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化猫］三千世界(3)
药郎打开一个新的空间，将铃芽暂且送离此处的是非之地。草太也放开所有情绪，决定不再忍下去。
＊
“呵，呵呵。”草太气笑了。
这一路来，妖怪没少见，人性也看个明白……到头来，你告诉我是主角？
“开什么玩笑。”草太看着药郎冷冷说道。
见草太根本不信，药郎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看着墙上颤抖的符咒说道，“要来了，我们走吧。”
“什么？”
“水患。本岛已经全部沦陷了。”药郎说着，抬手画阵。
美术馆的地面开始震动，海浪击打着墙壁的声音像要生生穿透骨膜。
眼前的卖药郎似偶然经过的旅人，匆匆来过后，由混乱之中走向新开启的空间。
然而还有很多事没搞清楚，怎么能任卖药郎现在这样走掉？那就先搞清楚这是否是他造的幻象！
草太低着头沉声道，“说我是‘主角’的是你，说这里即将毁灭的也是你。既然如此……”
药郎耳尖一颤，分神的瞬间脚步迟疑了一下。
草太趁机拉过他的衣领，顺势伸过手臂从背后卡住药郎的脖子，“就一起来看看有没有主角光环这种东西。”
药郎瞳孔猛缩，他也没想到草太会来这招。一起眼睁睁看着奔腾的海水冲破阻隔，灌入美术馆。
一个不肯放手，一个本没想挣脱。
直至水扑面而来，不留余地，淹没二人。
聒噪的妖怪叫声也被水声盖过。水中的草太放开手，头脑一片空白，闭上眼体会着海水由鼻腔入肺的痛苦。
却没看到药郎嘴角露出的那一抹邪笑。并指起咒——
［死局，生咒］
＊
……
再次被嘈杂的声音吵醒，草太缓缓睁开眼睛。
看到的是来来往往的鞋子、飞速而过的车轮……耳边还有人们焦急的谈话声。
前一秒还在又黑又冷的美术馆，下一刻就暴晒在太阳之下。
“咳，咳咳……咳咳！”
咳出一大口水后，翻身平躺在地，草太没有看到久违的蓝天，头顶挤满了围上来的人头。
“小伙子，没事吧？”
“要不要叫救护车啊……”
“难道是从车上摔下来的？可怎么身上都湿透了。”
……
他们说的语言草太听不懂，却能读懂这些人心里的想法，都在关心他有没有事。
“我还好，没有事。”草太迫切想解释，可猜想他们可能也听不懂自己的预言，便没敢吭声。
草太被热心的人们扶坐起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紧张到抓地，沥青路面粗糙触感让他猛然发现：自己刚才是躺在马路上了！！！还是机动车道！
一个激灵站起身来，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后，在关切的目光中匆忙挤出了人群。
逃到路边，擦了擦脸上的水，草太刚想那个卖药的哪里去了，一转头就看到坐在路边的药郎。
药郎一个人静静坐在那里，湿透的银发披散下来，解开的和服前襟散着水汽，头巾和腰封也被随意扔在药箱上晾晒着。
之所以能一眼就认出他来，不是因为那让草太怨念已久的药箱，而是药郎脸上图腾般的红色线条竟然丝毫未变。真想问问他是不是纹在脸上的。
草太朝药郎走过去，浑身湿透的药郎却懒得抬眼看他。
相隔半米，二人却都是无言。
直到见药郎找出烟袋，一抬手，原本该放烟丝的地方却是一汪水流了出来……
刚才的一切不是幻境，危险但好在看到药郎坐在这里性命无忧。想着刚才他还拽拽的模样，如今真是湿了个彻底，草太就很想笑。
“噗～哈……”草太没忍住，还是笑出声来，“哈哈，抱歉……哈哈哈哈！”
笑声让药郎愣了一下，抬眼看了下草太，又看了看手里湿透的烟袋，想也是没法抽了，便又放回一边。
此时的药郎明明是面无表情，却好似又夹杂了些无可奈何。
草太刚忙紧咬住唇，又是一阵尴尬的寂静……
站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前，草太不记得刚才后来发生了什么。身处之地虽然陌生，可看来往的汽车和行人，至少不是古代和异界。
“这是……”草太想着刚才听不懂的语言，又看了看广告牌上的汉字，猛然醒悟！
一直沉默的药郎突然开口道，“我说过，我没法跨越时间，所以只能带你来最近的国度。”
终于打破沉默，草太趁机说道，“怎么，我没逃，你倒是怕死先跑了？”
药郎头没动，眼珠转向草太白了他一眼。世间游历千百年，见过难搞的，也见过作死没救的，第一次见到作死还要拉他一起下水这特别难搞的。
“我说过……”刚开口药郎反应过来，自己的提醒草太是什么也没听进去，不由得加重语气强调道，“……如果我死了，另一空间铃芽小姐的安危便不能保证。
还有，真正逃避的人是你。”
“你说什么？”
药郎继续说道，“你是没有躲，去直面死亡。但是你想要逃避你的命运，一个被选中救世者的使命。”
“胡言乱语。”草太摇着头拒绝面对，“你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么？你懂什么。”
“我懂不懂无所谓。在此之前，你自己一定也试过无数次了，到头来只是浪费时间而已，并不能改变什么。”
“哼。”草太苦笑，“你我两个里，至少有一个疯子。”
“荣幸之至。”
草太深吸一口气，仰头看向天空，“或许两个都是。”
一旁的即时新闻大屏幕里，正在报道着本岛被海水吞没的消息。草太握紧拳头看着这一切，他的家乡，他一直守护的那个地方，一夜之间，消失在地图之上。
仅仅是因为他的“反抗”？
“这就是……对我的惩罚吗？”草太含着泪终于还是问出这一句。
“不是。”药郎速度回到。
草太不解的看向他，药郎正整理着药箱里浸水的药，“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决定他们的结果。”
“那当时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你怎么知道这里不会也被海水淹没？”
药郎托着药包的手停下来，思考良久还是告诉草太，“因为预言。”
“预言？”
“本岛沦陷是预言实现，《神奈川冲浪里》那幅画就是灾难的预警，只是很少有人读懂和在意。而在遥远东方古国，有人类造就的太阳，就算是世界陷入黑暗，也会被再次点亮……”
“打住，不要再说了……”草太捂脸，越来越听不懂了，又揉了揉太阳穴。
“一次性接收太多认知以外的信息，是会头痛的。”药郎“贴心”提醒。
草太咽了下口水，眼前这该死的“NPC”简直是要他命来的，他得出结论。
“好吧，就当你说灾难不是因为我……是安慰我。”草太心里重建道。
“我没安慰你，为什么要安慰你。”药郎继续拆台。
“好，停！我说打住。”草太失控吼道。
药郎微笑着，继续做自己的事。
草太抓着头发来回踱步，最后又烦躁的蹲在地上，把头埋得很深。
“作为人类，不要浪费生命陷入自我怀疑。”药郎说着，将晒干的腰封重新围在腰间，“在故事结束之前，趁还有时间，你可以尽可能的去做你想要做的事。”
银古曾说就算是救世主也是需要休息的，如今药郎又告诉他你其实可以做想要做的事。然而一次次直面生死，一路走来，草太察觉到自己已经习惯了负重，相对却渐渐忽视了什么。
忘了什么呢？是自己。
是能力越来越强后，习惯了付出，而忽视了内心真实感受的自己。
受了重伤后不会死，但不代表不会痛。
想要做的事……又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内心终于归于平静。
“我们，合作吧。”草太向药郎伸出手，“你抓物怪，我找往门。”
“好。”药郎也伸出了手，一把握住。
＊
出发前，草太问药郎，“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这次，药郎很严肃的提醒草太，“你听好，你我合力开启回到过去的时空，但是如果你遇见过去的自己，千万不能被他看到，否则就会因时空错乱被撕裂。”
草太感觉听起来的确有些像科幻电影的设定，“等下，合力？先说好，不用握着手什么的古怪姿势施法吧？”
“想多了。”药郎甩出一句，“而且穿越后，很大概率你我会掉落在不同地方。”
“原来是这样么？”
“怎样？”
“没事没事。”其实草太刚才一直想质问卖药郎为什么他在路边，而把自己扔在马路中间不管死活，现在想来也许是意外。
药郎系好头巾，一切都准备就绪。
“我们去哪？”草太想到一个迫切的问题。
“就去你想去的地方。”药郎回到。
“可你要找的物怪……是什么东西，我大抵可以理解，但是到底在哪？”
“我不知道。”
“也有你不知道的东西啊。”
“好在，万幸不知道。”药郎笑着看向草太，看着他疑惑的眼神继续说道，“不然岂不太无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