是那棵裂开的老树。兜兜转转，再次回到原点。
不管怎么说，逃出来终于呼吸顺畅。想起来不及和银古打招呼，正想着怎么解释，草太一转头，却看到银古严肃的盯着他。
“你没事吧？”银古神色凝重的问。
一句话愣是让草太没明白是问候还是要说教，只得下意识摇了摇头作回应。
眼见银古掏遍了口袋，找出最后一根驱虫烟点燃，递给草太，又问道“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啊……”银古看得草太自己也有些犹豫了，他疑惑的接过驱虫烟，叼在嘴里。
“你刚才是在向山主借力？”银古严肃的问道。
“嗯。”草太应了下认真听着。
“我不知你以前对山神的理解是什么，但这座山的山主不是单纯的某种生物形态的灵兽……而是由虫汇聚成的。”
“虫？！虫也能成为山神？”草太惊得驱虫烟差点飞了出去。
“在某些特殊情况下，也是山自己的选择。”银古沉声说道，与此同时，他身边的虫又开始越聚越多。
“所以……”草太疑惑的看着手心，这么说来，细想刚才的感觉的确有些不同。
通常关闭往门时，得到神明应允，力量流经身体的时候是温暖的。而刚才突然刺骨的寒意，草太还以为是山洞里气温低的缘故。
银古挥了挥手驱赶身边的虫，最后索性换了个位置站着，“或许是和上代山主死因有关，这座山想要一个永远不死的新山主，不过虫却需要更替宿主栖身。”
虫，宿主……
正当此时，草太发现虽然阳光下看得不真切，但是依然可以看到若隐若现的虫正从他手掌上穿过。
瞬间头皮发麻，吓得草太想捉出来，却根本抓不到。
就在他激动的要拿驱虫烟往手上烫下去的时候，被银古握住手腕，及时拦住，“这样弄不掉，等下还会更多的。”
“那你说怎么办？！”草太扯开衣领透气。
“下山去拿药！”银古突然看向草太，“想通了吗，想通了就下山吧。”
那一瞬间草太愣了一下，回过神儿后，点了点头。
昨天走了几十遍出不去的山路，其实草太也没多大把握。可这一次，出山的路竟格外的好找。
＊
脱困的草太和银古急着向村子跑去。
化野家在村中偏后的位置，可他们一路走过去却没见一个人影。
碎裂的木门，倒在路边的水桶，还有几块不知是什么动物干巴巴的骨头，裹在沙土里被风吹的摇摇晃晃。
本以为白天的时候黯会沉睡，村子也会恢复如常，没想到短短两天时间，竟是如此一番萧条景象。
“化野，化野！”银古还没进院子就开始喊，却不见有人出来回应，“人都哪去了？”
草太也紧随其后。虽然洒满阳光的院子里还是看不到人，但是他可以明显感受到近处有人类聚集的气息。
“银古，在这边。”草太说着，向背荫处的房间走去。
门里窸窸窣窣的声响，在拉门打开的那一刻，又瞬间安静下来。
彩色的烟尘散去，黑暗中传来了化野愤怒的声音，“银古！你还知道回来！”
屋子里没有点灯，草太缓了一阵才看清：村民们都挤在一起，后面的高台上有一只香炉，飘出的香像缓缓流淌的小溪，又如云雾，慢慢的注满房间。
“抱歉，遇到些麻烦。”银古解释到，“这里现在什么情况？”
“还说呢！你走两天，留的药一天就烧完了！”化野此刻的火气好像格外大，“我在你那新药箱找了半天才找到点上！”
听到他动了那个麻烦的药箱，银古心里咯噔一下，才想起来捂住口鼻确认，“你点的香是那个药箱里的？”
正有些庆幸，这次人们没有因那些奇怪的配药而沉睡，人群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高声的哭喊，“救命啊！救救我！”
化野转头大吼，“叫什么！你就手指破点皮哭什么哭！”
“哈哈！”一旁的女孩见了笑了下，随后竟越笑越大声，“哈哈哈哈哈哈……”
虽然在笑，可女孩的表情看起来越来越痛苦，她捂着脖子跪在地上，脸已经红的发胀，还是停不下来大笑着。
此时的化野也疯了似的冲到大哭不止的男人面前，分分钟就要揍人的架势。
屋里乱作一团，草太和银古对视一下，都猜到了缘由，“药！”二人看向香炉，异口同声道。
草太挤过去，赶忙熄了香炉中燃的东西，随后将屋里的窗户打开通风。
银古给发病大笑不止的女孩喂药后，又去抓发疯的化野。待草太赶过来帮忙，合力才掰开化野的嘴，把药也给他喂了下去。
哭笑声消失，终于安静下来，刚才亢奋的人们也都泻力般，一个个瘫坐下来。
“都搞定没？”草太躺在地上，看着被化野抓伤的胳膊，问银古。
“暂时。”银古叹了口气，“麻烦的箱子，麻烦的药，上次昏睡，这次发疯。”
“或许他们只是……所有喜怒哀乐的情绪都被放大了。”草太想想说道，“想哭时，想笑时，不用隐藏，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