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树 13

再一次醒来，钟灵不知道时间又过去了多久，她轻轻重复叫着朋友们的名字：“卢卡？宁杰？孟阿姨？小刀？”可是这一次，没有人回应她。

她此刻意识清醒，却感到全身乏力，她挣扎着向周围移了移，终于摸到了卢卡的手，她使劲摇了摇他，对方却没有一丝反应，而很快，她自己也又一次昏睡了过去。

之后他们似乎一直在这样的昏睡和苏醒之间循环，只是他们每人的苏醒时刻和苏醒持续时长都不固定，有时如果有多人在同时期醒来，他们就能幸运地说上几句话，抓住这仅有的‘重叠时刻’相互交换一下有效信息，然而所谓有效信息并不多。

从汇总交流的信息判断，卢卡觉得自己应该是清醒次数最多的，而且每次的清醒时长也相对较长，其次好像是钟灵和宁杰，她们两人的清醒次数和单次时长似乎都差不多，而孟阿姨与她们相遇上的次数是最少的，只有卢卡比较容易撞上一两次。

但最奇怪的是小刀，至今没有任何人与他同时醒来过，卢卡在自己清醒的时段，也尝试了在这个黑暗区域内通过体感进行搜索或者声音呼唤，但都没有发现小刀的位置和收到任何他的回应。

所以小刀是从未苏醒，还是根本就没有被关在这个地方，又或者……钟灵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不会？

终于这次，钟灵、卢卡、宁杰和孟静秋是在同一时期醒来的，可空间里依然是没有小刀的回应，于是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可是转念想想，他们四人现在的处境，又比小刀能好到哪里去呢？

不知道自己在哪，甚至都‘看’不到周围的任何情况，随时可能再次昏死过去，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会再醒，最可怕的是，目前的情境下看不到任何其他的可能性，似乎还有一个声音在他们上空幽幽地回响：当普通的人类面临绝境时，绝望是很正常的情绪。

是的，绝望，钟灵第一次如此深切地感受到了这个词的切身含义，她觉得自己全身的细胞都在颤抖。

正当大家担心当前的绝境以及小刀是不是已经出事的时候，一束光突然从区域的一侧照了进来，四人都本能地举起手遮挡在自己眼前，然后向光的方向看去。

原来是一扇门被打开了，大家这才发现自己的确是被关在了一处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的空间里，然后就着从门外进来的光，才慢慢看清了这个区域内部的情况，这像是个四四方方的大集装箱，内壁都是光滑的，空间内没有任何其他的物品，光线照进来的地方是整个区域唯一的出入口，而目前这个空空荡荡的区域里面，就是他们孤零零的四个人，小刀果然不在。

四个人还在茫然之中，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的地方，边喊边冲他们招手：“钟灵，卢卡，快，大家快过来。”

是小刀？！居然是小刀？！

*****插叙 地球纪年 2050 敢想集团总裁办公室*****

“谷总，谷总。”助理凯文和敢想集团的CTO（首席技术官）程新杰有些焦急地‘叫醒’了谷斯。说是叫醒，并不是指从睡梦中，而是从敢想集团最新研制的沉浸式系统里。

谷斯睁开眼，有些慌张地拿开罩在口鼻上的一个看上去类似呼吸罩的东西，然后从特制的躺椅上坐了起来。

“怎么回事？”看到程新杰，谷斯神情严肃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您应该还记得，如果您使用办公室的这台简易沉浸设备，单次连续时长不建议超过3天，否则可能会对您的身体产生不利的影响，而如果超过7天，则有可能导致不可逆沉迷。”程新杰回答说，“所以系统设有每连续24小时警报设定，昨天您账号的系统防沉迷警报响了。”

“所以我这次进入了多久？”谷斯问。

“2天零12个小时。”程新杰说。

“这么久？”谷斯有些诧异，“但为什么我现在能想起的系统记忆信息量似乎没有那么久？”

谷斯的语气里明显充满了质疑，如果实体时间和系统时间的比例是1：30的话，那么2天零12个小时不就代表系统里已经过去了2个半月吗？

程新杰解释道：“在收到系统第一次报警提醒后，我在后台尝试了弱刺激唤醒，但您主动屏蔽了唤醒提醒。今天一早系统收到了第二个连续24小时的警报提示，我再次尝试了弱刺激唤醒，但后台依然显示唤醒屏蔽。所以我判断情况有些不妙，屏蔽动作可能来自您脑中的AI芯片自主操作而非您本人。”

“没错，我没有开启过唤醒屏蔽，因为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这个功能很危险，如果不是处于绝对不能退出的系统任务中，不建议打开这个功能。”谷斯说，他表面上不动声色，而脑中却已经飞速转过了多种可能性。

“是的。”程新杰说，“而且后来凯文过来找我，说你今天明明安排了会议，却始终没有从系统中出来，这进一步证实了我的判断，您很可能是被AI带入了无法挣脱的系统。”

这让谷斯突然有些后怕，但依旧故作镇定地问道：“那我现在是怎么出来的？”

程新杰想了想，有些无奈地回答：“所以我关闭了整个沉浸系统，然后对你进行了物理唤醒。这是为什么你有部分系统记忆消失了。”

谷斯尚有些不解，问道：“你是指AI的系统记忆吗？”

“不。”程新杰否定道，“严格来说，AI大概率记得系统中的全部信息，只是它选择没有把信息同步给你的大脑系统，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如您说的AI也失去了这部分系统记忆，但目前我们无法判断实际是哪一种情况。”

谷斯的脸色变得有些沉重，有些不愿相信地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大脑系统里的记忆，有可能取决于AI想同步给我什么信息？”

程新杰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也明白这非常难以令人接受且十分可怕，但还是回答说：“您确实也可以这么理解，但是这种情况只发生在沉浸监测系统被关闭的情况下，当沉浸系统正常运转时，所有监测数据也就是所有您在系统内的记忆都会被完整同步到您的脑部记忆里。”

“尽快优化系统，类似的情况不允许再发生第二次。”谷斯语气坚决地说道，他感到了一种失控感，而这种感觉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另外，搞清楚AI究竟记不记得全部的系统记忆。”

程新杰领了任务，便退了出去。

而谷斯暂时顾不上系统记忆的事，今天一整天都排满了会，包括了和一群难缠的投资人的，他已经迟到了。好在第一个会是公司内部的，作为公司最高话事人，只要随便给个理由就好，反正没有人敢质疑理由的真假。

等他结束所有的会议，已经是晚上了，整整12小时的连番轰炸，真是繁忙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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