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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里。
徐建红被狱警强行拖拽到医务室,“李医生,麻烦你,把她的手接好。”
“知道了。”李医生很不耐烦地回了一声,“过来我看看!”
这些个犯人,成天打架斗殴,没事找事,是一会儿也不让她消停。
医生心里烦躁,手上自然也不客气。
十指连心,徐建红已经痛得失去知觉的手再次传来钻心的刺痛感,疼得她眼前发黑。
带着几十年养尊处优记忆回来的徐建红如何能忍受这样的痛苦,当即嚎叫出声。
站在不远处的两个狱警看着她这样,讨论起来。
“这个0366真是社会主义的渣滓,咱们新社会怎么有她这样的败类!进了咱这儿还是这么闹腾!”
“哼,要不是败类,她怎么会到咱们这来?”
“也对。不过她不服从管教,这对咱们的工作造成了困扰啊。我数数啊……加上这回有七回了吧。咱们可以提交申请,把她送到‘管教房’去了……”
“管教房”算是监狱里的暗语。
里面关押的都是杀了人的重刑犯,极难管教,私下打架斗殴最是严重。
但是不用狱警操心,她们从来不会闹到明面上来。
所以闹得严重的会送进去先叫她们“管教”一顿,出来就会老实很多。
狱警戏称为管教房。
两个狱警的讨论根本没有避讳徐建红,正在包扎的徐建红瞳孔一缩,瞬间像惊弓之鸟跳起来!
她见过“管教房”的犯人,她们那种漠视生命的眼神叫人胆寒,和她对视的时候,就像是在看老鼠,随时一脚就能踩死!
在监狱里,她简直生不如死,能撑到现在,全靠着有以后的记忆,威胁徐瑾桃把她放出去。
现在她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断了,徐建红彻底崩溃。
“我不去!我死也不要去!你们这群贱人,知道我是谁吗?!我老公可是身价上千万!等我出去找到他,一定叫你们好看!”
她张皇失措,习惯性地用命令的语气威胁狱警。
可是她忘了,这里不是她上一世的家,狱警也不是她可以随意叱骂的保姆司机。
两个狱警本就烦她,现在还敢骂她们!
两人也不打报告了,直接将她拖到了“管教房”。
………
一间单独的牢房里,看着双眼呆滞,嘴里不停嘟囔着的徐建红,卫景扬眉头紧皱,声音冷沉,“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她侄女探监时她就在发疯。医生帮她把手指接好,送她回牢房,她看见里面的犯人后死活不进去,我们强拉了她几把,然后就变成这样了。我们没办法,只能把她单独关起来。”
狱警当然不会提给徐建红换牢房的事。
现下她疯了,她们也松了一口气,这个“破坏分子”可以送到精神病院,牵扯不到她们身上。
卫景扬不甘心,他蹲下身体,与徐建红平视,尽量平心静气地问,“徐建红,探监的时候你们俩究竟说了什么?”
徐建红像是听不到他说话一样,嘴里依旧说着,“活该,你卖到山上是你活该,看到又怎么样,你不还是死了。这就是个梦,我睡醒了就会回去的……”
说着,她倒下装作睡觉的样子。
没等两分钟,她忽然坐起身来,看着周围阴暗的环境,大叫道:“这是什么地方,哎呦我的手好疼,司机,司机快开车把我送回家,叫医生来!”
没有听到回答,她不错眼地盯着一块空地,张口就骂,“你耳朵聋了!再不送我回去我叫老郑开了你!”
卫景扬开口问了几遍,都没有得到徐建红的回答,只得无功而返。
徐瑾桃睡的很不安稳,她梦见她和家人正围坐在堂屋里其乐融融地吃饭,忽然一个和她长得很像的女孩走了进来。
徐瑾桃一怔,那是原主。
原主笑着对她说:“谢谢你瑾桃,你已经帮我报了仇,你可以回家了。”
家?
她一个人,没有家。
她要怎么回去呢?徐瑾桃呆呆地想。
“徐瑾桃”见她不动,生气道:“你难道要霸占我的身体,还要夺走我的家人吗!你和徐建红有什么区别!”
徐瑾桃慌乱无措,连忙摇头,“不是的,爹娘妹妹是你的,我不会霸占的。”
她依依不舍让开自己的位置,原主坐了过去,一家人继续其乐融融地吃饭,好像谁也没有留意刚才的插曲,也好像看不到她的人。
徐瑾桃落寞走出去,没关系,以后她要是想爹娘妹妹了,可以偷偷跑去看她们。
她抬头擦掉眼泪,忽然看见了卫景扬站在公安局门口,她惊喜地跑过去。
是啊,她还有卫景扬。
可当她跑过去抱住卫景扬的那一刻,却扑了个空。
她回过身,想要再尝试一次的时候,她看见卫景扬忽然抱住另一个女孩,低声教训她冒失的行为,语气却带着难以忽视的温柔。
她想要分开两人,大声喊道:“卫景扬,我才是你对象,你为什么要抱别的女人!”
卫景扬甩开她的手,护住怀里的女孩,眼神冰冷,“你不见了,难道我要一直等着你吗。”
……
下午卫景扬再回到群山大队的时候,徐瑾桃已经发起了高烧,徐建业抱着闺女正急火火地去孙大夫那。
孙大夫给徐瑾桃吃了药依旧没退烧,卫景扬心急如焚,直接把人送到县医院里。
他第一次动用父亲的关系,请来了院长和县医院最好的医生。
医生们围着徐瑾桃看了半天,都得出结论,徐瑾桃只是伤寒发热而已。
“那她为什么不醒!”卫景扬紧紧抱着徐瑾桃滚烫的身体,声音带着隐隐的颤抖。
这两天的事情太过诡异,女孩现在昏迷不醒,可他却毫无办法,他的内心深处忽然涌上一股恐惧,女孩如同握不住的流沙,好像随时会飘散。
院长从前是部队的军医,算是看着卫景扬从小长到大的。
这小子被他爸训练地老成持重,这还是他头一次他如此慌乱失态的模样。
看来这丫头是他心尖尖了。
他笑道:“她爸妈说她连续工作好几月,她的身体一直没有得到休息,这次经历情绪波动太大,昏睡个一两天也是正常的。你要是不放心,明天把她送到省城再检查一遍。”
院长说得自信满满,徐建业夫妻俩随即心放下来一半。
柳叶擦擦眼泪,对紧抱着闺女的卫景扬道:“景扬,你一天没回家了,先回家看看吧,这儿有我和你叔。”
卫景扬这才惊觉自己还没回家,父母还在家里等着他们去吃饭。
他轻轻扶着徐瑾桃,把她放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婶子,我马上就回来。要是有什么事,您先去找院长。 ”
“哎 ,你快去吧,别叫你爹妈担心。”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离开你们的,对不起……”睡梦中徐瑾桃不停地说着呓语。
柳叶的眼泪自从来到医院就没停过。
她闺女从来都是健健康康的,怎么去见了小姑子一面,就变成了这样!
闺女发烧不停地说着胡话,柳叶看着比剜她的肉还疼。
她让丈夫去打水,一遍遍地给闺女擦拭身体,“瑾桃,好孩子,你是娘的心肝肉啊,你睡一觉得赶紧醒啊,不然娘生气了啊。”
她回头埋怨打水回来的丈夫,“你说你,怎么不跟着去,闺女受了这么大罪,她小姑就是个害人精!”
徐建业很是自责后悔,没有反驳孩子娘的话,早知道,他就应该跟着去的!
他握住女儿打吊瓶的手,冰凉一片,他使劲搓搓手,给她暖手。
“手凉了打针会疼,爹给你捂捂。”
周围的一切徐瑾桃全都感知到,可是她睁不开眼睛,身体也无法动弹。
难道这就是两人互换的方法?
徐瑾桃紧闭的双眼滑下一颗晶莹的泪珠。
她舍不得爹娘,好舍不得……
能不能让她最后看一眼爹娘再让她走,她在心里祈求道。
可惜,无人听到她绝望的祈求,徐瑾桃的意识渐渐消失,化作一缕白光不知飘向何地。
等她再次睁开眼,她已经来到最初那个纯白的空间,寂静无声。
还没等她试图叫人,另一个女孩缓缓走了出来,正是原主!
“……你怎么也在这里?”徐瑾桃疑惑,随即她想起一种可能,喉中艰涩地问道:“我们是要在这儿把身份换回来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能不能让她和家人道个别再换回来……
没想到原主连忙摇头,“不是的,瑾桃。你已经群山大队的瑾桃了,我已经不存在了。”
徐瑾桃惊愕抬头,“你……”
原主没有悲伤,一如徐瑾桃在记忆中看到的那个羞涩善良的女孩。
她笑着道:“重启人生一直在你身体里,我在这里。它是靠人负面情绪的波动当能量的。”
“只有你遇到奶……”她顿了一下,重新改了口,“遇见害我的人,只要情绪波动变大,我就可以看到画面。”
“到了一定…阈…阈值,”她还说的不是很熟练,“我就可以重新掌控身体。你昨天听到徐建红说的那些话,情绪失控,所以我才会出现的。”
徐瑾桃没想到是这样,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昨天你叫我的时候,我出不来。对不起,害你伤心成那样。”
徐瑾桃连忙摇头,忽然有些尴尬,“没关系的,我以为……”她会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呢。
那一刻的冲击太大,徐瑾桃没法淡定。
原主笑得揶揄,她眨眨眼,像以前一样跟朋友开玩笑,“那是我头一次看见仇人以外的人,还有点惊奇,你眼光真好,他长得真好看。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遇到这么好看的对象。”
徐瑾桃也笑,“我也觉得他就很好看。”
听到她的后半句,徐瑾桃忍不住关心她的以后,“你以后会去哪里?”
原主听到这个,还有点不好意思,歉疚地看向徐瑾桃,“瑾桃,我当时掉下悬崖,最记挂的其实是想再看一眼爹娘妹妹。后来到了这儿,报仇的念头才变成了最重要的。现在我已经亲眼看见她们的下场,我还想再看见一眼他们,才能再开始我新的人生。所以…”
徐瑾桃一愣,反应过来后道:“当然可以,他们原本就是你的家人。那我要怎么做?”
看到徐瑾桃这么爽快,原主也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徐瑾桃和自己一样,爱爹娘妹妹,甚至比她还多,她也怕徐瑾桃不同意。
“只要你同意我就可以出去。你放心瑾桃,只要你说出不愿意,我就会马上弹回来。你也可以看到我在做什么。”
她伸出一根手指,“三天就好。”
徐瑾桃点头,“我同意。”
她现在的一切都是借用了原主的,她想要回去三天是理所当然的。
原主真的很高兴,她终于可以再看见爹娘一次了!
她开心地蹦到一个地方,伸手按了一个很不起眼的按钮,徐瑾桃忽然看到一块浅蓝色的面板浮现出来。
那个印象深刻的冰冷电子音再次响起。
“欢迎您再次进入重启人生。这将是您最后一次进入重启人生,感谢您对重启人生提供的能量值。”
徐瑾桃:“……”她应该说不客气吗。
冰冷的声音没有停顿,机械地介绍了一通规则,再次弹出熟悉的对话,“您可以选择接受或者不接受。”
徐瑾桃对上原主紧张期待的眼神,笑着道:“我接受。”
几分钟后,徐瑾桃看着那块淡蓝色的面板,上面正传送着原主和爹娘紧紧抱在的画面。
她很是感慨,当时她来的时候,百般不情愿,现在她已经离不开这里的每一个人了。
“关了吧。我不需要监视她。”她道。
因为原主也是徐瑾桃。
……
三天之后,徐瑾桃醒来发现,她已经躺在了她自己的床上,好像以前任何一个稀松平常的早上。
只有徐瑾桃知道,她会更加珍惜以后的每一天和每一个她爱的人。
她想要马上起来去抱抱家人,却发现手里握着一个硬硬的东西,那是一封信。
上面写着“瑾桃收。”
徐瑾桃立马坐起来,靠在床头上,把信打开,上面歪歪扭扭还夹杂着拼音的字映入眼帘。
“瑾桃,这几天,我真的很开心。我晚上和娘一起睡的,抱着她的时候发现她胖了不少,眉头上的皱纹好像也淡了。爹也是,和我说话多了,好像还会开玩笑。其实我以前和爹都没说过几句话的……”
“瑾杏和瑾苹的变化最大,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看见我好了,一劲儿地亲我,我都快要记不得两人之前的样子。
不过她们人现在太皮了,我觉得你得管管了,都不像女孩子的样。”
唔,徐瑾桃想了想,好像最近她是没怎么管两个妹妹,是得管管了。
她继续往下读,
“哦,我还去了养猪场。你真是太了不起了,管着那么多人。他们见了我,都关心我,我当时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怕给你露馅儿。可是刘芳芳和瑾满发现了,我还偷听到他们给娘说,让娘带着我去看看脑子,好像发烧烧坏了……”
徐瑾桃噗嗤一笑,她能想象当时的画面,明天她就去治这两个人。
“哦,还有你对象!和我看到的人根本就不一样,他好凶好严肃。他一眼就发现我不是你了,明明系统调整过。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和他在一起的,以后我呀,要找一个好看温柔的,你对象这样的太吓人。”
徐瑾桃唇角翘起,她就喜欢这样的。
“我告诉他过几天去找他,让他先回去。你记得去找他,别叫他担心。”
那家伙应该很担心吧,没关系,她马上就去找他了。
“瑾桃”说了很多,满满的五页纸,徐瑾桃一字一句地细细看,感受着她的美好回忆和快乐。
直到最后一句,“瑾桃,谢谢你为我所做的所有事。我很庆幸选择你代替我,祝愿你以后幸福快乐。”
“再见,我的姐妹。”
风轻轻吹来,轻抚徐瑾桃的脸颊,好似“瑾桃”在和她说话。
一颗泪落在字迹上,徐瑾桃擦干纸张,把信整整齐齐叠好,和她告别,“再见,我的姐妹。”
晨光熹微,她悄悄走出屋门,想去看一看家人,还没走出去,她爹冷不丁地出声,“闺女,你刚好,起这么早干什么,快回去躺着,”吓她一大跳。
“爹,你坐在这里干什么?还突然吓人!”
虽然她嘴里抱怨着,还是走了过去,抱着她爹不松手。
徐建业放下手里的木头,擦干净手摸了一下闺女的额头,手底下的额头微凉,他放心下来。
“你前天太吓人了,这几天还有点不对劲,我想在你门口看着点。”
他这几天早上都在她门口坐着,确保她没发烧再去做活。
他没有让闺女放开揽着他胳膊的手,迁就着闺女的动作,姿势怪异地继续削着手上的小木头。
徐瑾桃把脸埋进他的胳膊上,把感动的眼泪全摁在她爹的衣服上,撅着嘴问道:“哪里怪了,都是你闺女,哪个样不好?”
徐建业憨憨一笑,点头,“是呢,闺女你只要不生病,哪个样都好。”
徐瑾桃扒着他不松手,徐建业想起这几天的事,再次问闺女,“瑾桃,你和爹说实话,你和是不是景扬吵架了吗?他已经在咱门口呆了三天了。他要是对你不好,爹去给他说。”
前天他也问过,可是闺女顾左右而言他,他怕刺激到闺女,就没再提。
闺女不想看见他,他就守在外边不走,让他进来住也不肯。
这都三天了,老是这样也不是个事啊。
徐瑾桃呆滞了一瞬,立马向外跑去。
“瑾桃”不是叫他回去了吗!这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