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负
徐康民也看到了徐红梅胳膊上的伤,皱眉怒斥道:
“天天开大会,天天开大会,你学习到狗肚子里去了。不行,你这思想太不端了,亏你还是贫下中农,竟还搞老一套,我明天就开大会召集所有社员批评你。”
群山大队之前打骂孩子,嫁女儿给儿子换彩礼的作风很常见。
可是徐康民有心使不上力,女孩子虽然不情愿,但是为了兄弟不打光棍,最终还是选择认命,徐康民根本插不上嘴。
今天这事出了,正好树个典型,杀杀这种歪风邪气。
李娟揽着徐红梅,直接朝红梅娘决定,“你的思想没改正好,红梅就住在大队里,你不准见她。”
她瞅见后面抓耳挠腮想说话的徐红学,又道:“你们一家子都不能见。”省得卖惨让红梅心软。
红梅娘吓得惨白一张脸,她以前在下面批|斗别人的时候,很是嚣张,能将人砸的鼻青脸肿,她又得罪过那么多人,现在轮到她,那些黑心烂肠的不得把她往死里整啊。
她环视一圈,每个人都在用厌恶戏谑的眼神看着她,她慌乱极了,抓住儿子的手,“儿子你快去找你爹,让他想想办法啊,我不想挨□□!”
徐红学也想,但是看到大队长和妇女主任都很生气,众人还对他议论纷纷,他不敢反驳,“娘,你忍两天,改正思想认个错很快就行了,用不了几天。”
红梅娘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她儿子竟然把她推出去,让她挨批|斗。
她的目光终于落在自己女儿身上,她在地上想爬到女儿身边,却被李娟拦住,她只得看着女儿,声音凄惨,
"闺女娘错了,不让你嫁那个人了,肯定给你找个好人家,你给他们说说行吗,娘一把老骨头了,撑不起他们折腾啊。"
徐红梅咬咬唇,她心软了,可是,可是她不能帮娘……
徐瑾桃看着快要妥协的徐红梅,心中叹了一口气,曾几何时面对她爸和她奶奶的哭求,她也心软过,可换来的是什么?
是他们变本加厉更加贪婪的嘴脸。
她能做到彻底斩断亲缘,是因为她有经济来源,有独立的资本,时代也更开放,可徐红梅还没有这个底气脱离家庭。
她上前一步,挡住两人的视线,“婶子,红梅哪能帮得了你啊,你这是思想不端正,红梅可代表不了全大队的社员。”
李娟拽了小姑娘一把,嗔她一眼,得罪红梅娘干啥,反正咋说大队都不会把这事轻轻揭过,等红梅娘过了这茬不知道要咋骂人呢。
徐瑾桃吐吐舌头,她这不是感同身受怕红梅心软吗。
李娟想要挥散众人,“行了该干嘛干嘛去吧,别围着了!”
人群渐渐散了,徐瑾桃跟着徐康民进了大队办公室。
李娟数落她,“你说说你这性格,知道你是好心,你也得看那个人是个什么样的啊,那红梅娘可不是个好玩意儿,我们她不敢惹,到时候找你麻烦咋办?”
徐瑾桃看到徐红梅紧紧捏着衣角,眼里满是羞愧的样子,连忙打断她:
“婶子,我知道啦,下次我保证绝对不说话了,你赶快带着红梅回家去拿东西吧。”
“哦哦对,不然又是事,我陪着红梅回去。走,红梅。”
徐红梅乖乖跟着李娟走,忽然停下脚步,望向徐瑾桃真诚道:“瑾桃谢谢你。”
徐瑾桃会心一笑,朝她挥挥手,“赶紧去吧,回来还有学习呢。”
徐康民给她倒了一杯水,“渴了吧,喝完再说事。”
徐瑾桃本来没觉得,这么一说觉得嗓子渴得冒烟。
她一边喝着润嗓子,一边道:“叔,谈下来了,咱们考完试就直接把榨油机拉回来就行。”
徐康民笑眯眯的,“就知道你这丫头行,本来我还担心你一个人去受欺负,想找个人陪你去,你倒好,一早就找不见人了。”
徐瑾桃放松了下来,说话带了点俏皮,“这不是为了咱们大队做贡献嘛,思想得积极,做事得早起嘿嘿。”
徐康民虚空指了指她,“你呀,做事是个大人样,心里还是个小孩子呢。”
他坐直身体,合掌道:“行了咱们该说正事了。这台榨油机你准备放在哪个大队?”
徐瑾桃不再嬉皮笑脸,正色道:
“我正要和叔说这件事呢。这个新式榨油机很沉不会挪动,但是榨油速度很快,我想把它放在一个条件稍微好点的大队,这样的大队肯定也有电。”
徐康民很赞同,“那就得是靠近县城的或者有副业的。”
徐瑾桃点点头,“我想也是,不过我想放在有砖窑厂的大队。”
徐康民想起他们最近在做的事,不禁笑了,“你这丫头,是不是想着盖学校图便利呀?”
徐瑾桃笑得像一只小狐狸,“咱有现成的条件干嘛不用啊,叔你知道哪个大队有砖窑厂吗?”
徐康民想了一下,“那就去利民大队吧,离县城还近些呢。”
徐瑾桃:“行,那我明天先去河庄大队看看他们情况,回来就去利民大队。对了叔,我明天把钱和账本捎回来,过两天咱就得开始了。到时候我就帮不上忙了,你多费心。”
徐康民不满,“你这丫头说话咋还那么见外,跟外人说说这个就行了,跟你叔还来这套!”
徐瑾桃心里高兴,真好,她的付出没有白费。
她站起身,眨眨水灵灵的杏眼,“好嘞,那我回家了叔。”
徐康民:“嗯回去吧,慢点啊。”
这时候天已经擦黑,太阳已经下山,还留了一点余晖,微微能够看清路。
徐瑾桃今天虽然累,但是心情很好,马上就能分家了,她到时候回家可以不用看到那几张恶心人的脸,想想就让人开心。
“姐姐!你回来啦!饿不饿?”瑾杏正在吃西瓜,看到姐姐的身影忙扔下西瓜迎了上来,后面的瑾桔瑾苹也跟了上来。
“哎,哎!你们三个别碰我,把西瓜水弄我身上了!”
三个妹妹笑哼哼地不在意,乖乖的没动,问她饿不饿。
徐瑾桃上午吃得饱,这时候还可以,“还行不太饿。”
柳叶看到闺女回来了,也不洗衣服了,甩甩手上的水去找大嫂要钥匙,给闺女做饭。
徐瑾桃没拦着,看到她爹坐在椅子上,高兴道:“爹,我回来啦。”
塌在椅子上的徐建业受伤地瞅了闺女一眼,张了张嘴没说话,站起身回屋去了。
徐瑾桃有些疑惑,问妹妹:“爹是怎么了,怎么不理人?”还是那种眼神?
徐瑾杏愤愤道:“下午三叔跟爹说完话,爹就这样了,谁说话也不理,肯定是三叔欺负爹了!”
徐瑾桃:“……”
这个徐建勇,她的意思是说让他分家的时候拉上她爹,他不会把工位的事情也告诉她爹了吧?
事实证明她没猜错。
徐瑾桃跑进屋里,只见黑咕隆咚的一片,她爹也没点灯……
等徐瑾桃点上油灯,明黄色的光亮照见了她爹的落寞受伤的背影,徐瑾桃有些好笑,她爹生气怎么也没动静呀。
她把油灯放好,与她爹并排坐到床沿上,故意问道:“爹,你闺女跑了一天呢,好累呀,回来也不见你跟我说话,咋的了,我惹你生气了?”
徐建业瞅瞅闺女,想起建勇刚才兴冲冲地告诉他瑾桃给他找了个工作,夸她真好,心里就闷得难受。
他也不是小气的人,可是建勇没疼过闺女,闺女前些天还因为建勇跟娘吵了架,怎么转头找了个好工作就给了建勇?
闺女也没跟他说,而且他年纪也不大,那活肯定也能干,闺女咋没想着他呢?
徐建业想说又不知道从哪说,别过脸不吭声。
徐瑾桃盯着她爹的后脑勺暗想,她爹娘吵架也这个样子吗,互相不说话?
她噗嗤一笑,直接问道:“爹,你是不是因为我把工作给了三叔你生气啊?”
徐瑾桃拽拽他的衣服,徐建业疼这个闺女,到底没忍住,“嗯,我也能干……”
徐瑾桃捂住嘴,使劲憋着笑,绝对不能让她爹听见了,否则肯定不理她了!
她使劲清清嗓子,解释道:“爹,装卸工人好累的……”
徐建业急了,飞快道:“我不怕累!”
他想让家里人过得好,再累他也愿意。闺女有本事,将来肯定能找个好人家,如果他有了工人身份,闺女嫁人也不会被婆家嫌弃娘家是个种地的。
徐瑾桃这回真忍不住了,她咋没发现她爹还有急脾气的时候,“哈哈哈……”
徐建业见闺女还笑,生气就要抬脚走。
徐瑾桃赶忙拉住恼羞成怒要走的爹,解释道:
“爹你别急,听我说。这个活累我才丢给三叔的,咱们大队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要在山上种果树,我记得你很不是很会打理果树嘛,这个和装卸工人你想选哪个?再说了,我不想让你们给三叔还钱,等他有了这个工作,他自己就能还钱了。”
徐建业听到闺女这样说,不说话了。
徐瑾桃继续问他:“爹,你难道丢下我们想去县城?要是这样的话我就把这个工作给你。”
徐建业这回吭声了,忙摆手,“不不不,给你三叔吧,我不要了。”他想和家里人呆在一起。
徐瑾桃见她爹这样,不由得笑了,她爹真好哄。
徐建业有些不好意思,又怕闺女觉得他还在生气,转移话题道:“你渴了吧,走,出去吃西瓜。”
……
第二天天光大亮,徐瑾桃被吵闹的声音聒醒,她烦躁地提了提被子,好不容易能睡个懒觉,谁又来了!
她起来一看,嘿呦,是董家人啊,不过和他们这行动速度相比,脸上的表情委实称不上好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