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品亲戚
“噼里啪啦……”
随着一阵鞭炮声响，气氛登时被调动起来，不消片刻，门口就围了数十人，男女老少应有尽有，皆好奇打量着这家店铺。
乡村人何时见过这么干净漂亮的铺子？那一看就感觉与别的不同，倒是跟城里差不多。
这年头通讯不便，娱乐生活稀少，有趣事不多。因此这样一家店铺开张，足以吸引众多人看热闹。
张桂芳一看这架势就喜上眉梢，她就说月月能干，哪怕只有一半人进店看看，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人愿意买点，今天就不亏了。
就见陈月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喇叭，丝毫不怯地大声招揽起客人来。
“来来来，走一走，看一看了啊，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亲爱的爷爷奶奶大叔大婶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今天是我们明月小店开张之日，先祝我们开张大吉！”
说完就大力鼓起掌来，陈金忠、张桂芳等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好一会儿才跟着鼓掌，面露惊诧。
“好！”
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们也来了兴致，大声叫好，一边起哄一边鼓掌。
这时候的店铺都主打一个高冷，只有求着卖，没有求着买的。
陈月却反其道而行之，将后世的热情待客主动推销摆了上来，一下子就戳中客人的心巴。
见大家反应热烈，陈月亲切一笑，等掌声停了才继续说。
“都说我们乡下人穷，没见过世面，买不到好东西，这点我绝对不同意。”
“我们明月小店的一切都是参照城里的店铺，甚至做的比他们更好，目的就是希望带给乡亲们更多的优惠，提供更多物美价廉的东西。”
“别看我们铺子不大，卖的东西却不少：有时下流行的电子表、最新款的歌星磁带、年轻人爱玩的俄罗斯方块游戏机。”
“更有诸多姐妹们喜爱的面霜、护手霜、口红、眉笔，以及孩子们最喜欢的新款文具盒、文具袋、水彩笔等等。”
“你想到的我们这有，你想不到的我们也有，如果没有，你可以登记下想要的物品，我下次进城给你带回来，绝不多收一毛钱。”
“为了庆祝我们新店开张，前三场购买的朋友们一律打九折！你买十块钱的东西只需要给九块钱，你买一块钱的东西只需要给九毛钱。”
“但凡进店购买的人，哪怕你只花了一毛钱，我们也有礼物送，这些气球与发绳，你们可以二选一，主打一个优惠实在。”
这话一出，不少围观客人都心动了，在这里买东西打折不说，还有礼物送？
虽然只是一个气球，或者一袋发绳，但也比没有强啊。
别的店铺不多收你点钱就不错了，还想打折？做梦去吧。
尤其是孩子们，对气球都爱不释手，听说买东西就送，恨不得立刻冲进店里。
围观人群越来越多，这么会儿起码聚集了两百人，将街道都给堵住了。
大家都爱看热闹，尤其是这种新奇又可以省钱的热闹，以至于源源不断汇聚。
张桂芳已经乐得眉开眼笑，月月这张嘴可真厉害，怎么就这么会说？别说其他人，就连她都听得心动了，想要去花钱。
这就是从众心理，在这种氛围烘托下，一激动，可能就去购买本来不需要的东西了。
陈月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于是话锋一转：“看大家都想早点买到想要的东西，那我就不多说废话了。”
“各位爷爷奶奶大叔大婶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里面请，注意不要拥挤，不要担心买不到想买的。如果没有了，你来我这登记，我明天就给你带回来。”
下一刻，群情激动，人群登时一拥而上，冲进了店里。
“哎哎哎别挤别挤，大家都注意着点，别踩到人，别挤坏了东西。”
张桂芳急得大喊，生怕有不规矩的偷东西，于是跟陈金忠一人站在一个角落，目光灼灼地盯着。
陈阳与陈星则盯着气球与发绳，负责给买了东西的人发放。
两个孩子激动的双颊通红，以前都是他们去别人店里买东西，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们也能成为卖家。
看着源源不断的人争着送钱，那叫一个爽快。
“哎这电子表不错，比我上次在镇上看到的好看，镇上还卖13，这里居然只要12块，再打九折不是更划算？老板，这个电子表我要了。”
店里很快就迎来第一笔生意，还是电子表这样的贵东西。
买表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看衣着比旁人稍整齐些，估计家境还行。
“这位大哥真是好眼光。”陈月扬起唇角，没想到这就开张了，笑着夸赞道：“我们这里的东西不敢说最便宜，但一定不会比别人更贵，我这就给你包起来。”
年轻人道：“不用包，我这直接就戴上了，十块八毛对不对？这是钱，点一下。”
一边说着，一边数了十块八毛递过去，捡到大便宜般兴奋。
“钱没错，你可以在这边领个小礼物，看是要气球还是一袋发绳？”
陈月负责收钱，10.8元一单，她也能赚3.3元，当然，这没有刨除路费与店面费。
年轻人道：“拿个气球吧，给家里孩子玩。”
“星星，快给叔叔一个气球。”陈月笑着催促。
“叔叔，气球。”陈星机灵的解开一条线，递给年轻人。
年轻人接过气球笑道：“小朋友还挺可爱。祝老板生意兴隆。”
“谢谢。”陈月坦然接受祝福，刚说完，又有人来付钱了。
这次是个比陈阳大点的初中生，买了个小熊文具盒。
与那种容易生锈的铁皮不同，这款是软胶的，图案更好看，里面空间也更大，只要一块钱，打折下来九毛。
付了钱，也要了个气球，高高兴兴举着气球离开了。
接下来付钱的更多，已经排起了队，毫不夸张的说，简直举着钱往她手里送。
一位四十出头的阿姨买了口红，一个小朋友买了盒水彩笔，几个学生买了贴纸与明星海报，也有人买了张学友的磁带。
有年轻人买了俄罗斯方块游戏机，有少女与大姐买了面霜护手霜，有小女孩央求妈妈买带花的发绳或者发夹……
整整一个小时，店里都挤作一团，购物者不下五十人，让张桂芳等人又惊又喜。
有人没有找到想买的，就在本子上登记，陈月答应明天就去进货，对方后天就能来拿。
一个小时之后，店里终于松动了些，至少不至于人挤人，但挑选物品的依然不少，还有小朋友在涂鸦板上画画，乐眉开眼笑。
陈星的气球已经发放了将近一半，陈阳负责的发绳倒是只发出去十来袋。
那是最普通的发绳，橡皮圈外面缠了各种颜色的细线，一袋十条，也就一两毛钱。
陈月摆在柜台上售卖的发绳则质量好得多，有的上面粘了花，有的上面串了塑料珠子，也有的包裹着一层宽大细纱，形成花朵状。
各式各样，各个年龄段都能找到喜欢的样式。
“生意不错，开张大吉，我也来给你捧个场。”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透着几分笑意。
陈月一回头，就看见赵云北站在门口，他今天穿了一身崭新的白色体恤，笑起来阳光明媚，帅气耀眼。
往那儿一站，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欢迎光临，不知道想买点什么？”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上门是客，因此陈月的态度也很客气。
赵云北道：“听说你这里有卖电子表，我正想买一块，不知道还有没有。”
陈月给他指了个位置：“电子表在那里，应该还有八块，你可以自己挑选。”
刚才一个小时就卖出去两块，比她想象中好卖一些。
“那我先看看。”赵云北笑了笑，进店逛起来。
“是小赵啊，没想到你也来捧场，随便看啊，月月进的这些东西都好得很。”张桂芳一见他就眼前一亮，热情打招呼。
自从上次赵云北要送红包，她对他的印象就很不错。今天看两人熟悉的模样，不由会心一笑，生出点小心思。
小赵马上就是初中老师，人长得高大好看，工作又好，跟月月倒是很般配。
这两人要是能走到一起，肯定很不错，月月一个女孩子也不用那么操劳了。
“张姨也在。”赵云北颔首微笑。
张桂芳道：“今天不是开张嘛，我和我家那口子想着人多，月月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来帮个忙。”
“生意是挺好的，我刚才都挤不进来。”赵云北打趣了一句。
“欸，生意好我就高兴，让月月多赚点钱。”张桂芳笑容满面，嘴角的笑容一直就没下来过。
她刚才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买东西的人得有四五十，就算平均一人一块钱，那也是五十块了。
刨除成本，再怎么也能赚十几二十块，这才一个小时呢，可比种庄稼划算多了。
“对了，你是想买电子表，就在那儿呢。”她忽然想起这事，亲自带赵云北过去。
赵云北看了看，最后选了一块黑色的，又看了看别的东西，才拿去付钱。
“今天打九折，折后十块八。”陈月报了价格，又问道：“要包装吗？”
“不用，我正好戴上。”赵云北一边戴表一边笑道：“这个价钱，感觉是我捡了便宜。”
陈月道：“那记得以后多来捧场。”
说完就有点后悔，好像多想赚他钱似的。
赵云北眸光微闪，不知想到了什么，含笑答道：“一定会。”
他数了十块八毛给陈月，又选了个气球，才告辞离开。
“妈，我也想要个电子表，上学期刘老二就买了一个，说是他爸去镇上买的，花了十三块呢。”
店里忽然响起个少年的声音，陈月一看，是大伯家的二儿子，她的堂弟陈贵，大约是赵云北付钱的时候来的。
陈贵马上十五岁，开学就该上初三了，这个年纪的孩子攀比心比较重，看见别人有什么自己也想要。
但大伯家境一般，主要靠种庄稼为生，平常供两个孩子读书已经很困难，哪有多余的钱给他买电子表？
陈金忠还没说话，张桂芳已经板起了脸：“要什么电子表？知不知道有多贵？一边玩儿去。”
陈贵并不怕她，抱怨道：“不是堂姐卖的吗？你们不是在这里打工吗？让她卖便宜点啊。”
“胡说八道。”张桂芳登时面色一变，赶紧捂住他的嘴，生怕陈月听到会生气。
她怒瞪着陈贵，压低声音斥责道：“这些都是你姐花钱买回来的，我和你爸是来帮忙，不是来打工。你再乱说，让你爸揍你。”
“可是我想要电子表，人家都有。”陈贵挣脱她的手，眼眶都红了起来，一副耍赖要哭的模样。
张桂芳生气又无奈，时不时瞄一眼陈月，陈月也不好再无动于衷。
这些天大伯和大伯母帮她很多，反观三叔四叔两家，除了吃酒席和葬礼，再没踏入过一步。
虽然不想惯着陈贵，但她的确也该表示一下心意。
“电子表还有七块，陈贵你想要哪一块就去拿吧，姐姐送你。”
“真的……唔……”陈贵开心还不到半秒就再次被捂住，急得直掰张桂芳的手。
“那怎么可以！”张桂芳严词拒绝：“我们怎么能占你一个小姑娘的便宜。”
陈月笑道：“大伯和大伯母帮我们这么多，是我们占了便宜才对。正说不知该怎么报答，既然陈贵想要电子表，那我就送他一个。”
“不行。”张桂芳依然不赞同，同时看了眼陈金忠，陈金忠眉头微皱。
“送就算了，大伯还没到占你便宜的份上，给他买一个吧。”
“买什么买？你就惯着他。”张桂芳脸色漆黑。
陈金忠道：“老大还有一年就毕业了，等他毕业，咱们也就不用那么紧巴巴了。一块电子表而已，还买得起。”
“有那些钱不如买两斤肉吃。”张桂芳怒目而视。
陈金忠无奈笑道：“也算给月月捧场。”
张桂芳心中一动，这才神色稍霁，确实，他们也该给月月捧个场。
“行，那就买一块。”她终于松手，陈贵登时高兴地又蹦又跳，赶紧去挑选电子表。
“我要这一块！”
他很快拿起一块有黑猫警长图案的表，让他妈付钱。
张桂芳掏啊掏，掏出十多块。
陈月则小声说道：“我这表进价七块，大伯母你给我个成本钱就行了。”
“那怎么行……”
这样算捧什么场？结果还没说完就被陈月打断。
“不然我以后不好意思请你们帮忙了。”
张桂芳想了想，只能作罢，于是给她数了七块钱。
“这次是大伯母占了你的便宜。”
“大伯母千万不要这么说，以后有什么想要的就来我这里，我都按成本价给你算。”
“那多不好意思。”张桂芳有点动心，这样确实能省很多钱。
“我也有电子表喽。”一旁的陈贵早已乐不思蜀，一溜烟儿跑出们，估计去找小伙伴炫耀了。
这个插曲过去，几人继续各司其职，半个小时又有十来个人付钱，让街坊邻居羡慕的红了眼。
“哟，这一路上都听人说街上新开了一家杂货店，东西新鲜还打折，原来是月月开的啊。”
一道略显尖锐的声音忽然从大街上传来。
陈月微微凝眉，她已经多少年没听过这个声音了？不仅不亲切，反而让她不喜。
来人是三婶王梅与堂妹陈艳，王梅穿着件混纺宽松短袖，倒是刚好能盖住肚子上的肉，下身一条牛仔裤，很常见的样式。
陈艳则穿了条半旧不新的蓝色长裙，与王梅相反，她身形干瘦，明明已经十六岁，却像是没发育的样子，皮肤也比较暗黄。
“三婶，艳子。”陈月客气地招呼了一句。
在她的记忆里，这两人都没留下什么好印象。
王梅没读过书，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为人尖酸刻薄、吝啬又爱占小便宜，简直符合一些刻板印象。
陈艳则是纯粹没脑子，懒惰却自大，做什么什么不行。
陈月记得她结婚之后还时常问父母要钱，活脱脱一个啃老族，偏偏还没有任何感恩之心。
这时候看见这两人，一上午的好心情都消散了。
“哎月月你这店弄得确实好看啊，还有这些货物，得花不少钱吧？”
说话间，王梅与陈艳已经走了进来，满眼好奇地四处打量着。
“嗯。”陈月随口应了一句，刚好有人来结账，于是先收钱。
王梅看看这个摸摸那个，见付钱的人不少，登时有点眼热。
“不过赚的也多吧，这生意算是给你找着了。”
陈月这次索性装没听见，虽然早就想到这些人迟早会上门，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大哥大嫂也在呢？在这里帮工？这店里生意确实不错。”
王梅似乎这时候才看到陈金忠与张桂芳，笑着打招呼。
张桂芳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今天月月开张，我们来帮个忙而已。怎么，你们不知道啊？怎么也不多关心关心月月。”
王梅噎了一下，暗道她的事都忙不完，没事关心这些干什么？闲得慌。
“呵呵……我这不是来关心了嘛。”
忽然看到一排面霜，都是瓶装的，看上去比袋装的宝宝霜什么的有档次多了，才卖三块钱，登时有些心动。
“这面霜不错啊。”
她拿起仔细端详，就听陈艳兴奋说道：“妈，我想买个发夹。”
那发夹只要一块钱，上面镶了闪闪发亮的珠子，特别好看，正是时下流行的款式。
王梅皱眉，这两样加起来得四块，就算打折也得三块多，让她有些肉疼。
眼珠一转，她很快有了主意，于是拿着两样东西走到陈月面前。
“刚你大伯母还说我们不关心你，所以三婶也来照顾照顾你的生意。”
“三婶有心了。”陈月淡淡说道，不想着占她便宜就不错了：“这两样一共四块，今天打九折，所以给三块六就行了。”
“你这孩子……”王梅笑着压低声音：“跟三婶还要这么贵，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东西进价，加起来最多两块钱。”
“咱们都是亲戚，你好意思跟我要那么多？再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