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师］黯流(19)
冒险走入海中救下的孩子，离近了才发现，竟是此前见过几次的奇怪黑影。
“你抓的什么？”刚刚赶来的银古问道。
草太双手托着这个黑色小孩，放也不是，抱也不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曾一再确认过，它并非人类。而且回忆每次它出现的时机，总是伴随着意外发生。
是引发灾难的源头，还是预示危险的警示？在上一次的时间进程里，等到黄昏时分，海水暴涨，天黑前就会淹没村庄。
偏偏这个孩子在草太手里，并没有挣扎。不知是不是错觉，草太看的久了，竟然恍惚觉得它的小脸清晰了几分。
“你到底是谁？”草太看着它认真问道。
孩子大大的眼睛如两块碧蓝的宝石，在一片黑影似的身体上格外显眼，它看着草太依旧没有说话，小手却开始拉扯草太的手。
在搞清楚它身份之前，草太不敢贸然放它走。
黑影并未开口，草太和银古却都同时听到一个声音直接钻进脑子——
［时间到了，人类该付出代价了！］
随即突然暴起的海浪形成巨大的漩涡将草太围在中间！
“乱捡的什么麻烦东西……”银古吐槽着，却被海水阻隔不能靠近草太那边。
此刻突然意识到不对，赶忙大喊，“草太！快扔掉，赶紧跑！”
而草太只看着那蓝色眼睛，像沉入最深的海，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已看不到听不到。
海浪围绕着他们还在继续上升，化作高墙，就要成为一个破不开的茧。
“海……”草太看着它的眼睛开口说道，“你就是守护这里的水神。”
看穿眼前黑影真身的这一句，生生戳破了海水的牢笼，身边的海水突然失去控制如雨水般落了下去。
“我猜对了。”水位暂退到膝盖之下，草太松了口气。
因为靠的太近，无缘无故又被淋个彻底的银古半天才缓过神来，张开口，湿透的半根驱虫烟落下来，还没掉进海里，就被草太伸过来的手一把接住。
“那个，烟蒂……还是别乱扔。”草太看着银古瞪着他的那只眼睛，小声说道。
银古哭笑不得，“你管这黑乎乎的东西叫水神？”
草太见银古还在气头上，不与他争执，默默将小黑影放到地上。
“别跑哦，等我一下。”草太说着松开手，认真摸摸身上的口袋，翻出银古给他的那只瓷瓶。
“你跟了那么久，也很辛苦吧。”他蹲下身来，将瓷瓶递到黑影面前，“这次就用你们这个世界的药试试看……”
“喂你……”银古意识到草太要做什么，想阻止。
随着盖子掀开，光酒的味道扩散到空气中，引得周围的虫都蠢蠢欲动。
“在这里打开光酒，你想把自己也搭进去，给虫开餐吗？”银古急着提醒道。
草太伸手赶了赶聚过来的虫，鼓励黑影，“快喝啊，试试看。”
黑影看了看草太，又看了看瓷瓶里的东西。闪着星光的光酒，飘出好闻的甜香，既神秘又如此诱人。
它伸出一双黑色的小手，将草太手上的瓶子拿了过去。辨不清五官的脸上，看起来大概是嘴巴的位置，突然裂开一道缝，抬手将整瓶的光酒都悉数倒了进去。
“全，全喝了？”光酒向来稀有，就算是银古这样的虫师也得来不易。见就这么随随便便将整瓶都用掉了，顿时觉得些许可惜。
就算是这样，究竟会不会有效果，草太也是在赌，其实并没有把握。
起初黑影喝下去的几秒，光酒并没有立即生效。
然而只是短短一瞬，面前的黑影突然有了反应。或许是变化的不适让它紧张起来，眼神里透露着惊恐，随即带动周围的海水也开始躁动不安，一个个浪头朝着他们拍了过来。
“冷静……”草太被海水淋的睁不开眼，却仍伸手摸索着安慰到，“很快会好的。”
一阵强光闪过，当草太再次艰难睁开眼睛，方才的小小黑影却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浑身泛着白光的人形。它的皮肤白到透光，身上的薄纱像纯净的水母一样将身体轻轻包裹，长发随着海浪起伏在空中自在飘动，不时撒下的水珠如抖落的星辰。
“你，你是，”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袭来，草太看着它，说话也磕磕绊绊，“你是……刚才的……”
一旁的银古看了也不禁感叹，“真让你小子蒙对了……”
因光酒的力量变回原身的水神，缓缓睁开眼睛，依然是那对水蓝色的眸子，如同海洋原本未被侵扰破坏的颜色。
它并未理会草太，，垂眸看了看久违的身体，试着勾勾手指，又带起一道海浪，再次发力，升起的巨浪又似一条海龙。
之前担心了那么久，原来用光酒就可以净化海洋，而且见它似乎法力也还在，草太的开心溢于言表。
他又忍不住拉过银古分享，“你说光酒是万物生命本源，水神的力量来自于自然之中。果然，你看是不是这样问题就解决了！”
而银古看着水中越来越高的浪头，一个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随即小声对草太说道，“跑……”
“什么？”还沉浸在问题解决喜悦中的草太没听清。
身后层层海浪已然朝着二人拍了过来，银古顾不得解释，拉起草太开始狂奔，“跑啊！”
被突然拽过去的草太，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海浪像是瞅准了目标，本着不留活口的架势，层层紧跟着他们。
“我去，你恩将仇报啊大哥！”草太跟着银古在树林里穿梭，边跑边抱怨道。
“你怎么知道它是男是女？”奔跑中的银古也丢来一句。
“不知道啊！我猜的！”草太翻过一块巨石，刚躲过的那道浪打在石头上，“小姐姐的话不会那么残忍吧？”
玩笑归玩笑，都跑了那么远了，身后的浪却速度丝毫不减。
“它这海水续航能力怎么那么强？”草太抱怨道。
“啥意思？”
“我头一次见海水像蛇一样，跟着人往树林里钻！”
“不，快不行了……”银古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看速度也要慢下来了，“抓走我吧……我不想跑了。”
草太余光瞥了一眼，显然水神的忍耐也到了极限，后面哪里还是追逐的海浪，遇树断树，遇石破石，已然和现世的水刀没什么两样。
停下来被它追上，必然是凶多吉少。
“银古你再坚持下！”现在没时间再考虑水神为什么紧咬着他俩不放，草太边跑边看向四周，想着逃脱的办法。
草太突然开始念起了咒语，“思而复思，恐呼尊名！”
银古的腿开始抽筋，实在要撑不住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
“闭嘴！”草太大吼道，“我又要重念了！”
吼得银古气得不行，又不敢吭声。
草太赶紧继续念到——
“思而复思，恐呼尊名！
守护此处的山神大人啊！
请带我们离开这里！”
胸前的衔尾龙之匙亮了一下，见得到神明回应的草太一个分神慢了一步，本来跑开的银古也被他一把拉了回来。眼看着巨大的海浪就要拍到两人头上，草太紧闭双眼，大喊着：“救命！”
在浪落下来的前一秒，一阵蓝光闪过。耳边的水声突然不见了，也没了海水的腥味。
草太松了口气，睁开眼站起身。
“唉呀！”
碎石滑落，脚边就是万丈深渊！万幸被银古拉住，草太惊魂未定，愣在那里不敢动弹。
银古深吸一口气，对草太说道，“我抓紧了，你慢一点，退回来。”
草太慢慢挪到银古身边，坐下来，才搞清楚状况。
他们是借山神大人的力量，刚逃离了水神的追杀。但是现在，身处于峭壁上凸出的一小块平台上。
不到一米见方的地方，冷风阵阵，吹得衣衫单薄的二人紧紧贴在一起。
隔了很久，银古先开口道，“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草太生无可恋的看向远方，“你们这里，神明都跟人类有仇是吧。”
话音刚落，头顶一个小石块掉落下来，砸到草太头上。
他一动，吓得银古一个激灵，“你还是闭嘴吧。”
抬头看后背的山体比镜面都光滑，脚下看路过的人也和蚂蚁差不多大。
等了那么久，对他们感兴趣的只有飞过的山鹰，猎隼，雪鸮，秃鹫……
一直下去也不是办法，这么又坐了会儿，银古突然想到，“用你的法术出去呢，像上次在山洞里一样？”
“有冷却时间。”草太毫无感情的回到。
“啊？”
“我想再待会。”
“待你个头啊！”看着他又是这副模样银古实在忍不了了，拉住草太的胳膊便扯，“别等了，不上去就下去吧！来来来，一起下去！”
果然奏效，发呆的草太立马紧张起来，“喂，别晃，别……”
“天都快黑了，赶紧回去想想怎么解决问题！”银古催促道。
“我想不明白。”草太不甘心的说道。
“想不明白什么？”
“为什么，明明已经帮它变回原来的样子……”
“神明的决定那有那么多为什么。”银古不耐烦的摇头，“你救它，还等着它回报你吗？”
“我搞不懂，这么做是正确的选择吗？它的目标好像不是我，而是……所有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