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平阳王妃替沈姮发上别了笄，及笄礼最关键的一步就算完成了。
沈府管家站在架台之上，声音洪亮地宣读着礼单。
“平阳王妃，送黄金臂钏一对，莲花镶宝石簪一对。御史夫人，送金镶玉折扇一副，羊脂玉耳珰一对……”
台上管家正宣读礼单，却被来人出声打断。
“在下是陆府管家，今日夫人身体有恙，特命我将礼品送来沈府，还请沈夫人莫怪。”
沈夫人冷眼看着一旁陆府家丁，那管家连忙将礼单递到沈管家手中。
台下有人不嫌事大，起哄道：“既如此，让我们也听听陆家都送了些什么。”
沈管家看了一眼沈夫人，才放下心来，高声宣读着礼单，“陆夫人，送翡翠屏风一套，云锦十匹，九头凤钗一支。”
台下宾客顿时哗然，这支凤钗原本就是沈家传家之物，想来当初应当是以此作为定亲信物给了陆家。
今日陆家大张旗鼓派人退回，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这陆家简直欺人太甚，沈夫人冷笑一声，掷地有声道：“你们陆家当真厉害，今日在我儿及笄日子还了凤钗，凤钗我们收回了，从此与陆家再无瓜葛！”
沈夫人一甩袖子，冷声道：“我们沈家不请不相关的人，将你们这些东西抬走！”
沈夫人心中怒火中烧，可明白，此事若是闹大了，毁的是自家女儿的名声，便忍着没说难听的话。
原本好好的笄礼被陆家毁了，沈姮面上愣了愣，有几分状况之外，却仍旧得体地走完了过场。
及笄礼结束之后，等送走了宾客，沈夫人让沈娆去陪陪沈姮。沈夫人匆匆回了房中，气到差点站不稳。
许护连忙扶着她，“夫人”
沈夫人眼中涌上了泪，紧紧攥住许护手臂，“今日之事，他们本可以私底下退婚，可他陆家偏偏在姮儿及笄礼上，当着整个上京的名门贵女面前公然退亲，非要闹的人尽皆知。”
沈护拍了拍夫人的手，他眼底同样带着怒意，“他们陆家欺人太甚！丢的不仅是我沈家颜面，更是打我姮儿的脸！”
这场及笄礼可谓让沈家丢尽了颜面，沈护心中有气，可心知若是闹大了此事，影响更大的只会是自己女儿的名声。
沈护拍拍一旁夫人的肩，“陆家既然将凤钗退了回来，你便命人将陆家那块传家玉佩退回去。”
沈夫人调整了情绪，出了房门，穿过回廊去了沈姮院子里，问了下人：
“小姐呢？”
喜云回答道：“小姐和大小姐在屋内说话，让奴婢在外头伺候着。”
如今天色已晚，想来娆儿是担心妹妹，今夜便留宿在家中了。
沈夫人进了屋子，见沈姮正拉着沈娆说着话，沈娆见母亲进来，从椅子上起身走了过来。
“母亲来了”
沈夫人温和问道：“你今夜不回平阳王府，灵儿和琅儿那怎么办？”
沈娆浅浅笑着，“无事，方才我已经向王妃请示了。”
沈夫人这才放下心来，王府规矩多，况且琅儿还不足岁，沈娆已经许久未在娘家过夜了。
沈夫人看向一旁的沈姮，沈姮靠在床沿，眼眶泛着红，整个人瞧着几分脆弱。”
沈夫人生了两女一子，沈姮是家中幺儿，自小是捧在手心中长大的，哪里受过这般委屈。
沈夫人心疼地走到她身边坐下，轻声安慰道：“姮儿，即使陆家退了亲，你也依旧是相府千金，没人能看低了你去！”
沈姮恹恹偏着头靠着，闻言勉强地点了点头，牵起唇角笑笑道：“方才长姐已经劝过我了，我也并未过于忧心，您就别担心我了。”
见母亲欲言又止的样子，沈姮轻轻叹了口气，“我真的没事，只是今日本就累了，况且陆家措不及防退了亲，女儿只是想知道其中缘由罢了。”
沈娆也宽慰道：“娘还不了解小妹？她自幼想得开，时候也不早了，今日也累了，我们都回房休息。”
接到妹妹的眼色，沈娆忙拉着沈夫人出了房中。
等人走后沈姮躺上了床榻，她不明白陆家为何忽然退了婚，这到底是陆清浦的意思，还是陆家的意思。
陆清浦若是不愿意娶自己，自己也不是非得缠着他，好好说清楚就行。
她从前便也能感觉到，陆清浦似乎不喜欢自己，只是迫于陆丞相的示意罢了。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退婚，他到底是存心的还是无意的……
沈姮想着事情，不知不觉中沉沉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沈家来了人，十几名家丁抬着几个半人高红木雕花大箱，摆在沈家前厅之中。
等了一炷香，沈护夫妇才姗姗来迟。沈护冷眼看着来人，抬高了声音道：“陆大人这是作何？”
陆文忠弯着身子拱手道，言辞恳切：“陆某教子无方，今日携夫人和犬子前来道谦。”
陆文忠转头，朝着陆清浦怒声道：“还不跪下！”
看着平日里俊朗温和的小辈直挺挺跪在自己跟前，沈夫人愣了愣，不明白陆家到底在搞什么花样。
“清浦，你这是作甚？”
王芷兰叹了口气，开口解释：“都是清浦这孩子，他前些日子被孙小姐所救，要死要活非她不娶，我们也是实属无奈啊！”
沈护夫妇相互对视一眼，还没等他们二人作出什么反应，就见沈姮从屏风后出来，
干脆利落地抬手拉起陆清浦。
少女一身衣裙清贵动人，“跟我过来，我有话问你”
双方父母眼见着两小辈从跟前离开，沈护拦住了自家夫人，“由姮儿去，她一向有主意。”
另一边，沈姮拽着陆清浦进了一处偏殿，陆清浦任其拉着，显得有几分温驯。
少女将门使劲关上，转过身双手交叠在胸前，一副质问的样子。
“陆清浦，为何退亲？”
两人隔了半米距离，陆清浦看着面前只及自己锁骨处的少女，缓缓开口道：“因为我喜欢的另有其人，我不能娶你。”
“……好，就算你喜欢别人，那又为何非得在我及笄礼上？”
沈姮紧紧盯着陆清浦的眼睛，眼神中满是失望。
陆清浦移开了视线，一字一句都在往沈姮心口上扎针，他平静回答道：
“因为令言听到别人都说我们二人是一对，她会觉得难过吃醋，就算她和我在一起了，大家也会默认我和你——”
沈姮红着眼眶，右手微微发麻，“所以你便趁着这次机会，弄的人尽皆知是吗？”
陆清浦脸上隐隐显出巴掌印，他抿了抿唇，“……是”
屋子静悄悄，沈姮胸腔起伏，重重喘着气。沈姮指了指门口，“给我滚，今日之后，我沈姮与你陆清浦一刀两断！”
良久，陆清浦轻笑一声，语气不似往日温和，他轻声说道：“沈姮，我终于要摆脱你了。”
沈姮看着面前站着的男人，她忽然觉得陆清浦很是陌生。
等到陆清浦出了房门，沈姮翻了翻白眼，学着陆清浦的话，阴阳怪气的开口：“我终于要摆脱你了！”，
沈姮跟着回到了前堂，这些年就当自己识人不清，不过……还有账没算清。
王芷兰看着儿子左脸红肿，看着沈姮的眼神中带着不满。
沈姮得意地冲她扬扬眉，要不是人多，沈姮真想吹个口哨，从前自己隐约觉得王芷兰看自己不顺眼，只是尊敬她是长辈，顾及到沈家与陆家交好才处处忍让。
如今陆家不仁不义在先，沈姮也不必委屈了自己，我就是打你儿子了怎样？
陆清浦眼神淡淡看了过来，沈姮冲他翻了个白眼。
听见沈夫人开口，“我们沈家不缺这几百两黄金，翡翠珠宝我们姮儿也并不缺，将你们这些碍眼的东西搬走！”
沈姮连忙笑眯眯上前拉住母亲胳膊，“母亲啊，算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些补偿我们便收下，有人不看重情分，可我们沈家一向心胸宽广。”
沈夫人差异地看了眼女儿，“姮儿，你是当真的，莫不是气傻了？”
沈姮乖巧地摇摇头，“母亲，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方才我也打了陆公子，我出了气呢。”
陆文忠见此忙附和道：“是啊，这也是我们唯一能够补偿沈小姐的，就收下吧。”
沈夫人不知女儿怎么一夕之间转了性子，忍着没揉额头，淡淡出声：“行了，陆家的心意我们收了，来人送客。”
走之前，沈姮可没错过王芷兰那嫌弃的表情，沈姮笑容加深了几分，怎么这般小气，这些东西又不是不还给你们。
“姮儿，你怎么想着要那陆家送来的黄金珠宝，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想出什么坏点子来了？”
果然是知子莫若母，沈姮笑眯眯道：“被母亲猜中了，不过您与父亲也曾说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这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沈夫人笑着摇了摇头，“我和你父亲又如何没想过呢，你兄长与长姐都已成家，可姮儿你尚且待字闺中，我们忍着不愿事情闹大，便是要顾着姮儿你的名声。”
沈姮扬扬眉道：“名声什么的我沈姮不在乎，既然敢惹我们陆家，我偏要他们付出代价！”
沈夫人被女儿逗笑，“好啊，母亲便要看看姮儿你有多大本事。”
沈姮见目的达到，殷切追问道：“当真，哪怕姮儿很任性母亲也支持？”
“你难不成能捅破了天？”
“……这倒不会”