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心的一家人
在这个家里,婆婆最疼的人谁呢?
当然是她男人徐建勇和两个孙子,第二才是小姑子!
以后这家里的好东西都是留给他们家的。
别看小姑子对她嘴挺甜,小姑娘的心思全在脸上呢,家里哪个也看不起,她清楚的很!
再说小姑子早晚都是要嫁出去的,还一心想着攀高枝,那得给多少嫁妆呀!
婆婆手里的钱要是都贴补给小姑子,自家还能捞着个啥?
家里的钱票都是阮翠莲管着,票是每年固定的,心里都有数,但谁也不知道她有多少钱。
这年岁,家里人口也多,花钱也多,她再怎么省,也剩不下几个钱。
徐建红和徐建永三天两头的再问她要个零花钱,就更剩不下了。
自家俩儿子也到年纪了,过了秋收,两个儿子就得掏钱上学。
尽管她觉得上学没用,还得去隔壁村,一天来回三里路,然而家里的孩子都上了,她可不能吃亏,这学就得上。
崔霞想了半夜,翻来过去还是心疼那么些细面。起身把徐建勇推醒,给他吹枕边风。
徐建勇正在困头上,嘟囔着翻了个身想接着睡。
崔霞不管,继续推他,小声给他细数婆婆的偏心。
徐建勇本来睡意朦胧,但是媳妇的话让他逐渐清醒,虽然没吱声,但是话还是听进耳朵里了。
徐建勇呢,从小就受老太太的疼,都是大哥二哥让他。
自从有了妹妹,什么都得分点出去,徐建红娇气,动不动就跟他闹脾气抢东西,徐建勇自然不喜欢这个妹妹。
听了崔霞的话,觉得媳妇说得很对。
第二天一早就去找了他娘说了一顿,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嫌他娘光疼妹妹不疼他,下次不能这么偏心。
阮翠莲舍得给闺女吃,但不代表她不心疼。
昨天让大儿媳妇闹了一场,今天又遭小儿子数落,心里自然窝了火。
小儿子她舍不得骂,其他人可就没这福气了。
她打早晨起来看着不顺眼的总要骂两句,徐瑾桃自然更免不了成了出气筒。
于是,徐瑾桃做了多久的饭,她就挨了多久的骂。
大清早的屋里只听见阮翠莲尖利的叫骂声。
徐瑾桃好似做过千百遍一样,熟练地切菜做饭。
她松了口气,幸好她有原身的记忆,自己也会做饭,不然刚来就得露馅,坐在旁边的这个死老太婆也会骂死她。
就这样,还是逮着她骂了一早晨,话都不带重样的。
徐瑾桃不是原主,对这个便宜奶奶并不害怕,剩下的就只有生气。
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用紧握在手里的菜刀砍了阮翠莲。
要是按她以前的脾气,早就回嘴了。
但现在不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个年代,打骂孩子稀松平常。
没有孩子敢和长辈对骂的,光是周围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她要是真这么做了,别说帮原身讨回公道,她自身也难保!
徐瑾桃不停地做着深呼吸,自我催眠,“不生气,不生气,她骂的不是我,就当她是空气……”
等她耐着脾气把饭做好,除了还在床上睡觉的徐建勇,几个早起干活的大人已经回来了。
徐瑾桃穿来的这个地方叫群山村,当然现在叫群山大队。
徐瑾桃觉得这个名字非常符合这个村的特质。
除了山,还是山……
因此群山大队比起其他大队,只有一个优势,就是穷,特别穷……
徐家起一大早是为了收拾家里的自留地,一家子都把这块地当成宝贝。
不止是徐家这样,整个群山村的人也是如此。
群山大队没有副业,大队的地都是有数的,一年分多少粮食掰掰手指头就能算出来。
群山大队的人指望自留地多出些东西。
家里人口多的,就能多添点粮食,人口少的,就种点菜,卖到供销社还能攒点钱。
白天要上工,勤快的人家就起早赶晚的拾掇自家的地,除草堆肥,唯恐过了时候种出来的庄稼收成不好。
“姐姐,我来帮你!”
瑾杏给瑾苹和大房的瑾桔洗完脸,勤快地帮她摆起了碗筷,后面两个妹妹有样学样,也跟着帮忙。
等瑾杏、瑾苹帮忙摆好了饭,一家人坐在堂屋吃起了饭。
徐建勇听见动静了,慢悠悠地起床洗漱,跟个二大爷似的坐在饭桌上吃起了饭。
徐振宏看到他这样就气不出一打来,
“天天就知道睡,吃饭的时候知道醒了?!干活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勤快。你看谁家儿子像你这样,好吃懒做,地主老财都没你这么懒,都是你娘惯得!”
还没等徐建勇犟嘴,阮翠莲就把碗一摔,怒道:
“就是我惯的怎么了?地里的活又不多,少他一个又不是干不完。再说了,他还要上一整天的工,哪里就好吃懒做啦?!”
她开始抹眼泪儿,
“我看你就是见不得儿子好。你忘了儿子刚生下来的时候了,瘦得跟只猫一样,这两年才刚养好,怎么就非得他去干活……”
徐建勇一看他娘帮他了,三两口吃完饭溜出去了。
徐振宏一看他跑了,更生气了。
剩下老两口吵了起来,崔霞赶紧劝架。
其他人见怪不怪,早就习惯了,都不吱声。
这时候谁要是插嘴,就只有捱老太太骂的份。
老大老二闷声吃饭,连头都没抬。
吃饱才是正事,得上一整天的工呢!
徐瑾桃她娘柳叶更是不敢插嘴,生怕婆婆调转枪头,说到她身上。
柳红英看着跟斗鸡似的婆婆,暗自撇嘴,小叔子可比他两个哥都壮实。
从小上蹿下跳的,也没见病过几次。
每次闯祸阮翠莲就拿年幼体弱来说事,越发惯的他偷懒耍滑,仗着婆婆疼他,天天赖着不干活,花钱倒是不少。
徐瑾桃根本听不见,她吃着几乎照得见人影的玉米稀饭和半点不见油醒的炒野菜,越发地懊悔。
对几个人的争吵充耳不闻,内心满是憋屈。
自己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非要庆祝。
这下好了,乐极生悲,一朝回到解放前,她减肥吃的都比这好。
这边的阮翠莲觉得事事不顺心,小的老的都给她气受。
崔霞又在旁边劝架,反而让她更委屈了,不由地嚎得更大声了。
三房的徐瑾宝咽下一口剌嗓子的野菜,也不管乱作一团的大人。
皱着眉头冲他奶奶大声喊:“奶奶,野菜不好吃,我想吃肉。”
徐瑾玉一听哥哥要吃肉,两眼冒星,一口吐掉口里的菜,也冲她喊:“奶奶,我也想吃肉!”
大房的徐瑾木听到两个堂弟的话,也不停地咽口水,也眼巴巴地看着阮翠莲。
阮翠莲正骂地起劲呢,就是宝贝亲孙子的话也没能让她停下来半句。
徐瑾宝和徐瑾玉可不怕奶奶,奶奶最疼他了!
哥俩也不管坐在地上嚎哭的阮翠莲,一人拉着一只她的胳膊在那晃,嘴里哭嚷着要吃肉,大有你不给我吃肉我就一直晃的架势。
阮翠莲这才看到两个乖孙,听清楚两人的话。
徐瑾桃听见肉,猛地抬起头。
看着在地上打滚的两个堂弟,瞬间萎靡了。
她还以为有肉吃了呢。
崔霞看着两个儿子,心里也一阵泛苦。
都怪他小姑,心比天高,非要学城里人上高中,要不是她拿走那么多钱,家里也不至于连顿肉也吃不上。
心里这样想的,嘴里可不能这么说。
婆婆三个儿媳妇中对她最好,还不是自己会巴结她,会来事!
崔霞使劲拧了徐瑾宝一把,骂道:“馋小子,赶快吃饭!就知道要肉,哪有那么多肉让你们吃。就这些饭,不吃就饿着。”
徐瑾宝只觉得胳膊一疼,这回真哭了起来。
崔霞不理会儿子,转头拉着婆婆坐到凳子上,安慰道:
“娘,别生气了,爹也就是嘴上说说,你看他哪不疼建勇了。一大早地,生什么气呀……”
阮翠莲把老头子骂得回不了嘴,坐在饭桌上的人都没有敢吭声的,她终于算是把那口气顺过来了。
在这个家,她还是说的算的。
看着小孙子哭的可怜,阮翠莲将他揽进怀里,给他擦了擦满脸的泪水,哄道:“别哭了,奶奶给你煮鸡蛋吃行不行?”
徐瑾宝一听这话,马上不哭了。
徐瑾玉在一旁大叫:“我也要!”
崔霞又装模作样拦了几下,笑着看着两个儿子跟进了厨房。
阮翠莲起身去厨房,边走边扬声吩咐道:“你们几个把桌子收拾收拾。”
徐瑾木也忙跳下凳子,跟着两个弟弟去厨房,想蹭着吃点。
柳红英看到了,手疾眼快一把拉住他:“干什么去?”
徐瑾木挣脱不开,拧着小眉毛瞪着她:“我也想吃鸡蛋。”
柳红英加重了手中的力气,压低声音,“不许去,你奶奶又没叫你。”
徐瑾木急了,脱口而出:“还不是因为你跟奶奶吵架,要不奶奶早喊我了。你不孝顺奶奶,奶奶才不疼我!都是因为你!”
想着鸡蛋,他着急,使劲掐了一下柳红英的胳膊。
十岁的孩子力气不小,柳红英吃痛,手上一松,他身子一扭,头也不回急火火地跑进厨房。
可胳膊上的疼比不上儿子锥心的话,柳红英听了瞬间红了眼眶,心好像滴血似的。
这可是她的亲儿子啊,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
无论对他多好,偏偏和她不亲,什么都向着他奶奶。
明明婆婆不怎么疼他,可他就是觉得婆婆对他好。
柳红英要强,不想让两个妯娌看到她哭,嘴里假装不在意地骂着儿子,低头收拾起了碗筷,快步走去院子。
…………
“桃儿,那什么让你放哪啦?”徐建业在屋里喊。
徐瑾桃放下手里刷着的碗,走进屋里,问道:“什么东西?”
她没有称呼徐建业,爹她还叫不出口。
徐建业没有察觉,把她往屋里面拉了拉,从裤子口袋掏出来一个东西,语气里透着高兴,带着炫耀:“闺女,你看这是什么!”
徐瑾桃低头一看,原来是根红头绳。
放在现在,女孩子根本看不上眼,只觉得老土。
但是在这个年代,这根头绳样子很精致,比徐建红头上的那根还好看。
她很是惊讶,不知道徐父从哪弄的。
还没问出口,就听见她爹接着道:
“爹昨天送你姑去学校,在路边捡的。幸亏我捡的快,你姑没看见,不然就让你姑抢去了。”
闺女大了,喜欢打扮,捡到的时候徐建业就在想闺女见到一定高兴。
徐父仿佛得了多大便宜的表情,手上那根头绳在他手上小小的,好像拿在手里不自在,忙递到她手里,嘴里还交代她:
“你姑回来的时候你可别带啊,让她看见准给你抢走。”
她以前的家人从来没有人这么想着她,这么温和关心过她。
徐瑾桃看着这个长相憨厚,穿着打满补丁衣裳的男人,心里产生奇怪的感觉,暖暖的,她忍不住有些贪恋这种感觉。
尽管徐建业性格窝囊,在家里抬不起头,但他从来没因为只有三个女儿对媳妇女儿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