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脸
这边的徐瑾桃已经开始和鲁大海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救他孙子的“惊险”。
绝口不提刚才的事。
她不提,鲁大海当然要提。
这是恩人,当然和不认识的人不一样。
他温声细语,“小同志,怎么吵起来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
徐瑾桃好像才从前几天的回忆里出来。
闻言立刻被带入刚才争吵的时候,气愤道:
“叔,你也知道我家离这里很远,上次来就是想问问这两位同志情况,结果让这两位同志说了一顿!”
“这次我们直接扛来了猪,明明在场里过了两遍秤,都是260斤,这两位同志非说是200斤,我一时气不过,就和他们吵了起来!”
说着说着激动起来,眼里隐隐泛起泪光。
鲁大海是站长,怎么会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
他们食品站是唯一收购生猪和肉食供应的地方,可是个大肥差。
有的人机灵知道送点东西,给他们顺利达标,不要再来回搬运。
这不,把这两人的胃口养大了,但是这两人很有眼色,知道给他大头,鲁大海对他们收购卡人也就睁一眼闭一只眼。
但是,徐瑾桃不行。
虽说宣扬破除封建迷信,偏偏鲁大海这人信得很,对因果报应和贵人小人那一套深信不疑。
徐瑾桃那天“救”了他孙子,却什么也不拿连名姓都不留就走了,更让鲁大海相信徐瑾桃算是个小贵人。
这样的人是不能得罪的。
他先是轻声安慰徐瑾桃:“小同志你别哭,我是站长,我一定把事情的原委弄清楚。”
转过身对着黄杰蔡厚竖起眉毛,斥道:“小同志说在家已经秤过,你们怎么会少这么多斤数,是不是没看仔细!”
这两人也不知道收敛点,收了那么多礼,还没饱!
但是毕竟两个人是食品站的,不能有欺压贫下中农的口实,不然保不齐哪个小人去革委会举报,他这个站长也别干了!
徐瑾桃在后面偷偷撇嘴,包庇!
他们眼歪了?能把260看成200。
黄杰蔡厚也反应过来,诺诺应是,又去看秤。
蔡厚眼珠子一转,忙道:“站长,实在是我们的失误,这个秤坏了,误会这位女同志了,我们马上去拿新秤来!”
“为人民服务不能有一点马虎,写两千字检讨明天放在我桌上!”
“是是是,我们一定深刻检讨自身错误!”
“那还不快去!”
底下的社员看到鲁大海教训了他们俩,不禁拍手叫好!
鲁大海笑得更慈祥了,他摆摆手,高声道:“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大家到我这里来报告!”
这下喝彩声更响亮了。
徐瑾桃在一旁无大语,还让他做起好人来。
不过能杀杀那两人的贪婪,顺利把猪卖出去,也挺好。
鲁大海这下更觉得这个女孩真是他家的贵人,一举两得。
前两天把他孙子找回来,现在又给他提了个醒,他得管管下边这些人了,放的太宽把自己搞下去可不好。
这些暂且不提,鲁大海笑眯眯道:“小同志,还得一会子呢,不如你先来我办公室坐坐?”
徐瑾桃这回没有推辞,抿嘴笑道:“那谢谢站长啦!”
“来,我们边走边走边说。”
鲁大海引徐瑾桃去他办公室,
“还不知道小同志你叫什么呢?你说你家很远,是哪个大队呀?”
徐瑾桃就等他问呢,当然是能说多少是多少。
“我叫徐瑾桃,我家在群山大队……”
“你跟我闺女差不多大小,我就叫你瑾桃,你也别那么见外,就像刚才,叫我叔!”
“您是长辈,那我听您的。”
鲁大海拉开抽屉,给徐瑾桃泡了一杯茶,随口赞道:
“瑾桃你家的猪养的真是好啊,都有两百六十斤,你第一次来可能不知道,大部分的社员拉来的猪只有你家的一半。”
这话正中徐瑾桃下怀,她笑着接口道:
“叔,不是我自夸,我们大队成立了养猪场,这猪是集中一起养的。本来这次要送来食品站一百头,但是……”
她状似不好开口,不再往下说,但是眼里的愤怒犹在,明显就是碍于鲁大海是食品站的站长,拿不准他和黄杰蔡厚的亲疏关系,往下说不知道情形如何。
这女孩挺聪明呀,鲁大海当然不会护着外边那两个蠢货,他一拍桌子,生气道:
“肯定是那两个家伙干的是吧!瑾桃你放心,我一定骂他们!我作为食品站站长,绝对不会允许有人欺负农民。”
徐瑾桃当即站起来,感激道:
“谢谢站长!那我们这一百头猪马上也运过来。”
鲁大海看安抚住了徐瑾桃的情绪,不愿多提食品站的短处,扯开话题与她闲聊:“那瑾桃你们的猪都有这些斤数吗?”
其实鲁大海提这个,也是因为前几天去城里开会,领导不满意收购上来的生猪体重不足,136斤虽然是指标线,但是这个斤数的猪还是胚猪。
领导训话,下边人记得清楚,虽然鲁大海只是公社食品站的,但是对于领导的话也是奉为圭臬,这才下意识提出来的。
徐瑾桃道:“是的,都是二百四十斤以上,剩余的我们再养一养,够了斤数再来。”
鲁大海一听,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不如他做个顺水人情,给她提提价格,这样自己也能从中抽一些油水。
食品站的收购价格有上下浮动的区间,而他就是把握价格的拍板人,说多少就是多少,这不正好?
他想通了这一点,笑的更加和蔼,徐瑾桃在一旁暗暗皱眉,这人怎么好像憋着什么坏点子。
“瑾桃啊,是这样的,我们食品站要宰杀一部分猪进行肉食供应,还有一部分也要上交。我看你带来的猪品相不错,我愿意在原有的收购价上再加一毛五,你看怎么样?”
他知足,不贪多,抽个五分就好。
徐瑾桃当然愿意啊!
“那真是谢谢站长了,那我今天回去清点好就运过来!”
鲁大海提醒道:“前提是那些猪也要和今天的品相一样好。”
这样他即使提高了价格,上边的领导只会高兴,而不是训斥。
“这个您放心,到时候您可以亲自验货!”
路上,几个人都高兴不已。
刘芳芳算数好,拿手指头当算盘,开始算:“场长,你看,原来是六毛九,加上一毛五就是八毛四,咱们的猪取中间数二百五算,就是……两万一!”
娘耶,两万块,她们家挣两辈子也挣不出来这么多钱!
她们养猪场这下发了!
刘芳芳的手都激动得哆嗦,还在算,“比原来的收购价多了三千七百五……”
徐瑾桃心里还在想为什么鲁大海会突然提价格这件事,闻言不走心地竖起大拇指赞道:“你真是厉害,这么大的数,算的这么快!”
现在关注的重点是这个吗?!是钱啊!
后边跟着的四个汉子听到这几个数字也同样一震。
这个年月,钱是很保值的,千已经是足够人们吃惊的数字,他们养猪场一下就可以收获两万块,如何不叫他们震惊。
徐瑾桃想了半天,又想起鲁大海说起数额巨大,他要亲自看秤监督,突然想通了!
好啊,这人是想吃差价!
真是什么时候都少不了贪污纳垢的人啊。
不过这和她没关系,自己想明白没用,她没有证据,也犯不着和鲁大海过不去,这人又不是吃回扣,和她们养猪场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是徐瑾桃又想起后边一起排队的那些农民。
自己想了歪主意这才和鲁大海搭上了线,才避免给那两个小人送礼,但是他们搭不上呀。
这时候大家明明自己舍不得吃穿,辛辛苦苦养了一年的猪,还要给那两个小人买烟讨好,才能卖了猪买一年的生活用品。
这样的事徐瑾桃看不顺眼,这样的小人徐瑾桃看不惯。
她不能任由他们鱼肉农民。
但是能在食品站这种地方上班,哪个背后没有点人脉关系。
她该怎么揭发他们?
她不能让人发现是她举报的,这样只会给她和养猪场找事。
有什么办法既不让人发现是她干的,还能把人搞下去……
徐瑾桃一时没个头绪。
算了,自己以后要频繁往公社跑,总能想出来办法,眼下先把这批猪顺利卖掉。
想通了这一点,徐瑾桃才想起交待后边的人:
“这些事情不要对外说,养猪场的人也不要说。在卖掉这批猪之后我会公示。”
要是提前让大队干部知道如此大的卖价,又提了这么一大截价格,就是闹翻脸,他们也不可能让养猪场划出去。
她扫了众人一圈,又加上一句,“这个事情算是机密,谁要是说出去,咱们就按规章制度来办。”
徐瑾桃的话说的这样重,几人心中一凛,自然保证绝对保守秘密。
封好口,徐瑾桃又想到一个问题。
可是要怎么把这么多头猪运到食品站呢?
一头猪需要两个人抗,那么至少需要两百个人抬这些猪去公社。
她想象一下那么多人一起抬猪进公社的情形,不禁有些犯愁。
不仅耽误大队社员上工,而且她们养猪场现在还在发展中,属于个小透明。
这么大阵仗,不行啊。
要是她们大队有辆拖拉机就好了。
可是把猪拉去卖才有钱买拖拉机呀。
这件事陷入了死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