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猪
其实知青上山下乡的日子非常苦。
作为建设新农村的外来人员，大队要提供吃住，但是知青们年纪小，有的才十几岁，最大的也才二十出头，从来没有干过农活。
各个大队并不喜欢这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知青，觉得他们干的活还不如发给他们的粮食多。
像群山大队，其实如果没有徐瑾桃的到来，徐康民这样好的干部也只能尽力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心里并没有指望知青发挥自身的优势来为大队贡献力量。
知青们也受时代的局限，唯一的期盼就是回城，他们所学的课本知识也不能为他们带来知识之外的工作和见识。
那就更不要提其他的大队了。
于是徐瑾桃带着艾国华提着两斤桃酥，拿着大队长的介绍信，来到和平大队书记家里。
徐瑾桃还没说两句客套话呢，和平大队的书记偷偷拿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徐瑾桃，痛快地写了条子，跟甩了一个大包袱似的让徐瑾桃把他领走。
这个男知青文文弱弱的，啥也不能干，留着有啥用，大队书记还反过来谢谢徐瑾桃呢。
徐瑾桃笑而不语，但是见到刘晋的那一刻，她黑了脸。
这家伙不愧和艾国华是好朋友，两人抱头痛哭过后，不好意思向徐瑾桃道谢的模样和艾国华如出一辙。
说他俩是亲兄弟俩都有人信！
于是，在一众知青羡慕嫉妒的目光中，刘晋麻溜地收拾好包袱跟着面无表情的徐瑾桃来到群山大队。
徐瑾桃先带他到大队部办好交接手续，
“你找个时间，拿着条子尽快去知青办去把你的档案转到群山大队来。”
刘晋乖乖地点头。
徐瑾桃看着他这个模样，啥话也说不出来。
“行了，你和国华同志先回养猪场吧。”
于是刘晋跟着艾国华走在养猪场的路上，他忐忑地问好朋友，
“国华，我怎么看着徐场长不高兴啊？是不是把我转过来这事很困难啊？”
一路上场长没和他说过几句话，也没有笑脸。
好朋友以后能和自己一起在养猪场，艾国华很高兴，他“很有经验”说：
“没事，对新来的场长一开始都是这样的，你和她熟了之后，就会发现场长挺好相处的。只要你认真做事，她还会奖励你呢！”
刘晋这回心放到肚子里，两人开心地一路聊到养猪场。
这边的徐康民看到徐瑾桃一副吃了屎的模样，好笑道：“这是你自己领回来的，怎么这副表情？”
徐瑾桃有了宣泄的地方，指着门口一顿说：“是我自己领回来，我哪想到他和艾国华这么像啊？”
她苦着一张小脸，已经能想象到自己耐着性子对待他俩时的样子，
“我原本想着等这个人来了，我有什么事直接和他说，现在好了，一块豆腐变两块，拍不得打不得，我……”
徐瑾桃眼珠子转了半天，扬起斗志，
“不行，李叔出去的时候，我得让他留意，看看还有没有学医的，反正也不差一个人的工资。”
这句话正好让进来的雷会计听见，当即炸了，指着徐瑾桃“批评”：
“你这话不对啊瑾桃，你说好的还我两百还没影呢，这已经招进来一个了，还要再招，我不给你钱啊！”
徐瑾桃翻了个白眼，小家子气，马上养猪场扩大规模，两个兽医她还嫌不够呢。
“雷会计，我来还有一件事要说。”
既然这样，那就放个大招，让他松口。
雷会计不说话了，难道这丫头有赚钱的新法子了？
“我打算卖掉一百头猪。”
“什么？”雷会计不淡定了，“你要卖掉？！”
徐瑾桃依旧淡定，“是啊。”
徐康民知道这丫头说出这个话，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他道：“瑾桃，你怎么想的给我们说一说吧。”
“等一下，我把其他大队干部叫过来吧，大队长。”
雷会计快速道，他一个说不过大队长和徐瑾桃，万一这两人不知会其他干部直接拍板了，到时候他还要挨埋怨。
徐康民点头。
五分钟后，大队部的小会议室里聚齐了大队干部。
众人望着坐在桌子一端的徐瑾桃，静待徐瑾桃发言。
徐瑾桃已经熟门熟路，废话不讲，直接切入主题：
“去年我们购进的这批生猪体重已经稳定在120公斤到140公斤，这个时候的生猪已经过了最快生长期，也是最适合屠宰的生猪，过大的生猪肉质会变差。”
“所以我打算先向公社食品站卖出一百只，再向公社养猪场购进一百五十只猪仔。”
“而且，”徐瑾桃扫视一周，而后道：
“在资金回流之后，养猪场要再扩大一倍。因为我已经开始让艾国华给母猪配种，这样我们以后可以自产自销。”
徐瑾桃把养猪场上半年的计划行云流水地全盘托出，几个大队干部震惊地张大嘴巴，忘了说话。
徐瑾桃说的太过于顺滑快速，以至于有的大队干部对于某些地方甚至都没有听明白。
徐康民却不吃惊，他在组织盖养猪场的时候，看到徐瑾桃在那来回算钱的时候他就知道。
她是在算怎么尽量能盖得更多一些，不然，那么一目了然的账目，她没必要翻来覆去算那么多遍。
“大家觉得怎么样？要不就这么定下？”
眼看徐瑾桃就要敲板了，雷会计顾不得不好意思，忙道：
“瑾桃啊，这个资金回流是什么意思？还有你这个购进购出的账怎么算啊？”
徐瑾桃笑着跟他解释意思，然后又给他扔下一个重磅炸弹。
“雷叔，等把养猪场欠大队的账平了，我们就把养猪场的账和大队的账分开，这样也不会混掉，也方便管理。”
李洼平一直在旁边听着不发一言，听到这一句，立刻看向徐瑾桃，一针见血道：“瑾桃你的意思是要把养猪场分出去是吧？”
“……”这有个明白人呢，徐瑾桃不情愿地点头承认下来。
看来李洼平能当上队长也不是只有人缘这么简单。
本来徐瑾桃没想这么快说出来。
但是雷会计这不让那不让，管着她，还不如一口气说出来，这样也免得到时候来了钱，这些人更舍不得把养猪场分出来。
现在李洼平听出她的意思，看来有嘴仗可打了。
果然，李洼平皱眉反对道：
“我不同意，养猪场的生猪当时是用大队的钱买的，而且每家每户都有份，工资也是大队发的，你分出去了，以后这个钱归谁？而且你们怎么做也不用向我们汇报了。”
“这样一来，你们不就是成一个小团体了吗？谁来约束你们？”
其他大队干部也反过闷来。
是啊，养猪场的账分出去，大队就管不了养猪场的钱，更管不了养猪场其他的事情了。
徐瑾桃这么看中养猪场，其他事已经撒手不管，可见她对养猪场的重视程度。
他们和徐瑾桃虽然仅仅共事不过半年，但是对徐瑾桃的本事是知道的，这丫头本事大得很，管得住她就管得住养猪场。
大队干部不傻，当即站队李洼平，“我们也不同意！”
徐康民却不这样想，他道：“同志们，养猪场分出去也是一件好事。”
“现在瑾桃虽然是场长，事事都要和我们商量，这对瑾桃来说，难免束手束脚。咱们的脑子没有瑾桃转得快，本来她能一天干成的事，跟我们三天一小会，五天一大会，全都耽误了。”
“即使分出去了，养猪场还是我们大队的，收益依旧归大队社员所有，不挺好的吗？”
话虽如此，但是到时候徐瑾桃有了钱，话语权变大，超过他们也不一定呢。
徐瑾桃斜睨着这些人，顶顶看不起他们。
有多大盘子盛多少的菜，想她挣钱又不想放权，瞅瞅大队长，这才是领导的风范。
她坏心眼给大队干部描述最坏的情况，“大队长说得对，其实我先前只是预想的最好情况。”
“大家也知道前几年咱们大队猪瘟的事，每家相隔那么远，可是猪瘟一来，队里所有的猪一只不剩。养猪场里的猪更是离得近，一个不小心，那……”
徐康民忙道：“呸呸呸！丫头胡说什么呢？”知道她想吓唬其他干部，但是也不能浑说啊！
徐瑾桃吐吐舌头，淡笑道：“我也只是说有这种这可能，若是真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如果大队也在其中，免不了都要受到社员和公社的问责。”
“我也是为了大队考虑，如果分开的话，无论好坏，养猪场一力承担。”
大队干部迟疑了，这……
徐瑾桃假装道：“这么一说，我自己也有点害怕，要不不分开也行……”
然后她一脸懊悔的样子看向众人，好像很期待李洼平再反对一下。
大队干部：“……”
李洼平还是不同意。
徐瑾桃只好使缓兵之计，“大家再想一想吧，我也再想一想。”
就这么过了五六天，大队干部看着徐瑾桃绝口不提分账的事，以为她也在担心她自己所说的那个最坏情况。
如果养猪场出了事，社员还好说，但是这事是过了公社明路的，万一真的来场猪瘟或是别的，公社的领导当然要问责大队干部，拿他们开刀。
这个时候，大家墨守成规，没过天下太平，谁也不想多一事，既然徐瑾桃愿意冒风险，那就让她担着吧。
雷会计第一个耐不住：“那就听大队长的，分了吧。”
见有人领头，其他大队干部也纷纷表示同意。
李洼平一看自己成了光杆司令，自己挡着无疑是和大队长徐瑾桃不对付，他不情愿道：
“我也同意，但是我要提一个要求。”
只要同意分开，他提三个都行。
徐瑾桃看向他，示意他说。
“养猪场的大事要和大队长商量，在公告栏公示，每年年底我们大队要查一遍养猪场的账，以示监督。”
这个容易，合情合理，徐瑾桃痛快应声：“没问题！”
第二天，徐瑾桃乐颠颠地带着刘芳芳去了公社食品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