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划
早知道徐建红是什么人了,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徐家最有出息的人,应该受到所有人的羡慕和夸奖。
结果这趟回来受了罚,不少人明里暗里奚落她,把她和徐瑾桃放在一起比较,徐建红那个脾气怎么能忍?
徐瑾桃怎么会不早做准备呢,书桌上的本子只是她多誊抄的一份。昨天回去之后翻开果然看到被撕过的痕迹。
她不禁冷笑,怎么能坏到这个地步呢,但凡有字迹的一页没剩给她剩下,是一点也不想她好啊。
她不再看心思恶毒面目可憎的徐建红,从容和粮站的工人对数目。
徐建红的激动还没有消散,被眼前的事实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怎么回事?!她明明把东西给撕了,她手里拿的又是什么?!
这不可能!
徐建红在路上一直在幻想徐瑾桃惊慌失措的场景,想着她被全村人指责。甚至她还想了,就算昨晚她被发现了也没有关系,反正一切都晚了,徐瑾桃肯定会被骂,在队里也会像她一样抬不起头来!
这怎么可能呢,就几页纸,她撕地干干净净的呀……
徐建红一遍遍回想,来时的隐秘兴奋消散,愣愣待在原地像个傻子。
这边在上班的徐鸣发了补贴,想着给家里送去。正巧赶上他们送粮食,跟他爹约好在粮食站见面,这样可以省些路程不请假了。
除了所里发的,他媳妇还让买点布啊什么的,东西太多,他拿不了,赶巧老大开车去公社有事,有车蹭了,因此徐鸣买了不少东西。
到了粮站门口,徐鸣买的东西太多,卫景扬索性下车帮他搬到粮站门口。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抬头便瞧见了笑得狡黠张扬的姑娘。
徐鸣察觉到他的视线,顺着看过去,高兴道:“嘿呦,那不是瑾桃妹子吗?老大你见过一面,还记得不?”
卫景扬收回视线,声音沉稳,大步朝车走去,“嗯,我去办事了。”
徐鸣没在意,队长就这脾气,不关心工作以外的事。这里人头攒动,还都穿着差不多的衣服,他急着找他爹呢。
“你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日子不过了?!败家子!”
徐康民赶过来就看到地上的一大堆东西。
徐鸣叫屈,“爹,这都是我娘和我媳妇儿要的,骂我干嘛?”
徐康民不管,“叫你买你就买,不能少买点!”
徐鸣知道他爹抠,没在纠结这个,指指远处的徐瑾桃抱怨他爹,“爹,你不说一视同仁吧,你让瑾桃一个小丫头扛粮食干嘛?整天顾着你的官架子,那小丫头是你孙子的救命恩人呢!”
徐康民额头青筋直跳,抬起蒲扇大的手掌扇了蠢儿子的头,“我是这种人吗?瑾桃是跟来记账的,没让她干活!”
徐鸣比徐康民高半个头,捂着头呲牙咧嘴,看起来很滑稽。
徐康民在家不知道夸过徐瑾桃多少回了,看见蠢儿子,又忍不住说起徐瑾桃前两天解决知青的事情。
“瑾桃这丫头是真不错,我给你说,前两天,知青……”
徐鸣听着目瞪口呆,瑾桃这么厉害啊。
徐康民看着眼前的呆儿子,要不是自己有先见之明,把他送去部队,现在说不定也刨地呢。
跟瑾桃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唉,可惜瑾桃就是学问差点,只上过小学。要不过两年自己托人花点钱给她介绍个城里工作准能成。
徐瑾桃浑然不知道徐康民父子俩的对话,她正在跟管理员对数,确定好数量,称算完成,没一会儿,群山大队的粮食交接完毕,社员们把粮食搬进粮仓能回家了。
社员们搬粮食粮站有人看着,没徐瑾桃什么事,她想着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四处逛逛去,看看公社里有什么,于是跟她爹撒娇,“爹,我想去逛逛。”
徐建业倒是没意见,乐呵呵地跟大队长打招呼,准备陪闺女转转。
徐瑾桃傻眼了,她一高兴忘记了,她从来没有进过县城。她爹肯定不放心她一个人。
她还想着看看能不能找点商机。这下……
父女俩走在街上,新奇瞅着路上的各种东西。这时候的县城其实没啥好看的,不过比农村的环境好多了。
比起群山大队尘土飞扬的乡间小道,这里的街道铺上了水泥或者青石板,显得干净又整洁。还有国营饭店,供销社……
空间里什么东西都有,可是徐建勇在旁边,徐瑾桃没法装作买了东西回去。徐瑾桃一边盘算着下次怎么单独出来,一边借口说累,想回去。
徐建业自然听闺女的,不逛就不逛。
爷俩说说笑笑与大队汇合,浩浩荡荡的社员在夕阳的照耀下回了家。
忙碌热闹的过麦落下帷幕,地里还得点玉米。
不过这对于从小生在队里的人们根本不是事。
交上了粮,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干起活来也轻快,能偷点懒就偷点懒。
不过知青们今年变化尤其大,不再像往年一样找理由请假,卖力的很。
知青和队里人见面多了,关系也胜过从前,能开始正常相处了。
刚过完麦,老天爷再也憋不住,天上一声惊雷,瓢泼的大雨倾泻而下,柳叶带着两个女儿去嫂子屋里拉家常,让徐瑾桃安心做事。
她们屋里本就昏暗,加上下雨,显得整个屋子跟晚上一样。
徐瑾桃点了煤油灯才好一些。
屋外雨滴噼里啪啦,周遭却显得安静下来。
徐瑾桃静静坐在桌前,笔上无意识的画圈,开始回想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自己现在有这么个差事,算是可以偷偷懒,不用再去做繁重的农活。
不过若是要想分家过自己的日子,指望这个工作那得等上猴年马月。
现在日子好过些,徐瑾桃倒是不急着分家。
在这里,一句孝道大过天,要是父母没什么大的过错,别管什么理由,父母不愿意,儿子分家就是不孝。
徐振宏在大队里算是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大队里的人少有说他不好的。
阮翠莲再偏心,再撒泼,放在这个山沟沟里都是常事。
就她现在这个身份,在这里还是个小孩呢,分家难度系数太大,徐瑾桃决定慢慢啃这块硬骨头。
而且她还想过好日子。除了她有点私货,家里人个个都面黄肌瘦的。徐瑾桃每次吃东西都有负罪感。
这才七零年,离自由经商还有好几年呢。就算她胆大包天敢去私下交易,就这家庭条件也不允许。
就这么大点地方,一家人还各有各的小心思,徐瑾桃敢发誓,她刚弄点东西出来,阮翠莲她们就能找出来。
这间屋就跟大路一样,谁都能进来瞅瞅翻翻。
不仅这样,自从徐瑾桃去大队帮忙之后,阮翠莲的眼睛跟监控一样,没事就盯着她。
徐瑾桃虽然厌恶,但是没办法。就现在这种情况,她自己要是想过好日子,就得让整个大队过上好日子。
徐瑾桃挺喜欢群山大队的,除了徐家这几个讨人厌的,大多数的人淳朴热心。徐瑾桃乐意为这个大集体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她转转手里的铅笔,想起队里之前集体养过猪,每家可以认领,群山大队人穷,之前很少有人养过,怕养死了担责任,所以选择了集体养。
后来猪病死了之后不了了之。
可是这几年收成好,粮食富余,要是换成分包到家,他们会不会有点动力?
还有山上的地。大家响应开荒,把山上种上了地。
徐瑾桃看过,山上的土质稀薄贫瘠,其实没多大产量,只能种些高粱。甘薯,费时费工捞不着好。不如改成果园。可是种了果树,短期内哪能见利,再者往哪里销呢?
徐瑾桃有些苦恼,群山大队太穷,想要实施起来难如登天,看来她得好好想想了……
第二天早晨,云销雨霁,空气中散发着带着泥土气息的青草香。草叶上还挂着雨水,经过朝阳的折射,在地上投出一道小小的光束。
一大早徐建红背着书包灰溜溜地跑回了学校。在家里没人理她,还要挑大粪,她是一刻呆不下去了。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徐瑾桃那妮子下意识想躲起来。
本来她想去质问,因为她想破头还是没想明白徐瑾桃是怎么发现的,反正事已经做了,侄女奈何不了她。
但是她害怕事情闹大了再把大队长招来,想起挑粪时粪池臭气熏天,徐建红打了个寒蝉,只能默默在心里诅咒徐瑾桃自己出错。
徐瑾桃一早起来听说徐建红走了,心情愉悦极了,少了个讨厌的人在家里,难以下咽的早饭她都多吃了两口。
吃了饭,徐瑾桃往大队部走去。
今天她得把记分员交上来的公分表统计出来。
大队部里,徐瑾桃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一摞厚厚的记分表,怎么这么多?!
“上半年的都在这了,这是上工的,这是请假的,这是旷工的……”老刘头悠哉地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指道。
“刘伯,怎么这么杂?”徐瑾桃快速扫了几份表格,坐在掉了漆的桌子上转头问道。
事不难,就是费功夫。
老刘头轻嗤一声,“你当谁都跟你似的?脑子这么活。咱大队除了大队长,小队长都不识字,能统计出来就不错了。”
老刘头乐地想哼小曲。
以前他点灯熬油的,也得弄上好几天。这下有人帮他干活了。
“好吧,那我去统了。”徐瑾桃摆好位子,坐在窗边整理起来。
老刘头看着窗边工作的小姑娘,做事情慢条斯理,看着慢吞吞的,桌上的记分表却从左边快速摞到了右边。
她背脊挺得很直,微微低头,手臂轻轻晃动,显然沉浸其中。
老刘头暗道这姑娘是个好苗子,长得还俊,不知以后会便宜哪家臭小子哟!要是成了自家儿媳妇就好了,可惜家里儿子都已经成家,孩子都会跑了。
这般想着,就见徐瑾桃笑眯眯地望着他,好像一只小狐狸,“刘叔,你来帮我念呗!我把名字全理出来了。”
老刘头顿时觉得自己眼花上当了,哪家小子要是娶了她,还不得被她管的死死的啊,一点亏不吃!
徐瑾桃早上七点来的,整理完了已经是中午。
老刘头一上午都在说话,渴的他猛灌了一陶瓷缸的水。
徐瑾桃也渴了,她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僵直的肩膀,提起水壶到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喝起来。
终于整理好了!
“行啊,丫头,这法子不错,省力气!看来我直接把这会计让给你得了。”老刘头真心赞道。
徐瑾桃听到这话,吓得她一口水没咽下去,呛的她咳嗽不停。
她捶了胸口几下,咽下痒意,忙摆手,“刘伯,你可别吓唬我了。我就是有点小聪明,哪能跟你比啊。”
开玩笑,这可不能接,本来就占了他的缺,真要应承了人家心里估计该想办法把她挤走了。
“中午要不上伯伯那吃两口?”老刘头饿了,顺口问道。
徐瑾桃推辞,“谢谢大伯,就不去了,我娘肯定给我留了。”她下午还想去知青所一趟呢。
徐瑾桃路上在空间里挑了样点心压住饿意,快步回到家,热死了。
她打开门才发现本该热闹的院子里寂静无声,徐瑾桃诧异,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