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出了酒楼,惠风和畅,京城繁华的街道上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阿影刚刚雇好的马车前早已有等待的小厮,见她出来,熟练的将小凳放下,阿影扶她上了马车。
车内小塌用的是上好的紫檀木,显然是用油布常年擦拭过的,把手处泛着亮光。
这些年的朝堂更迭,影响的不仅是朝政,也影响到了财政。北方的经济迅速萧条,一直以北方为中心的经济体系,已经显出大幅度南移之势。
孟家的家产在南方还未显得鹤立鸡群,在这里倒是享受到了做富翁的感觉。
这种有钱的感觉一直延续到了宅院上。
孟茵堂在南方见的宅院多是小桥流水,造景婉约的亭台楼阁。相较之下,京城里的宅院虽然少了几分雅致,却多了些沉淀下来的底蕴。
只可惜商仕有别,孟家乃是从商之家,无法在最靠近皇城的繁华之处购置家产,只能买在临近郊外的地方。
前几年,孟家前来采买的管家耗尽心力,想方设法在一处靠近雁泉山的地方安排了一处房产,虽是偏僻,好歹远离闹市区,胜在地方幽静,风景独好。
雁泉山是京城权贵们颇为喜爱之地,此处温泉水质上佳,雁泉寺的算卦又极准,实在是休憩的宝地。
孟茵堂对这处宅子也十分满意,这宅子虽僻静,离京城倒也不算太远。
她掀开马车帘,阿影扶她下车。在此照顾宅子的张妈妈已经早早的恭候在此地,她忙着迎上来,身后的侍女也一分不乱的跟在她身后,簇拥孟茵堂朝府中走去。
郊外的宅子,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大。
眼前的宅子,虽说也是一个规规矩矩的三进三出的宅院,但后院极大,还有一个规模不小的湖。
孟茵堂跟着转了一圈,最后回到自己的晚棠院。这也是前几年这处宅子安顿好的时候她自己取的名。
不同于其他少女的闺房,晚棠院有一个孟茵堂自己安置的小书房,此刻,她就坐在自己的书房中,仔细盘算这此次扩展生意的事情。
和沈席舟的协议,说不上谁得利更多,眼前的生意倒是小事,待到京城的贵族用惯了孟家的布,那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届时,她掐准时机出面,在京城开几个铺子,就不愁销路的问题了。
只是……
她捏着手中的笔,陷入沉思。
今年新党得势,又恰逢西夏边境处争执不断,听闻还有加强的趋势,也不知这战争是否会起。
这个问题成为了第二日朝堂争执不断的议题。
尚书省左仆射门下侍郎章谆上书,称“吾乃泱泱大国,退缩忍让一时乃计谋,若退缩忍让一世,倒叫人看尽了笑话。”
户部左曹侍郎刘安世乃旧党人士,自高太后去世,朝堂旧党尽数被清后,他未免显得孤立无援。
他坚决出言反对,认为财政紧缩,征战只会造成劳民伤财,两败俱伤的局面,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
然后兵部尚书张广燮拿出了前线某位将军的布防图以及攻城策略,声称该计策乃是前线多年心血累计而成,实用性极强。年迈的尚书一力作保,说该战必胜不败。
刘安世站在朝堂正中,拿出包含扬州知府杨简在内的数名知府的联名手书,声泪俱下:“朝堂无银,百姓的日子苦不堪言,战争对百姓有益无害啊。”
皇帝刚刚掌权不久,虽对此局面毫无经验,但其被高太后压制数年,心中积怨已久。他看着座下黑压压一片大臣争执,忽然一笑。
众人虽然在争执,但也时刻密切关注皇帝的神色,他这一笑,底下争执的声音突然小了下去。
“朕虽即位九载,却始终没有执政,在这朝堂上也无什么话语权。”
此言一出,众大臣急忙跪下,众人皆是瑟瑟发抖,头顶直冒冷汗地叩拜:“陛下息怒。”
“此次议题,是让众爱卿探讨,本没有什么对错,尔等也不必如此紧张。”
他话锋一转,右手攥着的三羊开泰手件叩了叩龙椅,“然,朕刚刚掌权不久,刘侍郎就拿出这不知道准备了多久的手书,这可寒了朕的心啊。”
年轻的帝王看向刘安世,他高高在上地坐着,眼眸低垂,脸上神色难辨:“是不是啊,刘侍郎。”
底下众人这才明白,探讨是假,排除异己才是今日的主旨。
刘侍郎脸色惨败,满脸都写着不甘。但早在高太后,甚至更早,在前几位帝王不断贬谪异己,夺权之时,他的结局都已注定。
不安的时代之下,没有赢家。
皇帝将刘侍郎贬去了安州做知府,比起岭南等地,甚至还算个好地方。
眼下站在朝堂上的众人,哪一位不是在历次的变革之中被贬至岭南再回归的,甚至如今的副丞相章谆,就是本朝第一位被贬去岭南的人。
在蔡确的车盖亭诗案后,章谆与蔡确前往岭南,如今已有八年的时光。
这八年,章谆在岭南大幅度促进民族间的情谊,不断改革岭南的政治、经济与文化发展。
因此,如今就算是前往岭南,那也与当年的情形大不相同。
成王败寇,兵家常事罢了。
如今这样一个全是新党的朝堂,是否出战显然不是一个值得争执的问题。退朝后,皇帝便宣了几位心腹大臣商议战争的细节问题。
退朝之后,除去被留下的章谆、张广燮等人,其余的大臣都沿着宫门的墙裙缓缓向宫门口走去。
太阳光从墙头射入,落在地上被筛成斑驳的暗影,洒落在在场每一位人的额前。
一位同样位于户部,在刘安世手下任职的大臣小声对他的好友说:“如今刘大人被贬,户部群龙无首,怕是有一阵不能清闲了。”
这话被一旁另一位大臣听见,他回头笑道:“张大人这是已经在想着升官发财了!”
他这话本没有什么深意,但一经说出,周遭的人脸色都变了几变。
新帝被太后压抑得久,如今刚刚掌权不久,年纪又轻,完全不懂平衡之术,眼下这二人应当是要受到惩戒了。
果然,几人还未出宫廷的大门,就有陛下的口谕下来,命二人回家自省三日。
到了午膳时分,屋外的大雨渐歇,屋檐上残存的积水顺着瓦片滴落,不断地敲击着庭院内的青翠欲滴的芭蕉叶。
孟茵堂正坐在窗前整理账本,她看看屋外的天色,叫上屋内正在收拾行李的阿影:“阿影,外面雨停了,不如我们先去看看京城里的铺面吧。”
距上次来已经有一年多的光景,去年年关因为党争的问题母亲拦着没有进京,这次刚好来京城看看。
张妈妈做事很是利索,刚吩咐下去,就准备好了要用的马车等物。
进京途中,道路两侧尽是茂密的枝叶,越向京城,枝叶越是疏散。
没过多久,马车就驶向了京城里最繁华的街道之一,孟茵堂记得自己家里在此处有不止一处铺面。
由于这次主要是经营布匹生意,阿影就带着她先去了那家布行。
布行的老板去年刚换过,还没见过孟茵堂。
早上孟茵堂看账本之时,去岁由于有竞争对手恶意打压排挤,布行生意大幅缩水,如今光从门面上看,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缩水的痕迹。
孟茵堂向阿影使了个眼色,阿影会意,大摇大摆地走进去:“老板,我们小姐想裁剪一些时新的布料来做一些夏衫,不知道有什么推荐的布料呢。”
屋里客人不少,从拐角里走出一个正在翻看账本查账的中年男子,他上下一看阿影的穿着,立刻露出谄媚的笑容:“不知贵客想要什么样的衣料呢?”
阿影随意瞟了一眼:“怎么感觉你们这里的客人没有隔壁的多啊?”
贾掌柜听了连忙摆手:“这可没有,我刚刚还在查账本呢,我们家店里卖出的货,不要说是和隔壁比,就是和京城随便一家拉出来比,那也是只多不少,质量那就更不用说了。”
隐藏在客人之间的孟茵堂此时出现在贾掌柜面前:“既然如此,贾掌柜寄来扬州的账本,为什么写着亏损如此之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